陪嫁丫鬟是前妻——秋雁门
时间:2022-04-03 07:24:49

  娢嫣见夕阳已落,趁着无人,偷偷跑到□□堂去。一开门,只见霍凌肃竟脊背挺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这可大出娢嫣意料之外,当初霍凌云大婚祭祖,他还吵着无聊,典礼没完就出来了。如今没人,还不得能懒着就懒着,怎么会这样老实地罚跪呢?
  霍凌肃一动不动,如墨的长发垂在挺直的脊背上,似雕塑一般。夕阳从窗棂里洒下来,让他的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光晕,显得飘渺美好。
  娢嫣似乎有些不想打破这场景,呆了呆,只听霍凌肃淡淡地道:“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娢嫣回过神,提着裙子进来道:“四爷。”
  霍凌肃微微侧眸,娢嫣望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配上这场景,忍不住有点想乐,却还是忍回去了。
  “怎么样?”霍凌肃突然开口,娢嫣一愣,没理解他问的是什么。
  霍凌肃道:“怎样,我的笑话可好看?”
  娢嫣尴尬地裂了咧嘴,“我可不是来看笑话的。”
  其实她就是来看笑话的。
  霍凌肃道:“你的伤才刚好,怎么不好好养着,还到处乱走,这笑话有那么好看么?”
  娢嫣被他洞破心思,只好嘿嘿傻乐。霍凌肃拧头望着地上的食盒,“你带了什么东西?”
  娢嫣随着他的目光,道:“刚从厨房那边过来,是些吃的,”
  “打开我看看。”
  娢嫣不知道霍凌肃怎么对她的晚饭感兴趣了,只好将食盒抽出来。霍凌肃垂眸盯着两个馒头,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悠悠晃动。
  突然,他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就塞进了嘴里。
  娢嫣吃了一惊,她知道霍凌肃洁净,饮食上十分讲究,今日怎么会吃起他的馒头来?她呆呆地望着他,而霍凌肃一副宾至如归,风卷残云地将娢嫣的晚饭吃的干干净净。
  娢嫣嘴角微抽,刚还说让她好好养着呢,这么快就把她的口粮吃光了,这是要让她饿肚子么?
  霍凌肃吃完,扭头望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饿了。”
  谁都能看出来他饿了,娢嫣道:“额……没关系,四爷喜欢只管吃就是了。”
  “嗯。”霍凌肃到一点不客气。
  娢嫣收起食盒,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四爷,到底为什么老王爷要罚你?”
  霍凌肃目不斜视,淡淡地道:“后天你就要去舞苑报道了吧,还有功夫管我的闲事?”
  娢嫣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得先同四爷告个假。”
  霍凌肃道:“你的伤刚好,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与舞苑说下,等几天也无妨。”
  娢嫣动动胳膊,道:“放心吧,都已经好了。”
  霍凌肃点了点头,轻轻合眼,似乎是下了逐客令。
  娢嫣正知趣地准备退下,忽听霍凌肃又道:“你去了舞苑,万事小心。”
  娢嫣心头一暖,她笑笑,“四爷放心,不过是上个学,哪有什么可难的。”
  “哼,”霍凌肃道:“上学?你想得到真简单,你可知道那些名门女子,有的甚至是世代勋贵,为何都要往舞苑里挤,难道真的是想学跳舞么?”
  娢嫣呆了一下,上辈子她的确没想这么多,至少对于她来说,自己是痴迷舞蹈的。而大周又以能舞为荣,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进入舞苑了。
  娢嫣想一会儿,“是为了给自己镀金?”大概就跟那些纨绔子弟要去国子监念书一样。
  霍凌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全对。那些没有世家背景之人,即便镀再多金,也是一样。”
  娢嫣侧头又想了一下,“那是为了结交权贵。”
  霍凌肃露出赞赏之意,“这两个理由加在一起,就差不多了。”
  “唔,”娢嫣若有所思,霍凌肃接着道:“舞苑中勋贵无数,因出身家世不同,自然分做不同党派。你如今出身卑微,他们自然懒得拉拢,你也千万不要与她们有任何冲突。尤其是那几位公主,她们有的与太子亲厚,有的与魏王甚密,你切不可表现出倾向谁来。”
  娢嫣知道他是在提点自己,心中感激,郑重道:“我知道了。”
  霍凌肃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聪明如你,自然能处理得当。”
  “嗯……嗯?”娢嫣一愣抬头,他今儿的嘴巴怎么这儿好,莫不是被老王爷罚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痛改前非了?以前不都说自己笨得要死么?
  而霍凌肃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接着道:“时候你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娢嫣起身道:“知道了。四爷既允了我的假,奴婢便告退了。”说完,她收起食盒,霍凌肃突然道:“谁说我允了?。”
  “呃?”娢嫣一愣,刚才还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到舞苑小心,怎么翻脸又说不行了?
  霍凌肃面无表情,“你白天可以去舞苑习舞,但是晚上必须回到肃峰苑来,不能留宿在舞苑。”
  娢嫣露出纠结的神色,每天两地跑,这也太折腾了。霍凌肃没等她回答,接着道:“你放心,每天晚休后我会派人去接你。如今肃峰苑只有你一个丫头,你再告假,谁来服侍我?”
  娢嫣呆了一下,这病秧子纯属没事找事,可她竟无言以对,谁叫自己拿人家月俸呢。
  娢嫣叹了口气,“好,知道了。”
  霍凌肃道:“嗯,那行了,你先退下吧。”
  娢嫣起身出屋,回头望了一眼,他清冷的背影被夕阳笼罩上一层柔光,心里竟觉得暖洋洋的。
 
 
第40章 
  青阳观外,一座孤零零的茅屋伫立在山隘。屋顶隐隐落下几滴雨珠,门口的石阶上爬满青苔,一条幽静的小路直通云山深处,愈发显得小屋幽静神秘。
  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屋中隐隐飘出一缕琴音,那琴音亦是悠扬轻缓,仿佛能与雨声相和似的。
  忽然,院子里走进一个黑衣男子,他走到屋前停下,在廊外摘下身上的斗笠和蓑衣,抖了抖脚上的雨水,方走进茅屋之中。
  屋中只有几样简单的红木家具,古朴干净。炕沿边放着一个干草编织的青色蒲团,上面坐着一名青衣居士,他的身材清癯,面容亦是清瘦白皙,高雅的气质仿佛世外之人。他的面前放着一架古琴,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发出泠泠乐响。
  霍凌肃在青衣人对面坐下,“峥”的一声,青衣人收结琴音,眸光透过面前的檀烟,望向霍凌肃,对小童道:“奉茶,将去年新得的绿水猴魁沏来一杯。”
  “是。”小童退下,霍凌肃道:“上官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喝些粗茶也使得。”
  青衣人柔和道:“祁桓你身子弱,不能喝别的东西。”
  霍凌肃感激一笑。
  不刻,小童沏好了茶,捧到霍凌肃面前。青衣人将小童遣退,亲自暖杯斟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霍凌肃道:“没什么事,只是特意来看看先生。”
  青衣人道:“不信你有这样好心。”
  霍凌肃嘿然一笑,青衣人又道:“听说你前日里偷了老王爷的还阳丹?”
  “先生消息到是灵通。”
  “老爷子到底还是偏爱你,还阳丹乃稀世奇珍,有起死回生之效,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你偷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却还只罚你到祠堂跪了三天,实在难得。”
  霍凌肃点头称是,青衣人又道:“说来你偷了还阳丹,到底是为了救什么人?”
  霍凌肃正色道:“此次我来求见先生,正要一事请教。”
  “是否与此人有关呢?”
  “正是。”
  “说来听听。”
  霍凌肃道:“先生可否听说过,人死后……还能复活的吗?”
  青衣人惊讶了一瞬,看霍凌肃凝重的表情,便知他并非玩笑,“你碰到什么事?”
  霍凌肃道:“我好像碰到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可是她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青衣人微一皱眉,“既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又如何认得是她?”
  “神韵。”
  青衣人沉吟半晌,“不管这个人是谁,祁桓你特意前来问我,想必此人在你心中分量极重。是否是因为你对此人思念过甚,所以才会将别人当成她?”
  霍凌肃知道青衣人怀疑自己因执念产生了幻觉,毕竟凭“神韵”认人实在有些荒诞。霍凌肃郑重道:“不瞒先生,此人在我心中的确无可替代,正因如此,我才对她十分熟悉,就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绝不会认错。何况她也的确拥有一些与自己身份不符,只有那个人才拥有的技能。”
  “哦?”青衣人神色一动,“当真吗?”
  “当真。”霍凌肃颔首道:“天下除了玉娢嫣,绝没有第二个人会跳盘舞,且演绎得如此传神。何况是一个泰州山野来的丫头?我总感觉,她就是玉娢嫣死而复生。”
  青衣人眉头大皱,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
  霍凌肃心中一紧,“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青衣人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曾经在南郊游历之时,听过一些传奇故事,说是有一个年轻女子被山匪捉去,为了保住清白之躯,投湖自尽。家人听说之后,痛不欲生,日日哭泣,谁知三年之后,却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到这户人家中,声称自己就是他们死去的女儿。这家人自然不信,怪责她不该胡言乱语,直到那孩子说出了许多家里的隐秘,有些甚至只有死去的女儿的知道,这家人方才相信,此事后来在当地传开,也成了一件远近闻名的奇事。”
  霍凌肃忙道:“莫非真有人死后借尸还魂,到底是何原因?”
  青衣人道:“我当时也觉得十分奇怪,归来之后,四处搜罗天下奇志,凡是有关‘还魂’一事的记载,悉数看过。有些还特意前去考证,但那些说法往往怪诞不经,若非你今日提起,我险些就要忘记。”
  霍凌肃静静听着,青衣人接着道:“我记得当初有一本书叫‘大荒经’,里边的记载虽然无考,倒也有趣。书中说南海大荒山外,有八百里黄沙,绵延流连,世称黄泉。内有一河,名曰弱水,水色漆黑如墨。静时平如悬镜,动时怒涛翻滚,当中河鬼怪兽无数,皆为人世间不得投胎的恶鬼。河上有桥,名曰奈何,世间男女只要过了奈何桥,便可看到自己的三生石碑,前世今生,皆记录于此。读过碑文,便可往生投胎,再世为人,可是如果……”
  “如果什么?”霍凌肃忍不住问道。
  青衣人道:“如果在桥上出了意外,不幸堕入黑水河中,此魂魄又非大奸大恶之徒,怒涛便会将她卷入凡尘,魂魄飘荡游离,落到那里,什么人的身上,是花鸟还是畜生,就不得而知了……这或许就是所说的,借尸还魂。”
  霍凌肃一阵唏嘘,此种记载的确荒诞不经。若非他亲历此事,绝不敢相信,“那如果是这样,如何能找回这人前世的身体,重回本身呢?”
  青衣人含笑点头,“尘世皮囊,早已腐朽,化入尘土,还哪里去寻?”
  霍凌肃皱皱眉,又问道:“那又为何会在桥上出意外呢?”
  青衣人道:“黄泉之事,皆由阎王掌管。百鬼各司其职,万难有差错。书中记载亦有限,我想,或许是阎王有意为之。”
  “阎王?”霍凌肃问道:“阎王为何会管凡间的事儿?”
  青衣人耸耸肩,“婆娑世界的恩恩怨怨,阎王理当不会插手。可阎王既然要管,想必此人身份非常,与黄泉有些夙缘。”
  霍凌肃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还要再问,青衣人却摆摆手,“我所知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书中记载,亦不知是真是假。此人既然回到人间,想必心愿未了,或者有些事还没有解决。等到万事俱了的一天,真相自然会大白。”
  霍凌肃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只好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青衣人又斟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温言道:“如果此人真的死而复生,还又来见你,想必你们之间缘分未尽,你当好好珍惜。”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所谓‘借尸还魂’终究只是传说,世间岂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祁桓,你千万不要太过执着。”
  霍凌肃微一黯然,“我明白。”
  青衣人说完,闭上双眼,似乎在享受刚才那一口茶香。他袍袖一挥,带过面前的古琴,琴弦颤动,复又发出泠泠声响。
  养了几天伤,娢嫣的身子已经大好。连过来的请脉的大夫也啧啧称奇。她受的是致命外伤,离心脏只偏了一寸,穿透肺部,活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想不到不到半个月,竟然就生龙活虎了。
  大夫仔细听了听脉象,道:“姑娘已经无碍了。”
  卢三娘大喜,随后又一翻眼白,“哼,我就说姑娘身子骨硬,这小伤必是没事的么,之前还说什么凶多吉少,保住性命也恐怕会昏迷不醒,真是危言耸听,怕我们短了你诊金怎么的?”
  大夫听着她数落,脸上一阵青白,心里在嘀咕着,真是奇了,莫非是有神仙相救?还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大夫摇了摇脑袋,不管了,活过来就好,否则……想起来四公子那副要杀人的样子,他还是心有余悸。
  伤口虽然痊愈,却留下了一个一寸来长的疤痕。娢嫣对着镜子看着,一阵长吁短叹。上辈子的她爱美如命,全身肌肤如雪,没有一点瑕疵。这辈子虽强求不了,那心情却没变。
  “三娘……”娢嫣扯着领口的衣服,“这么难看可怎么办?是不是每天涂芦荟汁会好一点?”
  三娘瞄了一眼,道:“又不是在脸上,反正旁人也看不见……”她说着,又凑近娢嫣的耳朵,“放心,四爷不会嫌弃你的,你不知道他有多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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