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谁妖(修订版)——弄清影
时间:2022-04-04 07:25:34

  “我只知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嘟哝道:“我若是有能力,一定会成全他们两个。”
  惠岸一副无可救药的神态看着我,“把他们送回去后,你还是到山顶上去思过吧。”
  宁秀才的家倒是不太远,船行了一天就到了,他们家的人知道小倩是个鬼魂,开始都很害怕,但听说她救了宁秀才一命,俱对他感激不尽,只是不敢靠近她。
  小倩也很聪明,远远地站在门外,不去打扰他们。可怜的小倩,我心里又是一阵悲凉,却无能为力。
  宁秀才将小倩的遗骸重新安葬。
  我看着新修的坟,不忍她孤寂,摸出聚宝袋里一颗冰晶石的种子,种在坟旁:“小倩,这是一颗桃树,希望你托胎到户好人家,第十八个桃花盛开的日子,秀才未老,你也长大,到时候相约树下,找到彼此。”我吹了口气,那种子立即发出芽来。
  惠岸看着我做的一切,面无表情。
  宁秀才对着小倩的新坟有些痴痴呆呆,失魂落魄,接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惠岸,忽然拜倒在他跟前,“仙人,我与小倩两情相悦,只愿今生,不求来世,还望仙人指条明路成全我们。”
  惠岸一怔,“人鬼殊途,互生情意已是违背天意,怎么还能奢求一起?”
  小倩站在一旁更是黯然。
  惠岸又道:“何况,她的尸身早已成一堆白骨,就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奈何不得。”
  不想宁秀才竟是个痴情种子,在小倩的新坟前哭了一把,又对着小倩的鬼魂一揖到底,“既然阳世不能留,莫若阴司相见。”说罢,竟自向那新立的碑上猛然撞去。
  “不要!”小倩惊得过来拦住他,那里拦得住,他穿越小倩的身体眼见就撞到了石碑。
  他的行动太快,即便惠岸挥手将他扫到一旁,还是在石碑上撞破了皮,血,滴滴地落到了新发芽的种子上,那芽儿伸展了一下,仿佛又生长了许多。
  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惠岸也未料始及,脸色微微一变。
  我悄悄对惠岸道:“若此时他撞碑身死,我们即便救得小倩脱离苦海,也没有伤人性命罪孽深重。”
  惠岸不解:“人,何以痴迷如此?”
  他看着新发芽的桃树芽若有所思,又道:“毕竟天行逆转是不可能的。也罢,也罢,既然灵珠仙子种了桃树,也许你们今生缘分未尽也说不定,我且告诉你们一个方法,成不成看你们的造化了。”
  一听说有回旋的余地,小倩和秀才均双双拜倒在地。
  “小倩的骨骼保留完存,需长出血肉,这桃树乃是血桃,最益养气生血,今又沾了灵珠仙子的仙气,更是生机延绵,秀才你隔七七四十九天将血滴在这桃树上,待每次长出桃果让小倩食之,三年后,小倩的血肉就会长完整,再三年后就会和常人无异。”
  小倩和秀才听闻大喜过望。
  “不过,”惠岸又皱眉沉吟,“即便如此,小倩的阳寿早已在阴司尽数勾却,即便活过来也不长久,黑白无常随时都会来拿她,有何用处?”
  这一说,大家又愁眉不展了。
  “我愿将阳寿给小倩。”宁秀才道。
  惠岸算了算,“你可以活到六十六岁,还有四十六年的阳寿,六年后,剩四十年,给十年小倩吧,做个十年夫妻,也算了了你们一桩心愿。”
  “不必。”秀才道。
  我们都一愣,难不成这么快反悔了。
  “四十年,不正好各自二十年?我此生认定小倩,若无她相伴,余下二十年形影只单,有何意义?生能同在,死能同存,也无憾了。”
  小倩感动得泪眼盈盈,梨花带雨,对宁秀才拜了又拜,“小倩不敢奢望,公子情深恩重,得公子所幸,做牛做马,无以报答。”
  惠岸瞧着他们,轻轻摇摇头,“痴迷。”
  小倩和宁秀才的事安排好后,惠岸还要赶回去安抚那些被恶鬼控制的鬼魂。
  他一路上表情都有些凝重,仿佛对于是否该插手宁秀才和小倩之事有些怀疑,而我的心情却是极好,欢呼雀跃就差没有高声唱歌了。
  我越是高兴,他越是凝重,而他越是凝重,我越是高兴,最后干脆变成一只鸟儿在他前后飞跃个不停。
  我最佩服的还是他的性情,因为始终都不会发脾气,不过事后他让我把心经加背五遍。——很变态的腹黑!
  我们来到恶鬼控制的那片荒林,失去管辖的小鬼们上窜下跳,到处飘游,惠岸手上现出那朵莲花,朗朗道:“小鬼听令!你们速速各归各位,若再扰乱人间,必定收法。”
  那些小鬼们顿时飕幽地瞬间没了踪影。
  惠岸在附近的坟前查看,原来那些被控制的鬼魂坟头都有一道符,他揭过后销毁,然后又将道士的尸骨找了出来,他的肉身竟未覆灭,只是因为食别的动物的血变了形,全身发黑,脸孔狰狞,已看不出人样来。
  他的尸身虽未灭,却发出一股恶臭,直把无处可逃的我熏得咳嗽不已,眼泪直流。
  “灵珠,你不适宜呆在这里,还是去林外吧,我焚毁他的尸骸,永绝后患。”
  等一切办妥,惠岸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偶尔也会担心。
 
 
第061章 
  回去的时候,我问惠岸,为什么鬼魂会怕我放出的光芒?
  他说我的光华是集日月所成,那一刻发出的光是纯粹的太阳光,这类阴邪之物最怕的就是阳光,无以遁形。
  回到郊外的溪边,我还是加背了五遍心经,不过貌似惠岸也不敢罚得太过,毕竟他也不想天天不睡觉陪着我,干瞪眼听我聊天。
  因为罚背心经已成了家常便饭,背完后我尚有时间在溪边小憩。
  倘若是小白龙一定会喜欢在水里玩耍,好久没有他的音讯,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是喜欢刁然独处。
  自上次受伤后,灵石也很少出声,我在内心呼喊她,她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因为小白龙?或者灵珠仙子?
  我将水吸引到我的手上,回顾着小白龙曾教过我的将水变形的方法,想象他那样变个水球玩耍,可惜还是不能准确地掌握水的属性,水在我的手上刚刚凝聚了一下就想开花似的散了开去。
  我脱了鞋,坐在溪边,双脚在水里荡漾,然后将溪水踢向空中,水珠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光亮,像洒下无数颗星星,我竭力将水珠悬浮在空中,虽然不能任意将它们变形,控制还是勉强可以的。
  那些水珠没有落下来,却像跳舞似地跃动,我又将其中水珠连城一团尽量变得扁平,这样看起来就像一轮水做的月亮挂在天上,尽管它看起来不那么圆,边缘太柔软,不停地在波动,不管怎样,我要构思的图画总算勉为其难的呈现了出来。
  “这是小白龙教你的么?”我听见身后惠岸向我走过来。
  “是啊。”我笑。
  “很漂亮。”他说。
  “哈,原来你也懂得欣赏。”我一直觉得他虽长得美,却不懂得欣赏美,很可惜的。现在明白了,他原是缺少感性的一面。
  他坐在河边看着这些,静静的。
  这人,什么都不错,就是存在感太低!
  但,我可不能因为他坏了兴致,我用脚尽情将溪面上的水洒向天空变作星星,再尽情欣赏着我做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月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我哼着这首《水调歌头》。
  “灵珠,”惠岸忽然问,“这歌是哪来的?”
  “苏轼的词啊,怎么你不知道?”我很奇怪,但很快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候,苏东坡好像还没出世。
  我呵呵一笑,“你以后会知道的,反正你是神仙,活得够久。”
  “你一个小神仙,这样的曲词,还是少唱,会扰乱心神的。”他道。
  我将歌词想了又想,“没有哇,我觉得很符合我的心境。”
  “好像诱惑神仙贪恋人间。”他又道。
  “答题正确,加一分。”我俏笑,“这原是中秋之夜,人们表达对故乡对亲人的千里思念,若说神仙,应该是指嫦娥姐姐吧,嫦娥虽然孤寂,却也有思念之情,不像你惠岸,一点对亲人的感觉都没有。”
  惠岸凝视着湖水,仿佛在思考我的话:“灵珠,你是想回到原来的家,难道做神仙不好吗?”
  我想了想,“好像也不错,很神通,但是我不知道我拥用再多的能力,再多的法术要干嘛?”
  我忽然想到红孩儿,他不择手段的消灭妖怪,好像是为了在妖界变得更强。
  小白龙呢?他也有法力,甚至有良好的地位,可惜一步错,步步皆错,作为唐僧的一匹白马,法术岂不也成了奢侈的装饰品?他用最枯燥的劳动去弥补他的一次过失,难道如此这样要耗费最青春的光阴?
  红孩儿和小白龙,好像一个像是讨债的,一个却是还债的。
  而我,重生到此,答应灵石了却她的心愿,这样看来,我也是还债的。
  越想越惆怅。
  惠岸说得对,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烦恼,只是我喜欢庸人自扰罢了,结果在不断的问题中把自己绕得头疼。
  “惠岸,你那么能耐,每天奔波是为了什么?”我问他。
  惠岸思索了一下,“我是观音菩萨的使者,这些理应是我做的。”
  其实,这样的人真不错,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没有烦恼。
  “那观音菩萨做这些又是为什么?”我又问。
  惠岸这次答得很快:“救世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观音菩萨有千眼千手可以洞观四方,帮助受苦受难的人们,我是她的使者,所以责任当然也是如此。”
  “哦?”我轻声道:“可是,多奇怪呀,人间疾苦却好像从来就没有因此减少过,就像你奔走四方又何曾真正改变过他们的命运?顶多也就是减轻他们的痛苦。”
  “这样还不够吗?”惠岸道。
  “好像,你们在让历经苦难的人们尽量减轻痛苦去走完他们的苦难人生?”我哑然失笑,“那上天为什么要将痛苦播撒在人间,这样听起来……”
  “听起来怎样?”
  “很虚伪。”我总算想起来一个比较接近的词。
  “我相信菩萨普渡众生是真心的,我也是。”惠岸不愿苟同。
  “你看,我经常觉得不公平,比如好人命短,恶人命却很长。”
  “因为好人修得功成,佛祖要召唤他,而恶人,佛祖慈悲,一直在给他在人间弃恶从善的机会。”
  那其他人呢?我很想问。
  原来凡世间在他们看来是炼狱,恶人可以在别人的痛苦历程中弃恶从善,好人的无尽承受就是圆满功德么?
  这种想法和话题让我沉重。
  “怎么不言语了?”惠岸问。
  “你说得对,神仙确实比做人好。”我笑了笑,“不管怎样,好也罢,坏也罢,所有的事物皆有相对性,人间的好处在于:越苦难就越能体会到幸福。所以,惠岸,你不知道什么叫幸福。”
  惠岸诧异不解地看着我。
  “你有过痛苦吗?”我很好奇,“你的童年不也是有父母,有兄弟的亲情之乐吗?要不,我们说说各自最难忘的事吧。”我提议。
 
 
第062章 
  惠岸默然半晌,“那些,原是早该忘记的。”
  他开启着尘封的记忆之门,“有件事,那时哪吒还小,从师太乙真人,学了一些法术,他去海上玩,与东海三太子发生冲突,结果大闹东海,一怒之下拨了他的龙鳞,抽了龙筋,四个龙王联名告上天庭,晚上还不停地呼风唤雨,呼啸嚎叫,弄得天怨人怒,父亲只好逼着哪吒自刎赎罪,哪吒什么都不懂,恨父母绝情,称骨肉是他们生养,就将骨肉还给他们,结果剜骨剔肉而死,当时我们想阻止,却什么也阻止不了,那一段时日是整个李靖府最难过的时候。”他又沉默。
  我听过这个传说,“后来哪吒借莲花之身又复活了,我知道。”小时候,这段神话故事在书本,在影视演绎了无数回,身在此处,才发现它对于惠岸,对于小白龙都是一段十分痛苦的回忆。
  他不说出来的时候,我一直感到好奇,现在说出来,忽然觉得揭开惠岸记忆中的伤痛是不是又太过残忍。
  “至于我,我难受的事……”我想了半天,发现和他比起来,真的没有更刻骨铭心的,“应该是上不完的课,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习题,然后最惬意的事是躲在书本下睡觉。”我说的是实话,以前这就是我的烦恼,我的学习成绩不太好,所以也不指望成灵珠仙子后有什么作为。
  “那些是什么?”
  “你如果去我们那里读书就明白了,保证让你知道什么是痛苦。”我笑道。
  惠岸自然是理解不了。
  接着,他提到我们明天再在这里呆一天就会离开,去别的地方,然后,再会去找唐僧和那两个蛇妖。
  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这座小城,所以第二天,做完该做的事,我独自去倚香居对面的茶楼喝茶,从茶楼的二楼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倚香居的门口。
  我想红孩儿早就离开了,我怕见到他,又想见到他,不管怎样,也算是个故人,算是作个别吧。
  我从茶楼出来,低着头不小心碰到一个人身上,结果把个箩筐撞到,洒了一地的水果,“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还未等我道歉,这人竟然骂开了。
  这么冲!还真像某人呢,我没好气地抬头瞧,却发现是位大叔,样子很土很粗犷,因为搬着东西,估计也没瞧见我。
  “对不起,”我忍住生气,没必要惹些是非。
  “你把我的水果都摔坏了,得赔我?”他说。
  “我没钱。”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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