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摇摇头,“他们是在赶往柳塘镇的路上谈及的,至于具体会怎么办,没说清楚。”接着又道:“这柳塘镇离唐僧现在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天半月的路程,看来那两个蛇妖已是蓄谋已久,你们若是想打听,我可以再探,不过得等到下次才能得到消息。”
下次,那不是又得准备银两?眼见探不出下文,我和惠岸起身告辞。
不知道两个妖怪更详细的计划,我感到可惜。
惠岸却不失望,他认为,既然知道了地点和大致的时间就好办得多,他为地上的花精以这种方式得到消息感到新奇,因为神通的观音姐姐通常是用手掐指算出来的,简单却好像没什么乐趣。
这种打探消息的伎俩,我认为我也可以办到的。我用香味引来一些鸟,探寻蛇妖的讯息,结果一无所获,一来路途遥远,它们的消息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的道听途说,二来它们根本就不敢靠近蛇,方圆几丈就会把它们一口吞了。
回去后,我还是没能逃脱受罚,按照惠岸的要求修炼功课,只是连累了雪豹托托,他长得越来越水灵,机警,不仅嗅觉,听觉极佳,眼睛的敏锐性也相当强。
惠岸对雪豹也甚是喜欢,但训练起它来从不手下留情。
待完成惠岸所交待的任务后,已是深夜了。错过了最佳时间,我一点睡意也没有。
惠岸应该也累了,尽管我从未见他表现出一丝倦容,——这让我经常怀疑他例行不动的坐禅实则是不是在补瞌睡。
我躺在长长的枝头上,望着透过层层树叶缝隙里的天空,又开始想念起遥远的家。
整个郊外的树林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惠岸的帐篷就在树下,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想必已是睡去了。
“惠岸”,我唤了一声。实在睡不着,我只能打扰他。
他没应声,估计已睡熟了。
我百无聊赖,叹了一口气,自顾自说道:“我从没想过会有一天穿越到密林里,住在这样一片荒郊野外,我以前的世界,有温暖的小屋,有父母的呵护,每逢夜晚,灯火闪烁,而且大街小巷连成一片,我走得再远也不怕,因为有手机可以给父母互通消息。但是现在,他们不知道我,我也看不到他们。”
虽说这么长时间,我也渐渐习惯野外独处,可是一旦回忆起曾经有过的温暖,心却比以往愈加的柔软脆弱。
我爬起来,坐在枝头上晃荡着,“惠岸,惠岸。”执意要他起来陪我说话。
我好像听到一点点动静,像翻身,但转眼又没了音息。
我摸出一块冰晶石,两指一摩擦,冰晶石立即散发出特有的光亮,将周围照得通亮,我指着它,悠悠忽忽地飞进了惠岸的帐篷内。
透过冰晶石反射的倒影,惠岸好像真的睡下了,但是当冰晶石的光芒将整个帐篷照耀时,他又不得不坐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他似乎无可奈何。
第056章
“起来,陪我聊聊天,”我说,“我都说了我的家,你也谈谈你家吧,你的父亲托塔天王李靖,哥哥金吒,弟弟哪吒,一屋子的神仙,都是天宫名将,俗语说‘一人升仙,鸡犬升天’,神仙家庭应该很快活的?”
惠岸却倍觉无聊,半晌才答了一句:“我们几个在天宫各尽其职,只有在行驶任务的时候才偶然见一面,所谓快活或不快活只是人间的遐想。灵珠,我若是你,心念如此不宁,就会起来坐禅。”
原来神仙真的很无情,一家人不见面本也正常,但是一家人不挂念那就根本不正常。
我默念半响,无语以对。
可是,我还是睡不着。
“惠岸,”忽然想起去青楼的情形,掩嘴好笑,问道:“你刚刚走进倚香居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感觉?那可是纸醉金迷的红尘啊,对于人来说,爱的沉迷不拔,恨的深恶痛绝。若是观音菩萨知道了你涉足青楼,定会罚你转世为人,受尽磨难,就像唐僧一样。据说唐僧的前世是金蝉子,只因一点点念佛的懈怠,就托胎此生,西行万里求经,历千难万险。”
惠岸好像并不排斥这个话题,“在你眼里,青楼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污秽的地方。”虽没去过,可是书本上有,电视剧里也比比皆是。
“是吗?”他沉吟了一下,“在我看来,它和皇宫,寺院却没有什么不同。”
这怎么能比?皇宫庄严华贵,寺院寡欲清心,“这么说,在你心里也有邪念呢,皇宫后院佳丽三千,荒淫无度,确实有得一比,但寺院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说人在寺院中和在青楼中耳濡目染的会是一样,那你岂不没有美恶之分?”我不禁笑了笑。
“不是,我只是说皇宫寺院也好,青楼也好,它们是世态的一个场所,是人性不同层面的表现,不管美丑,它以人的意愿存在,仅此而已。”他接着又道:“既然如此,我走到哪里又有什么错?错的只是人的意念。”
我不以为然道:“你若无杂念,又怎么会用‘沾衣跌’?”
惠岸淡淡道:“我无杂念,不等于世人无杂念,我不能改变世俗意愿,只能避而远之。”
我哑然失笑,我们就像站在结界内外的两个人,我身处其中欣赏歌舞升平,他身在其外远远泰然观之。所以他能冷静漠然,我却多愁善感。
第二天我又遇见了一个人,那个酸秀才——红孩儿。
他当时站在集市转口的一个院墙边,而我在集市上卖着我用野外采集的花做成的花蓝,因为需要银两,我答应过一个帮助别人的小孩买一个漂亮的风筝。
我从那里路过时,他只是冷冷地瞟了我一眼,我则是没料到,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我以为他早就离开这个小城。
我随后也无视的转过头去,扬长而过。
“无用小妖,你倒是胆子大,竟然敢变我的样子去骗那些倚香居的女人?”他走过几步,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愣,不禁停住了脚步,有些心虚。
“因为我那天正好坐在倚香居对面的茶楼喝茶。”他道,又走回来,低着头,一张脸凑得近近的,直逼着我瞧。
我的脸有什么东西吗?我不自觉抹了抹。
然后,我的一双眼睛也很用力很用力的回瞪着他,红孩儿,你又想怎么样?
不过,像他这样的杀妖狂魔,还有雅兴喝茶?倒真是出人意表。
他看着我的表情,先是一怔,接着莞尔一笑,“有意思,我发觉你这小妖越来越有趣了,”接着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好久没降妖了,我不喜欢你瞪着我,所以考虑需不需要还是尽早杀了你。”
我心里一惊,倒退两步,我承认他说要杀我的时候,我还是会非常害怕。
红孩儿这个人太性情太多变,我总掌握不了他的喜怒哀乐,他说要杀人的时候,我通常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是开玩笑,就凭他对付初次见面的弱小黄莺就可见一般。所以,他不是惠岸,千万不能以为这样一个魔鬼有什么怜悯之心。
他见我流露出惧怕之意,好像相当的满意,那张花一样的脸一下子凑过来,“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好几条死罪,”他说:“第一,你上次竟敢打我;第二,你竟然拿我的模样招摇撞骗,还是在青楼;第三,你,你,,你现在还瞪着我。”他毫无道理可言。
“我打你是因为你利用我,拿你的模样招摇撞骗是因为你也做过,我瞪着你是因为你拦住了我的去路。”不管是真是假,也不能为这些理由死得冤,我一一反驳回去。
“嚯,”他好像被我一下子喷住了,很是不快,“你又多了一条死罪,就是顶撞。”他简直是无理取闹。
我白了他一眼。现在我反倒安心了,因为他如果真想杀一个人的话,早就手起刀落,才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我无视他而去。
只要他不杀人,想怎么生气那都是他自己的事。
花精虽然告知了蛇妖要捉拿唐僧一事,但是唐僧的路程离蛇妖的柳塘镇还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所以惠岸暂时也不急,依旧是按观音菩萨交待的去办事。
我们此次是来到一条船上,这条船沿着江流逆行而上,虽然我不知道惠岸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说行程只有三天。
我愈发感觉到很奇怪,如若要赶路,直接飞飞,到达目的地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还要在船上摇曳,既然惠岸要这么做,想必他有他的道理吧。
船上已经上来七八个人,有做生意的,有回家的,还有探亲访友的。
船上的房间不多,比较粗陋,除了一个大通间,就只有一个单间,我把卖花篮多得来的银两将那个单间包下了,这样就可以不必在嘈杂的通间或货仓听着那些人大吼大叫,胡言乱语。
船摇起来后,我眺望着窗外的风景,惠岸则抱着一本佛经认真的读着。
望着千篇一律的两岸江景,我倍觉无聊,没多久我就倚在窗边沉沉睡去,梦里依稀见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坐在船头哭泣。
第057章
我顿时惊醒,见面前依然是抱着佛经认真研读的惠岸。
我心忐忑,便去船上走了走,根本没见到那个梦中女子的身影。
虽然颇感稀奇,但想必只是一个梦,也未在意,回到了船舱,惠岸还是读着佛经,并未见什么异象。
船行不到一百米,我又睡着了,这次依然还是那个女子,满脸泪痕对我盈盈拜了几拜。我十分惊奇,又是惊醒了。
惠岸见我三番五次,睡了又坐起来,满脸惴惴不安之色,问道:“你何故惊慌不安?”
我便将梦中的情形说给他听。
惠岸倒不惊讶:“神仙做梦,必有冤魂相求。你下次再梦见她,问问有何隐情。”
果然,没过一会儿,我又昏昏入睡,她如约来到梦里,哭诉道:“我叫小倩,是个女鬼,只因客死异乡,真身草草掩埋,被当地老妖所挟,要我去加害赶考路过的书生,我不从,便夜夜受他鞭策,有位感恩的书生听了我的遭遇很同情我,将我的骸骨重拾准备迁移去他的故乡,不料惹那那老妖盛怒,一路纠缠,尾随追来,不肯放过我们,意欲加害,还望相救。”
“我也想救你,却是该不知道如何救你呀?”我说。
小倩道:“与你一起乃是惠岸行者,他法力高深,定有办法。”
我奇道:“惠岸就在这条船上,你何不直接去找他?为什么求我?”
“实不相瞒,他读的经书佛法无边,我近身不得。还望仙子转告,勿忘,勿忘。””那老妖在哪里?““老妖原是想上得船来,因为惠岸在此,有所忌惮,不敢冒然行动,只有紧随船后窥探时机,你可以到船尾观探,隐隐有团浓浓的黑雾不离左右,便是那老妖隐没其中。”
我醒后,将小倩的话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惠岸。
惠岸不觉一笑,“她日日在观音殿前祷告,菩萨让我们助她脱离苦海。我此番正是为此而来,功德簿上有她的名字,此女鬼不愿同流合污,救了不少读书之人,确也算是向善之辈。”
“可是那老妖……?”我不禁担忧。
“我上船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了,”惠岸坦然道:“夜半三更,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会伺机下手,我们到时候再将他拿下。”
虽然我也想这么做,但是一听要跟恶鬼老妖斗,还是个老恶鬼,便是恐惧不安,毕竟这东西飘忽不定,没有实体,和畜生变得妖怪完全不同。
“灵珠,你去看看,那秀才在不在?到了晚上,我们好作安排。”
我在船上转了转,果然看见一个书生独自坐在甲板上,一脸的阴郁,旁边有个长木箱,看长短大小,应该是装的小倩的遗骸。
“这位秀才,我们公子有请。”我上前礼貌地说道。
他仅仅看了看我,分外冷漠,毫无理会的意思,俨然打定主意不与任何人打交道。
我只好明言道:“我们公子要与你商议是有关小倩姑娘的事,还请秀才上客舱一叙。”
他感到很惊讶,随即又摇摇头,“不是我失礼,我不会去赴你们家公子的邀请,因为这木箱我是受人之托,万万不能离身,倘若带了去又怕触了你们公子的忌讳,所以还请你家公子原谅。”
“你带去无妨,”我说:“倘若不然,恐怕不仅小倩姑娘不能随你回家乡,连你也过不了今晚。”
他半信半疑,见我说话态度真诚,还是听从了,带着长木箱随我来到客舱。
惠岸将佛经收起,关上窗户,对着木箱叫道:“你出来吧。”
那木箱上立即浮现出一个年轻女子的睡影,年龄约有十七八岁,正是我梦里见到的小倩。
她缓缓坐起来走下来,见到惠岸就拜倒在地:“惠岸行者大慈大悲,求行者救救小倩。”
秀才惊异万分,“小倩,你此刻显身出来,不怕老妖前来捉你么?”
“无妨,”小倩娇羞一笑,双颊显出两个梨形酒窝,看着书生的眼神含情脉脉,“你不必担心,这两位乃是高人,恶鬼老妖奈何不得他们。”
这么仔细一瞧,她确实比我梦见的还美丽。
秀才看着小倩也是百感交集,“小倩,”他伸手去抓她,却见他的手在她的手臂上穿越而过,根本就抓不住任何东西。原来,小倩只是无形的鬼魂。
秀才接着又对我们躬身拜了三拜,“求二位高人救救小倩,只要二位能救小倩脱离魔爪,在下宁采臣宁死不辞。”
小倩温婉劝道:“公子且莫说死不死的,承蒙公子不弃愿将小倩遗骸迁至宁家祖坟之内安葬,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小倩只愿摆脱恶妖纠缠,万不肯连累公子。”
正在这时,窗户边有声响动,我转头一瞧,却见窗户外映射出一团黑影。
秀才和小倩俱是大惊失色,小倩原本没有血色的脸色更是白得可怕。
惠岸说了句:“找死!”手上多出一片小叶子瞬间向窗外射去,叶子透过了窗户,立马不见了踪影,直见那团黑影像被绞成一团,扭曲了几下,“啊——”地大叫飞速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