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此问,沈裴自然也能料到。
这绿波山庄头一日来什么事都没有,偏生他一过来,便遇到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让人起疑。
他的确是不知,便坦荡的迎上太后的眸子,语气也不卑不亢,由着太后去深究。
太后只是看了沈裴片刻,便收回了视线,继续问道:“可哀家记得,你与非衣过来时,那个时早已过了子时,这段时间你竟不曾听到丝毫动静?”
按理说,沈裴有武在身,便是听便整个绿波山庄,也是能听见些动静,可偏生这一个多时辰之间,沈裴正在温泉同沈非衣解药。
他满心都扑在沈非衣这里,又岂会分神去听别的东西。
闻言,沈裴刚想回答,却被身边坐着的沈非衣抢先一步打断,小姑娘像是不太懂太后为何要问的这般清楚似得,便解释道:“祖母,那个时候哥哥同我在一起。”
太后闻言顿了一瞬,当即便蹙起了眉头,“他亥时二刻上的山,那宴席早已散去,她又怎知你在哪里?”
沈非衣伸出指,拇指压在其余指节上细数,片刻才答道:“我当时将表妹扶到房中后,与表妹说了会儿话才走的。”
“只是齐妃娘娘的桂花酿实在是太好喝了,”她语气有些尴尬,“我就将表妹的那杯也给喝了,许是贪杯了,我回去的时候肚子有些痛,正好瞧见了哥哥,哥哥便扶着我进了屋。”
沈非衣将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把话告诉了太后,以及她与秦玉凝是如何换了房间,还有回到屋中后发现浮玉晕倒的事。
小姑娘每说一句,太后眉头便深蹙一分,直到沈非衣说完,那眉头都已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顿了顿,又问道:“之后呢?”
“啊?”沈非衣有些茫然,愣了一瞬,不知道太后要问什么,这才不确定的开口道:“之后哥哥就回房了啊......”
听沈非衣这般开口,太后也忽觉自己想法或是有些荒唐,她怎么会以为沈裴扶着沈非衣进了房中后,竟是与她呆了一个多时辰。
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便沉入了沉思。
她一时间辨不出沈非衣的话是真是假,沈裴来的是在过于凑巧,况且,沈君晔可不是这么多说的。
沈君晔说,他想要泡温泉时,看到了从原本秦玉凝的房中,跑出了许多黑衣人,故此,他才能及时救回秦玉凝。
可那时沈非衣与秦玉凝换了房间,若是依着那些人要杀沈非衣的心思来说,这看到了沈非衣,也不应没有动手,却反过来刺杀秦玉凝。
亦或者说,这人本就是来刺杀秦玉凝的,只是以此来混淆视线掩人耳目罢了。
可她了解沈非衣,她从小将沈非衣养在身边,那一举一动,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她都知道沈非衣是不是撒谎。
很显然,沈非衣并没有撒谎。
这般想着,太后神色越发不明,一时间这屋中气氛都有些凝滞,三人攥着玉筷,谁也不敢乱动。
最后还是秦玉凝夹了一块豆腐放在了太后碗中,软着声音缓解气氛道:“外祖母先用膳吧,再不吃就凉了,莫要因太过烦心而伤了身子。”
听秦玉凝这般说了,太后也才恍然,知道自己太过严肃,将三人吓的不敢用膳,便也不再去想,脸上立刻浮现了笑,柔声道:“好孩子。”说罢,便连忙吩咐着用膳,冷峻的气氛眨眼便瓦解消散。
只是这顿饭吃的依旧并不轻松,皆都绷着神经。沈非衣将粥喝完,只吃了几个虾饺和豆腐,便扶着秦玉凝坐在了院子里。
外头天气好,太后命人在院中支了个伞篷,又置个小几,由着两人在下头晒太阳。
而沈裴则是随着太后进了屋内。
湛白随着沈裴来时,便已经将那十篇文章用盒子装了起来盛好,见两人去了书房,湛白便连忙跟上,将盒子打开,亲自呈给了太后。
太后虽说相信沈非衣,但她并不相信沈裴,即便是沈裴将沈非衣送去了房中,这其间一个小时,也足够他做些事儿了。
可想归想,太后觉得沈裴并没有理由杀掉秦玉凝,且在这之前,她也隐约给沈裴透露过想要将秦玉凝许给他的意思。
沈裴自然不是傻子,他明白秦玉凝嫁给他是什么性质。
太后思来想去都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定下沈裴亦或者是沈君晔刺杀秦玉凝的动机,好在秦玉凝伤的也并非太过严重,故此便不再去想,而是拿起一卷文章摊开细看。
她向来对于每次的春闱都格外的看中,故此这十篇文章,她看的极为认真,甚至看到有些说的不错的话,也都会再重新看过一遍细细去品琢。
这十篇文章用了小半个时辰太后才看完,放下后,她并不着急吐露表情,而是好整以暇的看向沈裴,问道:“这文章你可都看过了?”
沈裴点头,“都看过了。”
太后又问,“那你觉得,谁写的更胜一筹?”
沈裴并不考虑,直接开口,“孙儿觉得,戚云溪的文采尚且不错。”
“哦?”太后似笑非笑,“哀家若是没记错,戚云溪应是太傅的嫡子,太傅向来与司朗,”她顿了一下,特意点名,“也就是你的舅舅,相交甚好。”
这话中明显的一顿,便是试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