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正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刘元基一直以为沈浓绮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谁知事到如今,才发现,原来蠢到极致的那个人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元基双眼充血,带着刻骨的仇恨,冲着阶上之人枭笑道,“世人只以为朕罪大恶极,罄竹难书,谁知你二人才是这世间最龌蹉之人?!你们这对奸……唔嗯!”
奸夫淫*妇这四个字还未说完,便被周沛胥眼疾手快,弹出一枚暗器打在喉间,顿时哑口失言!
周沛胥如顶天韧竹立在阶上,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势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甚?!咸礼帝疯魔,太子受惊,还不速速将他拖去太和宫?!”
龙鳞卫听命而为,钳住张牙舞爪欲冲上阶来了刘元基,将他手脚缚住,朝景阳宫外拖拽而去,那忿忿的呜咽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宫廊街巷之中……
刘元基的乍然出现,就像在沈浓绮平静了快十年的生活中,砸下了一枚惊天巨石,让她的心湖翻腾狂涌,久久不能平静!
她抚慰过孩子之后,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只觉得胸口一阵心悸。
周沛胥瞧出了她的异样,于是先遣人护送着周稷回乾清宫休息,然后立马牵着沈浓绮入了内殿,关切问道,“绮儿,你可无事?”
如今已是四下无人,沈浓绮含泪窜进了周沛胥怀中,“胥哥哥!我好后悔!我悔为何竟然将刘元基这祸殃留到了现在,否则他便不会教唆稷儿,惹出今日这般塌天大祸来!”
周沛胥紧揽着她,“你莫要自责,刚出生的幼婴夭折乃是常事,咱们当初留他一条性命,也是想着稷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可再孕育出一个孩儿来继承皇位,不过是备一条后路罢了。”
沈浓绮含泪抬头,脸上还残余着惊惶之色,“可他是个小人!指不定同稷儿说了些什么,他以稷儿生父的名义,巧舌如簧博取稷儿的信任,竟哄得稷儿带他到了景阳宫来!说不定还往你身上泼了不少污水……
你不知道,方才稷儿质问我,他问我是不是他的生父见不得人?为何他对他的生父一无所知,胥哥哥,我……我都不知如何回答他,我实在觉得我怎么回答都不对。”
“而且方才若不是你阻止及时,刘元基会当众说出什么话来?
奸?奸什么?奸夫淫*妇么?若是让稷儿听了去,他会怎么想?呜……”
沈浓绮以往不是个遇事就慌的人,可如今当了母亲,此事涉及到她唯一的孩子,这才越想越害怕,终是忍不住,伏在周沛胥的胸口哽咽哭出声来。
周沛胥闻见她的哭声,只觉得一阵心疼,他抬手拭去她的泪珠,一下一下轻柔轻顺着她的背部,努力想要让她镇定下来。
“以我看,此事虽然凶险,可对稷儿来说未尝不是件坏事儿。
稷儿自小就被立为太子,周围连个争夺皇位的兄弟都没有,他没见过狼环虎伺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也不晓得与人夺食是什么感受,只一味被周围的人端着捧着,每个人对他都是一副笑脸,他自然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没有坏心,都可以信任……
正好在他初初经事的年纪,出了刘元基这档子事儿,他今后自然就知道什么是人心叵测、什么口蜜腹剑。”
他顿了顿,“至于他同稷儿说了些什么,稷儿今后怎么看我,我不在意,我的所作所为,皆无愧于己,无愧于心。他是个好孩子,今后会明白的。”
沈浓绮听他这么说之后,心绪稍稍平复了下来,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又问,“胥哥哥,稷儿都是因为挂念生父,才被人教唆闹成今天这样……”
“既如此,咱们要不要干脆将你我之事,现在就直接告诉稷儿呢?”
空气静默一瞬,殿中所有的一切事物都顿住,就连案桌上的熏香炉里冉冉上升的线香,仿佛都停摆了半瞬。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殿中才响起了周沛胥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回答。
“若是此刻稷儿十五岁,可以告知,可如今稷儿才九岁,还是…暂且再缓缓吧。”
虽然他未解释太多,可沈浓绮还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稷儿长到十五岁时,定然处事老练,心性也比现在成熟得多,说不定早已上朝掌政了。
若那时他得知二人之事,定然能理解他们当时的苦衷,体谅他们相爱的种种不易。
可他现在才九岁,正是探出稚嫩的触角,去摸索人情朝政之际,今日刘元基一事就足够让他内心受到冲撞了,若是匆匆告知,犹如火上浇油,说不定他一时接受不了,会陷入心魔。
沈浓绮想明白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周沛胥的说法。
太和宫虽矗立在皇宫的中心地段,可这近十年来,因为众人皆知的缘故,宫婢太监们哪怕当差办事都要绕着它走,生怕沾了晦气。
今日,太和宫的太监正在百无聊赖地守门,竟远远瞧见了宫巷中走近了两位身姿绰约的宫婢。
这可是真真是老虎串门——稀客!
这太监正想着上前搭话几声,可定晴瞧清楚了来人后,心脏猛然漏跳一拍,忙躬身垂目,不敢再看。
沈浓绮带着袖竹徐徐走进了太和宫中,遣退完四周的宫人之后,这才朝太和宫正殿踏步而去。
刘元基早已被龙鳞卫五花大绑捆在了官帽椅上了许久,乍然听得响声,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沈浓绮穿了一身宫女装扮入了殿内。
刘元基立即剧烈扭动着身子,情绪激动地叫嚣了起来,“你这贱妇!竟还敢来见朕?!”
他那日被周沛胥的暗器所伤,虽还能说话,可伤了声带,嗓音嘶哑得犹如锯木之声。
沈浓绮眸光一暗,紧而嘴角泄出一声嗤笑,站定在刘元基身前,慵懒中又带着一声娇媚道,“皇上,臣妾来看您,您莫非不开心么?”
这语调是刘元基以往惯爱听的,此时此刻听着,却让他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感到毛骨悚然。
刘元基喘着粗气,眯眼警戒地着她,“你这贱人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瞧朕是如何落魄可欺的么?”
沈浓绮懒得再与他装腔作势,也不同他废话,目光一凛,问道,“你那日究竟还同稷儿说了些什么?你若一五一十同本宫说清楚,本宫愿意给你留个全尸。”
清汤寡水的宫女的衣裳,也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精致的眉眼间,尽是凌厉狠辣。
美若天仙,心如蛇蝎。
刘元基有那么一瞬间晃了晃神,然后开始低声闷笑起来,“呵呵呵呵,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来的,你想知道朕说了些什么?…”
他猛然抬头,眼中带着疯狂,凌厉叫嚣着,“朕说你和周沛胥是一对私通的狗男女!
说他的生母淫贱放荡!说他的生父衣冠禽兽!说他是你俩苟合的产物,说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啪!”空旷的殿中响起一声脆响。
沈浓绮不常教训人的,方才挥下去的这掌力道不轻,震得手腕都发了麻。
她轻轻按压着手腕,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打得偏过头去的刘元基,冷笑一声,“呵,你心中不忿?也是,你该不忿的。”
“可你为何不忿呢?明明是你先将我推开的!
我从未嫌弃过你窝囊无知,也从未厌恶过你粗暴无赖,你宠爱张曦月我未怨言过半句,甚至还处处督促你上进努力……自古贤后,莫过于此了吧?”
“可你为何就这么想不开呢?
你暗中给我下毒,厮混佛堂驳我脸面,亲手将我推入虎口,安插细作引我父兄深入陷阱,害我兄长断腿、我父亲重伤………”
刘元基眼眸震动,喃喃道,“你、你怎知道朕安插了细作……”
沈浓绮眼周骤紧,“我还知道你恨我们卫国公府入骨,做梦都想将我沈家灭门绝户呢……
你不会觉得,我被这般对待过后,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你浓情蜜意吧?”
刘元基脑中闪现了半瞬以往岁月静好的画面,复又疯道,“朕就算这样对你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既然嫁给了我,就不该有逆反之心,更不该不守妇道,与周沛胥厮混在了一处,还生下周稷那个小白眼狼!”
沈浓绮厉声答道,“我为何不该?!你不是我选的夫君,不是我心爱之人,若是能好好待我,我乐意端庄贤惠为你执掌后*庭。
可你犯下那些斑斑劣迹,我又凭何要逆来顺受?!”
“你与周沛胥,云泥之别。我为何不摘天上的云?而去淌你这团脏污的泥?”
沈浓绮站直身子,只觉得不该同一个将死之人费这么多唇舌,她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既然你方才不愿好好回答,想必也知道今日是难逃一死。”
“你放心,那毒药不烫不冷,正是你以往喜欢的温度。”
“来人,灌药!”
作者有话要说:
刘元基杀青。
把手举高高,吸引小天使们收藏作者专栏。
若是喜欢哪个预收,也可点击收藏哦
单膝跪地鲜花
第92章
周稷自那日在景阳宫受惊之后,在走回乾清宫的路上,就两眼发黑地斜斜晕了过去,幸好阿丰反应及时扶住了他,将周稷一路背回了乾清宫。
当夜,周稷便病倒了。
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浑身发烫,躺在榻上时不时还会打几下颤……
当夜值班的太医匆匆赶来,竟搭出了从未见过的紊乱脉象,他慌乱之下不敢妄下诊断,只能当着太后、皇后、首辅的面磕头告罪,道自己才疏学浅,需邀太医院的众太医来会诊,方能稳妥。
此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半,按照祖制,宫门下钥过后,除非事出紧急,是不能大开宫门的。周沛胥亦通晓些岐黄之术,他上前去塌前搭脉,亦觉得这脉象蹊跷,快如疾雨,重如战鼓,与医术上记载的任何脉象都不相同……
周稷不仅乃是周家血脉,还是当朝太子,事关晏朝千秋万代,周沛胥心急之下不敢耽搁,当机立断命宫人打开宫门,派人去请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入宫诊治。
这夜京城发生了几十年来都从未出现过的景象,明明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也不是春社、元宵此等佳节之日,长安街上却被侍卫举着火把点亮得如白昼般光亮,住在京城的几十个太医,全都在酣然入梦时、半睡半醒间,被侍卫从榻上薅了起来,有些连衣裳鞋袜都顾不上穿,就被提上了马车,驶入了皇宫中。
可如此也于事无补,太医们一个个入殿中诊脉,又一个个蹙着眉尖摇头出来,最终所有人都跪在了外头的廊亭之下,伏在地上抖若筛糠说无能为力。
坐着暖阁中等待消息的太后,原还沉得住气,最后终于抓起桌上的茶盏,忘地上重重摔去!
杯盏破碎,茶水飞溅。
太后急红了眼,冲跪了满地的太医骂道,“你们这群庸医!不是素来对外宣称医术高超,是可令人枯骨生肉的杏林高手么?!这点子小病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微臣有罪,请太后娘娘息怒。”
凤威之下,太医们都瑟瑟发抖,浑身都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只有太医院院首顶着压力,跪上前几分,微微直起身解释道,“太后娘娘,太子的身体乃太医院上下自小照料,每日的平安脉都不曾少过,龙体从来都康健安泰,今日这病来得蹊跷,脉象也怪异得很,微臣斗胆道一句,这病或许不是身体上出了毛病……”
“而是太子殿下的心病。”
“太子心结未解,所以才多思忧虑,犯了此病,若是心结得解,太子的身子定会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