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瞳叫了两间上等客房,他素爱清洁,进去之前让店小二又打扫了一遍,添了几样小物件,才入住。
不同于惠岸,他是个非常会享受的小妖,这一点与红孩儿倒是极其相似。
接着,他带着我来到罗田镇最热闹的酒楼吃饭,选了个临窗的位子,这样可以随时看到外面的情形;对于吃,和红孩儿喜欢鲜美的菜肴不同,他不爱吃气味较重的食物,即便是他葫芦里的精血也是特别去了味儿才会饮用。
刚刚坐定,一个满面虬须,两眼如炬的黑脸汉子走了进来,也在我们旁边的桌子坐下,就算我不抬头,也知道他一直盯着我们。
没多久,一个胖墩墩的女人也慢吞吞走了进来,头上的两柱头发高高耸起,如两个巨大的触角,目光也同样一刻不停地在我们身上扫视。
玉瞳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我悄声问,有点忐忑不安。
“当然不是什么好人,”玉瞳道,优雅地品了口茶,“猎妖者,他们自称赏金猎人。”
“猎妖者?什么事猎妖者?”
“就是捉拿被悬赏的妖精,靠领取赏金谋生。”
“他们是人?还是妖?”
“有人也有妖,捉拿妖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赏金很高,无论人或妖只要有这个本事,都会冒险去干。”玉瞳解释。
“我们被悬赏了?”我大惑不解。
玉瞳却是有着更深一层的忧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猎妖者频繁出没,我们刚来才不久就被他们盯住了,看来失踪的小妖和这个有很大关系。”
这时,店小二将菜也端上来了,玉瞳不动声色地吃着,镇定自如。
我坐在饭桌上一向是看客,根本就不吃这些食物,这让我的注意力更集中于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人。
“胖头虫,你信息好灵通,这回又要来分一杯羹?”黑脸汉子开口,声音传向胖胖的妇人。
“这靶子我们是一起发现的,黑老大,你不会想独吞吧?”妇人不甘示弱。
原来他们把锁定的目标称为靶子,看来我们就是他们说的靶子了。
玉瞳冷冷一笑,继续吃他的佳肴。
“他们会不会在这里动手?”我又悄声问。
“应该不会,但凡妖和仙来人间行走,都要隐匿踪迹,不能在凡人前施展法术,如果显山露水,露出形迹,造成人间混乱,就会受到天庭追缉和绞杀。”玉瞳吃着饭,小声告诉我。
他们敢猎妖,想必也有些本事吧。我的心要提到嗓子眼了。
“这小子是个什么来头,灵力好高,可以出个好价钱。”黑老大侃侃道,虽然他们说着凡人的俗话,但我听出他们谈的正是玉瞳。
他们不仅可以追踪到妖的形迹,还可以测出妖的修为,真让人惊奇,果然每行都有每行的本事。
“可是那丫头是个什么来历呢?完全看不出一点端倪,难道是个凡人?”胖妇好奇地嘟哝着。
我明白了,他们测妖大概也是根据妖的习性,但凡妖都会吸食生灵的精血,即便玉瞳食用时除却了血腥,但其内力修为还是靠这些助长,是以妖气泯灭不了。
我的来源是天地间的自然精气,属仙列,没有妖血的味道,他们测不出来,看来道行还是浅了些。
“管她是什么?拿下再说,有胆跑到这里来,就让他们插翅也难飞。”黑老大很得意。
第201章
我想起灵石说起有关灵珠吸取能源练就灵力的话,庆幸他们不知道这个秘密,否则我冒然身陷其中,俨然太冒险了。
玉瞳精雕细琢的吃着,仿佛有意在拖延时间。
天色渐晚,吃饭的客人们一个个离去,渐渐地,只剩下我们和几个猎妖者。
在我看来,凡人越少,他们动手的几率越大,果然,黑老大开始面呈急躁之色,越来越沉不住气。
那胖妇却不知发什么呆,眼睛失神的定定坐在那里呆滞着。
忽然,她跑到黑老大面前,挥手就向黑汉扇了一耳光,“好你个黑老大,想独吞,老娘杀了你,看你还敢不敢?”
怎么回事?我愣愣地瞧着他们,他们在内讧?
黑老大更是摸不到头脑,“你有毛病呀,胖头虫,你在有意找茬,是想独吞吧?行啊,我们来决个胜负,谁胜谁得。”
两人话音未落,已经扭在一起打了起来。
玉瞳浅浅笑了笑,“走吧。”趁乱,我们两个速速离开了酒楼。
出来后,我恍然明白玉瞳早瞧出这两个人心怀鬼胎,却又相互提防,黑老大确有独吞之意,胖妇又十分多疑,便暗中扰乱了胖妇的心神,让她在自己的幻觉中挑衅了起来。
玉瞳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很快他们就会追上来了,我们暂且在前面等着。”
走到前方的树林,我们跳上树端,接着我就看见眼皮底下的树木一点点变成石墙,然后迅速组合成一座扑朔迷离的迷宫,迷宫入口,正是通往来时的那条小径。
不多久,果然看见急急忙忙赶来两个身影,伴着一声声漫骂,匆忙闯进了玉瞳制造的迷宫里。
他们匆匆走了一会儿,发觉不对劲,站定脚步,满腹疑虑地看着四周蜿蜒伸展的石墙。
“怎么这里突然多出了一道城院?”黑老大兀自警惕地说。
“是啊,以前不曾有过,是……我们走错路了?”胖妇也深感迷茫。
“不可能,先找到出口再说。”
接着,两个人在迷宫里不停地转来转去。
玉瞳低头注视着他们,看得出来,他很希望他们两人分开,这样便于各个击破。
但这两人似乎意识到分开的危险,始终保持适度的距离不走远,他们寻觅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这是个困境,因为没有出口,根本就走不出来。
“怎么办?看来我们真是低估了那小子,莫不是他在这里设的局?”胖妇刚才吃了亏,变得谨慎起来。
黑老大双眉一横,“管它是什么,捣毁了再说。”接着一只手变得巨大无比,如捣毁积木般将排排石墙推成瓦砾。
他的力道很强劲,玉瞳不得不神情专注地看着他,不让幻境破灭。
黑老大推过一堆瓦砾后,稍作休息,那些瓦砾顿时又极快地组合,恢复成一排排石墙,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还真是古怪了。”黑老大的身躯开始庞大地生长,但是迷宫也随着他的增长扩大,团团将他围于其中。
“这少年小妖从何而来?竟然有这等法力?”胖妇十分意外。
黑老大原本有些狂妄,败在一个无名小妖手下自是很不服气,“别得意,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说着,身躯立刻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圆球在迷宫中横冲直撞,以极快的速度滚动旋转,所经之处皆被撞破成一片片缺口,而且这巨大的圆球上下弹跳分飞,石墙来不及修复,就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
玉瞳见黑老大的攻击已变得漫无目的,索性不再去理会他,此时胖妇正孤自一人躲在角落里,他跳到她的面前,手中“流光”银链,直向她的咽喉索去。
胖妇惊惶躲开,大袖一舞,从袖中飞出成群的黑色飞虫,铺天盖地地将玉瞳团团围住,玉瞳将银链挥舞成一个保护圈,瞅准空隙从飞虫的包围中冲了出来。
停止行动的黑老大见玉瞳现了身形,快速一转,也还复成人样。
虽然迷宫石墙被碾压成一片废墟,但幻境的禁锢还在,他们唯有制服玉瞳才能打破。
玉瞳嘴角轻扬,“你们无非就是想抓我去领赏,也不知我这种无名之辈能领几个赏钱,你们两个分赃,到底不比一个人得到实在,这样吧,我分别与你们斗,如果哪个能在一个时辰内抓住我,就随哪个去请赏,如果都抓不住我,就放我们走。”
两个人一商量,觉得可行。不过,谁打头阵,又争执不下。
玉瞳道:“无妨,打头阵的虽占了先机,但未必能赢得了我,倒是第二仗,我筋疲力尽,你们赢的机会更大。”
这么一说,胖妇随即同意打第二场。
黑老大自在必得,他的手掌又变得巨大,像打苍蝇似的横扫竖拍,每次迎空拍下来时,玉瞳总好似在他巨大的掌影间逃不过,但玉瞳的身形也极妙,又总能从指缝中飘出来。
这样躲了几个回合,玉瞳瞅准时机,趁对方不注意,向黑老大迎头甩出银链,银链在临近黑老大的面门时,霎那间变作银蛇,如活物般张着大口就咬住了黑老大的脸。
黑老大“啊”地一声惨叫,伸手想拔开它,哪里拔得下来,银蛇死死地卡在他的脸上,直至他挣扎地倒在地上喘息。
玉瞳见他已无力抵抗,收了银链,那被银蛇咬住的钢齿印,血殷殷往外涌。
胖妇也觉骇然,不等玉瞳缓口气,从袖中放出群舞的黑飞虫,再次欲将玉瞳围住,玉瞳跳到黑老大身边,摸出两根长针插上他的头顶,黑老大立即像注入魔力般,从地上弾跳起来,手掌又一次迅速拍出,掌掌劈向胖妇。
“黑老大,你想反悔吗?输者退出,你讲不讲信用?”
但黑老大好似杀红了眼,不由分说招招都是要她的命,——原来是玉瞳的两根长针控制了他。
这样以来,胖妇为了躲避黑老大的袭击,已无心指使飞虫,飞虫密密麻麻盘旋在树林上空没头没脑的乱飞。
趁着胖妇招架之余,玉瞳抛出银链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脖子,她都来不及叫唤一声,就一命呜呼打回原形,原是是只巨大的瓢虫。
第202章
玉瞳拔回长针,黑老大已奄奄一息剩下最后一口气,他死死盯着玉瞳,拼尽最后力气问:“你让我死个明白,阁下这么年轻,究竟是谁?”
玉瞳沉吟片刻,“吾乃火云洞玉瞳。”
“玉瞳?”黑老大的眼睛立马睁得溜圆,放着光彩,“八千两啊,,我的八千——”
玉瞳的长针瞬息射进了他的咽喉,“你很无聊,我不喜别人问我的名字。”他皱了皱眉说,其杀人姿态之优雅倒不亚于红孩儿。
“八千两?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玉瞳摇了摇头,也不关心。
周围的幻境消失了,只是地上多了两具尸体,那黑老大竟是头野猪。
玉瞳折下一根长树枝,翻弄着两妖的尸体,收取他们身上的可取之物留给火云洞的小妖。
离去时,又无不遗憾,“刚才只顾着打斗,竟忘了问问有关大哥的消息。”
“看来离比丘国越近,猎妖者越多,我们尚且如此,红孩儿乌金他们也好不到那里去。”我道。
玉瞳凝眉深重,更担心了。
我们急急地向比丘国赶路,行了没多久,发现又有东西尾随而来,飘忽不定,徘徊不前,好似一片幽灵。
那东西飘在半空,说云不像云,像块白色的纱布在空中飘浮,始终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那是什么?”我担心地问:“不会是什么鬼魅之物吧?”
“装神弄鬼罢了,”玉瞳仅仅瞥了一眼,“只是耍的变形术,若不找我们的麻烦,不必管他。”他不以为意,现在只想尽快打听到红孩儿的消息。
那漂浮物似乎也有所忌惮,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也不曾有什么举动。
傍晚,我们投宿客栈,玉瞳要了一间大一点的客房,“灵珠,这东西跟了我们一天,迟迟不现身,估计一直在等我们放松警惕时行动,今晚我们暂且呆在同一间屋子里,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这么多接踵而来的猎妖者,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是夜,客房内闪着昏黄的油灯,玉瞳坐在桌子边,托着脑袋假寐。
客房内一片寂静,我虽有光珠,此时不便用,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来历。
等了良久,还是静悄悄的。
玉瞳见我坐立不安,“错过今晚,他又得找机会下手,所以今夜必定伺机而动。你不必紧张,想点开心的事就不会觉得难熬了。”
我哪里敢懈怠,如此专心致志的等待,让每一分流过的时间都很漫长。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平日不多语的玉瞳,像打开的话匣子,言语变得多起来,而且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我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他,但乏味的话题,周围寂静的环境,让浓浓睡意一阵阵袭来。
玉瞳走过来,轻触我的掌心,他的意识清晰地随着掌心传过来,“灵珠,别困,外面有猎妖者在偷听,你赶快说说话吸引他的注意,我悄悄出去看看。”
再看玉瞳,已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想是偷梁换柱,用了什么替身呆在房里,真身已悄悄出去了。
我只好假装聊天,说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不一会儿,窗外出现一个浮影,接着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那个影子逐渐扩大,变换着形状,然后又是一阵激烈的声音传来,一团巨大的东西破窗而入,玉瞳也跟着跳了进来。
玉瞳将替身收了去,把油灯拨得通亮,那先破窗进来的东西好像受了伤,落地已变成人形,是个满目狰狞的妖怪,长得还真如鬼魅一般。
按照玉瞳的习惯,本是想杀了他,但为了打听红孩儿,只好耐着性子审问。
“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比丘国的国王悬赏缉拿小妖,你们不是想去比丘国么?”那妖怪问。
玉瞳已料到这些不同寻常的事必有缘由,又问:“这比丘国的国王是个凡人,拿妖做什么,到底擒获了多少小妖?”
妖怪老实回答:“到目前为止,少说也有几百。”
玉瞳更显心忧:“可知有否火云洞的,现在情况怎么样?”
“火云洞?应该是有的,我也不清楚,我道行浅,近期听说猎妖的赏金很高,才入行做的赏金猎人。”
玉瞳冷冷一笑:“我道如何?连人形尚不能变明白,竟来做猎妖者,原来是个新手。”
那妖怪也不否认,“本来只想追踪几个无名小妖混口饭吃,不想出师不利载在你手里,那些老猎人都去追价码高的生意了,求你放过我性命,以后断不敢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