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智那股兴奋劲儿像是一瓢冷水浇下来,他逮住一个女佣,压低声音问:“你们这最近怎么了?愁云惨雾的。”
那小女佣对梅新智挺有好感的,见状就愁眉苦脸的告状:“江少爷跟少爷闹矛盾了,哎真不是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闹什么矛盾?”梅新智撇开小女佣,迎面撞上切了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的柳伯,“柳伯,你们这什么情况?”
“哟!梅医生,你来了。”柳伯眼睛一亮,他快步走过来,“你今天怎么有空?”
“前段时间忙疯了,我就一段时间没跟你们联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柳伯闻言,苦笑一声:“都是我的错。”
“什么意思?”梅新智愣了一下。
柳伯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眼里是浓浓的愧疚:“我们都怀疑他接近少爷是有目的的,所以我很不高明的用了一个方法试探他,从医院回来以后,就那个样子了。”
第38章
这辈子没这么纠结过
“什么样子?”说起这个,梅新智也有点心虚,两人对视一眼,柳伯摇摇头,将果盘递给梅新智,“你去看看他吧。”
客厅……
江叙知抱着一盒薯片,盘腿窝在沙发上在看猫抓老鼠,但是电视没开声音,他也没吃薯片,嘴角一直挂着抹笑,可眼神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梅新智心脏狠狠一跳!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搭在江叙知额头上:“兄弟,你不会是傻了吧?”
江叙知嫌弃的推开他的胳膊:“你才傻了呢。”
“吓死我了!”梅新智围着江叙知来回的看,也没感觉到他有哪不对劲儿啊!
“看电视怎么不开声音啊?遥控器呢?”梅新智来回转悠。
江叙知把人叫走:“不用开,这样挺好的,安静。”
“安静个屁。”梅新智翻了个白眼,突然把游戏机往江叙知怀里一塞,“咱俩打游戏吧?”
江叙知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的推开:“没心情……”
“那你吃水果?”
“算了。”江叙知把他从面前推开,“你别说话。”
“啊?”梅新智愣了,“你什么意思啊?”
“我想安静待会儿。”江叙知微微一笑,“你让我静静吧。”
梅新智确实发现江叙知有点不一样了,他虽然笑着,但是神情萎靡,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心不在焉,缺了主心骨的感觉。
江叙知低头,把薯条放在一边儿,又把果盘抱进怀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安安静静的。
这种安静持续了十几分钟。
梅新智彻底受不了的,他推了一下江叙知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啊?”
“啊?”江叙知迟钝的抬头,眼中闪过一道茫然,“什么怎么了?”
“你……”梅新智心里堵得慌,咬咬牙问,“你是不是还在介怀你从医院回来那天发生的事儿啊?”
“没。”江叙知摇摇头,他笑笑,“我没那个资格介怀。”
梅新智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江叙知率先道:“我没事,你回去吧,都是男人,不可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寻死觅活的。”
“真的啊?”梅新智绝对不信,他仔细盯着江叙知的脸,越发觉得他现在心理不正常。
江叙知在压他自己的情绪,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挤压在心脏的角落里,只要等那一小片儿区域压不住这些负面情绪,江叙知就完了。
“没什么。”江叙知觉得他烦,忍不住伸出脚踹了他一下,“你没事儿能不能走啊,影响到我看电视了。”
梅新智不敢多说,只好偷偷跟柳伯到角落里聊天。
江叙知继续看电视。
猫抓老鼠……
猫抓了一百集老鼠,也没抓到老鼠……
江叙知食不知味,有时候猕猴桃切片放进嘴里,就忘了嚼,困的话就往怀里塞抱枕,迷迷糊糊的睡一觉。
九点钟……
沈羡承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他脱下外套递给女佣,那阴沉沉的目光掠过客厅,沙发上窝着睡觉的江叙知闯进他的视野。
沈羡承眼神冷冽,只是多停留了两秒,便大步上楼。
这时……
柳伯跟梅新智从洗手间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上楼去找沈羡承,一人去客厅叫醒江叙知。
客厅……
江叙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好一阵分辨不出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梅新智憨帅的脸映入眼帘,江叙知眼底闪过一道戾气,他重新闭上眼睛:“你怎么还没走?”
“沈羡承回来了。”梅新智拉他胳膊,“你还没吃饭吧?过来吃饭。”
“放开我。”江叙知想把胳膊抽回来,“我不饿,不想吃。”
“吃点吧,今天是柳伯亲手做的晚餐。”梅新智不放手。
江叙知被他拖着拽起来,一脸郁闷的坐在餐桌旁,他没什么胃口,甚至情绪也有点失落。
“哎,你想不想出去玩?”梅新智摁着椅子背,弯下腰对江叙知说,“你是不是喜欢沈羡承啊?”
江叙知瞥他一眼,勉强提起点心情,懒洋洋的将左腿曲起放在右腿上,“你想干什么啊?”
“我跟柳伯撮合你啊。”
“哈?”江叙知噗嗤一声乐了,他拍拍梅新智的肩膀,终于回来了一点精气神,“算了吧,你俩别再搞幺蛾子了。”
梅新智轻咳一声,他直起身子,双手插进兜里,十分尴尬的说:“我承认,我之前故意给你没标签的药瓶,就是为了让沈羡承误会你,谁让你对沈羡承态度那么奇怪啊,一看就是有图谋的。”
“哦。”江叙知下垂眉眼,脸上表情却是微笑的,他将后脑勺枕在椅背上,眼皮撩起,愈发慵懒,“然后呢?”
梅新智干笑两声:“我也没想到后来情况是那么严重,沈羡承直接不要你了这是我没想到的,这事儿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我跟你道歉。”
“算了吧。”江叙知将目光放在桌腿儿上,“万一你再想着取得我信任了,再背后给我插一刀,我可受不住。”
“不会了!”梅新智急了,连忙表态,“我跟柳伯帮你追回沈羡承还不行吗?我们很有诚意跟你道歉的!”
江叙知简直乐出声来:“得了吧,你别叨叨了,算我原谅你了,以后别整我就行了,我不指望你帮我。”
“哎!”梅新智好说歹说,也就换来江叙知一句我原谅你了,他心里憋屈的不行,玛德早知道就不迁怒他了。
现在好了!
这人因为这事儿被打击的神经都不正常了。
梅新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说实话,他这辈子就干过这么一件儿算计人的事儿!
楼上……
沈羡承面前,摆着一台电脑,屏幕里播放着曾经录下来的,有关于江叙知的视频。
他神情专注,眼神温柔,有时候看到江叙知干了一些傻乎乎的蠢事儿,还会低低笑一声。
面对这样的沈羡承,柳伯不敢说话。
他憋红了脸,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嘴巴几次张了又合上,手指头都要把裤缝给抠烂了。
说实话!
这辈子没这么纠结过。
但梅新智跟江叙知还在楼下等着,柳伯还是恭恭敬敬的开口:“江少爷,有件事,我想像您汇报。”
第39章
两个人状态都不对劲儿
沈羡承陷入自己的世界上,盯着电脑屏幕格外入神,并没有听到柳伯的话。
屏幕里的世界,正是夏季。
天气炎热,蝉鸣声声。
别墅外的柏油路两侧,栽种了足以两人怀抱的梧桐,枝叶绰绰,灼热的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斑驳的落在柏油路上,那光白的晃眼。
脸颊黑瘦干瘪的中年人,擦擦额头上的汗,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少年有一米六左右的个子,挺瘦,穿着廉价的白T恤,不情不愿的想要往后退,但被那中年人拽着,只得厌恶的跟着往前走。
一直到那镂空的铁门前,年轻时器宇轩昂的柳伯,穿着白衬衫,打着一枚黑色领结,站在铁门后面。
中年人讨好的掐着少年双肩,把他推到柳伯面前,一脸谄媚的笑:“柳管家,你看他行不行?今年十二岁,长得好看,很多星探公司都来挖他呢。”
柳伯心底看不上这种男人,但目光触及到江叙知时,眼睛一亮,这少年长得很漂亮,身材柳条般瘦瘦的,虽然那张脸表情有点欠揍,但是整体来说,还是讨人喜欢的。
“柳管家,这是你们家少爷给我的字条,让交给您。”
柳管家接了那字条,又打开门将小江叙知带了进去。
踏进那扇门时,江叙知回头,长长的看了中年人一眼,那中年人搓着手笑了:“阿知,爸这是为你好。”
说完,那中年人就走了。
江叙知被安排了房间,又被佣人带去洗漱打扮。
等他再次踏出那间卧室时,那张原本就很精致的脸蛋,更是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他双手插在兜里,冷着脸倚靠在门框上,神色颇有些不耐烦。
小小年纪就这么倔。
柳管家就对他说:“一会儿少爷就回来了,你别这么吊儿郎当的欠揍,少爷喜欢乖巧懂事的。”
江叙知皱着眉头扭开脸蛋,看上去烦躁极了。
没一会儿……
才刚满二十岁的沈羡承从外边回来,这时候的他,已经脱去稚气,穿着笔挺的西装,成熟的穿梭在宴会饭局里。
“少爷,那孩子带回来了。”
“嗯。”沈羡承脱掉西装,一抬头,就跟站在楼梯上的江叙知对上了眼。
那一眼……
沈羡承看到了江叙知眼里的震惊,错愕,很快,就转变成惊喜,小少年撇掉了全部的不耐烦跟烦躁,飞扑进他怀里,高兴地像只八爪鱼,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沈哥哥,原来是你啊!”
——
是啊!
沈羡承定格了那个画面,他嘴角抿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很是怀念的隔着屏幕,摸摸江叙知稚嫩的脸庞。
柳伯一直站在沈羡承身后,又不敢出声了。
但沈羡承盯着看了一会儿,便关掉电脑,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什么事?”
柳伯心脏狂跳,他紧张的掌心冒汗,这辈子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却唯独在楼下那个江叙知身上,栽了跟头。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少爷,对不起,我瞒着您,对江少爷下手了。”
沈羡承眸子微眯,他没说话,反而打开烟盒,冷静的抽出一根儿烟点燃。
他倚靠在沙发上,腰背笔直,长腿交叠,锋锐冰冷的眼神,透过上窜的薄雾,凝视着柳伯。
柳伯喉头发涩,他硬着头皮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我跟梅新智的阴谋,我们……瞒了您很多事。”
“嗯,继续。”
柳伯愈发心虚:“我们……在您第一次吩咐不许江叙知动用冰箱里的食材后,您不在的时候,他除了水,没进过一粒粮食,刚开始他能去后面的小菜园摘蔬菜,后来您禁止他出门,他就……”
沈羡承仔细的听着,思维陷入回忆,难怪,每次吃饭江叙知都狼吞虎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眼巴巴舍不得的可怜样子。
沈羡承想起来,有点想笑,但笑到一半就收回去了,他弹了弹烟灰,“然后呢?”
“后来,梅新智给他一瓶没有标签的药,就是为了让您在某一刻发现,而后震怒把他送走。”柳伯继续说,“我们都怀疑他接近您另有别的目的,所以对他态度恶劣,我甚至交给他一把钥匙代为保管。”
“可是那天,那群人围堵他,他捅伤了一人,但并未把钥匙交出来……”
柳伯开始讲述不清自己想说什么,被沈羡承这幽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大脑都要停止运转了。
这一切的种种,从沈羡承的嘴里吐出来,只有三个字:“苛待他……”
“嗯。”柳伯深吸一口气,“少爷,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光明磊落,梅医生也是为您的安危着想,况且这也是我的主意……”
沈羡承摁灭烟头,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瞬间投落下一大片阴影:“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柳伯握紧了拳头,苦涩的说:“您留下他吧,就把他当成江叙知的替身,这样,您心里也舒坦些。”
沈羡承从书桌后走出来,他站在柳伯面前,那厚重的威严一瞬间笼罩住柳伯。
柳伯想跑……
沈羡承低笑一声。
柳伯猛地抬头,看向沈羡承。
沈羡承拍拍他的肩,笑容格外讽刺:“我应该谢谢你们,让我迷途知否。否则,我就真的背叛阿知了,没有人是他的替身,任何人都不配。”
“少爷……”柳伯愣住,他原本以为,会得到沈羡承狂风暴雨般的怒骂,却没有想到,等来的是他如此心平气和的谈话。
“你做的对,我带他回来相处的这段时间,的确深度沉迷过,认为江叙知并没有死,我一度分不清现实跟虚幻,我认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沈羡承抬步朝门外走去:“我应该谢谢你们,把我从虚幻的美好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