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泰清寺虽说是吃着皇家的香火,可并非只接待皇家的人,京中的贵胄自然也可上山祈福虔拜,但都各自低调,从不扰寺内清静。
饶是太后,也是如此。
因着泰清寺的规矩,不曾有专门为香客所备的院子,便各自安置的有简单的寮房,只是这寮房又非鳞次栉比,即便是沈非衣的房间和太后的挨着,两间房的间隔确实要大一些。
沈非衣长到这般年纪,出宫并非头一回,倒是这上山,还是头一次。
接待她的是个年纪尚小的沙弥,脸上带着些婴儿肥,脖子上挂着一串褐色的佛珠,声音听着也略带稚气。
“施主,这几日便是您的住所,斋饭每日都会按时给您送来,寮房后面有口深湖,周遭是桃林,那里安置的有凉亭可歇息,施主若是无聊,尚可小坐,但尽量不要喧哗扰人。”
沈非衣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回礼,“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走了之后,便有人为沈非衣布置糕点和茶水。
因着沈非衣和太后来的尚早,两人的寮房离得又远,太后一来便去见了方丈,留下沈非衣自己。
前半天沈非衣尚能安静下来,可一过了晌午,便有些坐不住了。
周遭静悄悄的,连过往的僧人都极少看到。
沈非衣想到那小沙弥所说的桃林和深湖,便拉着浮玉一同去了。
凉亭确实是有的,就是有些少的可怜,桃林里只有一座,湖上也只有一座。
许是有些来的早的香客,早已将那凉亭给占满了,沈非衣只是瞧了一眼,便又回到了寮房。
可她又不死心,便在入了夜用过斋饭后,又去了一趟。
入了夜这湖上的景色便不大好看了,沈非衣寻思闲着也是闲着,总比闷在屋里好受一些,便吩咐浮玉端了一盘糕点,坐在湖上凉亭吹风。
沈非衣因不想引人注目,便带着面纱出来,她端着盘子,背靠着那竖起的围柱,往远处望。
湖中养的有鱼,可在夜里却看不清晰,亭上的灯盏也并不多,四个角各自挂了一个,光折射在湖面,只能看到层层的涟漪。
其实她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不喜欢那寮房里的焚香气,当即便吩咐浮玉断掉,只是散了一天,那味道若是细闻,还是能嗅到些端倪来。
手里的糕点也并非是为了吃,不过是拿着打发时间罢了。
她靠在柱子上,抬眸看向头顶。
月亮细又弯,在一片碎星里格外瞩目,视线落在湖周,树木折射的虚影,倒似站着的人影一般,她收回视线,突然没了欣赏的兴趣。
“浮玉,”她轻唤。
浮玉走上前来,“公主有何吩咐?”
沈非衣抿了抿唇,问道:“你听说过驸马么?”
“听过的。”
“那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浮玉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细想了须臾,这才开口,“驸马乃太后钦点的状元,如今又是翰林院编撰,能娶得公主,定是极好的。”
闻言,沈非衣倒是轻声笑了出来,她抬眸去看浮玉,“你这话好生委婉又糊弄,到底也不知道你是在说驸马好,还是在说本公主好。”
浮玉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一听沈非衣调侃她,便急急的张口,“不——”
只不过那“是”字儿还在舌尖没吐出,便被打断吞进了肚里。
“自然是公主好。”一道清亮的男声打后方响起。
沈非衣惊讶又有些好奇的回头望去,便看到不远处一个蓝衣男子正往亭里走。
身姿挺拔,眉宇带笑,玉冠束发,腰间悬着一个白玉佩饰,其下是缀珠流苏,简单又疏朗。
男子于沈非衣三步距离外停下,而后一拱手,作揖道:“在下翰林院编撰,新科状元,祝繁。”
“......”
沈非衣看向浮玉,浮玉给她摇了摇头,更是一脸的不解。
默了两秒,沈非衣才拖长了音调啊了一声,问道:“你就是驸马吧?”
这话问的太过直白,祝繁一时间倒不知是应下还是不应,只好尴尬的补充了一番,“前几日太后为公主赐婚的,正是在下。”
“哦——”沈非衣笑道:“好巧。”
说罢,她又连忙伸手,指着那亭中央摆着的石墩子,“驸马坐,”然后转而问道:“驸马怎么的也会来泰清寺?”
祝繁撩起袍子坐下,姿态不紧不慢,闻言也笑的格外文雅,“不瞒公主,在下今日来也是祈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