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旋摇摇头：“现在只能如此。”
“那不就是了？还用犹豫什么？把药给孤。”太子殿下伸出手去。
芷旋看着他那双修长玉白的手微微出神：他一个男人，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生怕拉不到仇恨值么？
听她心内吐槽，太子殿下禁不住莞尔一笑，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轻省了许多。
相较于芷旋严阵以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喝下毒药后一丝一毫的反应，太子殿下自己就表现得淡定多了。
只见得，他端起药碗便一口饮尽，末了还将喝得一滴不剩的空碗展示给芷旋查验。
芷旋可没他轻松，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都不带眨眼的。
太子殿下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做到那么长时间不眨眼。他都要想问问，他家太子妃眼睛不酸么？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有事的。你该相信自己的医术。”他道。
芷旋回都没回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自己下的药，自己最清楚，药效霸道无比，不该喝下去没反应。
正这么想呢，她就眼尖地看到太子殿下额头上滚落大滴大滴的汗珠。
“你还真是个人才！”芷旋张口就训斥道。
太子殿下被训，也不还口，就忍痛咬着牙。
从芷旋的角度看过去，觉得太子殿下特别像被人遗弃的可怜虫，刹那间就激发了她的同情心，语气也软和下来：“在大夫面前你装什么装？无论好坏，你都该让我知道，否则怎么判断药效？”
“药效很霸道。”太子殿下弱弱地接了话。
芷旋一听，直接就给气笑了：“我自己下的药，霸不霸道我能不知？我是问你，现在感觉如何？哪里不舒服，具体感受如何，我才好判断何时该施针。”
太子殿下这才道：“孤觉得浑身都不舒服，锥心刺骨的痛，尤其是背上火烧火燎的。”
“我还当你没痛觉呢，总算还是个正常人。”芷旋打趣儿道。
听太子一番叙述，她也就不急了。就目前来看，的确是药效该有的反应。
“背上有灼烫感是正常的，先前我有意用引渡之术将毒素往背部集中，方便排毒。现如今，最难受的自然是背上。”芷旋柔声道。
通常，面对病患，尤其是危重病患，大夫会格外注意措辞语气，尽量安抚人心的那种。
是以，习惯使然，芷旋此刻说话的语气相当柔和。听在太子殿下耳中，就似微微春风拂过心田。
他觉得，自己受这波罪，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你拿主意就好，不必跟孤过多赘述，孤也不懂医术。”他这意思，完全就是将自己的死活交给芷旋折腾了。
这么听话的病患，芷旋还是相当满意的：“放心吧，落在我手里，你怎么也死不了。”
“呵呵……孤也觉得是。”太子殿下还笑了，笑声很轻很轻，却格外具有感召力。
芷旋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这才打开针包。
太子殿下趴在软榻上，撇过头看着摆在他旁边长短不一的一排排银针，感觉心尖子都在痛，身子禁不住就狠狠瑟缩了一下。
“别怕，不痛的，我技术很好。”芷旋下意识地安抚，手还往太子殿下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她的手有些凉，拍在他灼烫的背部，说不出的舒服。
“唔……”太子殿下无意识地吟出声来。
芷旋扯了扯嘴角，无语极了。某人能不能别发出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她就是施个针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在干啥见不到光的事情。
亏得她技术在手，专业过硬，及时调整了情绪，全身心投入针灸之中才没被某人惹得面红耳赤。
这套针术颇耗心力，芷旋如今内力耗尽，全靠体能支撑，差点儿没顶得住。
好在她毅力过人，硬是坚持了下来。
待最后一根银针落下，她终于挺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软榻旁。
“你还好吧？”太子殿下痛得浑浑噩噩的，忽然感觉车厢剧烈晃荡了一下，努力掀开眼皮子就发现他家太子妃倒在自己旁边儿。
芷旋摇摇头：“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
太子殿下眼神清明了些许，便见得芷旋满头大汗，几缕发丝因为汗湿牢牢地贴在了前额上，说不出的狼狈，也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她那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体力透支过度所致。
“你躺上来歇歇。”说着，太子殿下就要将自个儿的身子往里面挪。
芷旋本来还神色恹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眼见太子殿下要挪身子，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噌」地一下蹦起来，一伸手就压住了对方的胳膊：“你找死啊，这个时候不能动！”
“哦……”太子殿下有点儿小失落，但是很听话，没有闹腾，乖乖趴着。
芷旋怕他再出幺蛾子，不敢打盹儿晃神儿了，两只眼睛又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起先还好，没多久太子殿下就痛得呲牙咧嘴，浑身发颤。
“很痛吗？”芷旋疑惑，按说这个时候不该如此。
太子殿下痛得面目狰狞，嗓音也走了调：“后背似要被烈火焚毁一般。”
不该啊！
第56章
伤在芷旋身，疼在殿下心
芷旋慌忙站起身，往他后背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吓了她好大一跳。
但见得，司空烨后背上，一条由金色光芒汇成的狂龙翻滚跳跃，仿佛要从他的皮肉里挣脱出来。
“怎么了？”太子殿下察觉有异，侧过头想要查看芷旋的表情。
芷旋拍了拍心口，定了定心神，才蹙眉问及：“你背上有条龙，自己知道吗？”
龙？
司空烨眸光闪了闪，道：“那是金龙印。”
“金龙印？”
“对，历代先皇都有。”意思就是，大睿国皇帝的专属标志？
芷旋感觉自己脆弱的心肝儿禁不住颤了又颤，讪讪道：“其实这种事情你可以保密的。”
“孤觉得不需要。”
芷旋翻了个白眼，颇为烦躁地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你不知道吗？”
“事到如今，要死一起死，没什么不能对你说的。”太子殿下这话一出口，他就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于他家太子妃的死亡凝视。
“要死你死，我要活得好好儿的。”谁跟他一起死？想得美！
太子殿下摇摇头，表示：“孤要真死了，你还真就没法儿好。就算为了爱妃，孤也得努力活着。”
“我可谢谢您了，您老太伟大了！”芷旋心口不一地刺儿道。
太子殿下禁不住轻笑出声，跟他家太子妃抬了几杠，他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个时候，后背的灼烧感也减轻了，他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似以往，显得格外精神。
过了大约一刻钟，那条由金色光芒汇聚而成的龙彻底平静下来，最后化成一道图腾清晰地印在太子殿下的后背。
那条龙消停了，太子殿下就变得正常了。
除了神奇，芷旋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估摸着，针灸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弯身过去替司空烨拔针，嘴里稍作解释：“今儿也是凑了个巧，你算是因祸得福了。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感谢你什么？感谢你害孤吐得昏天黑地？”太子殿下想起事情的起因，这会儿整颗心都被阴影所占据。
他家太子妃也忒会耍人了，居然跟他开那种恐怖的玩笑。
芷旋想到之前的乌龙，也忍不住嘴角一阵抽，却依旧不妨碍她死鸭子嘴硬：“洁癖是病，得治。”
“怎么治？”说真的，太子殿下还真想治来着。往常没这么想，遇到他家太子妃之后，他想治了，不然以后的日子会水生火热。
哪晓得，他满怀希望的等待，只换来他家太子妃一句：“多刺激刺激几回，习惯成自然，症状就减轻了。”
呵呵……
“那还是算了。”再刺激两回，他这条命也不用要了。
俩人插科打诨间，芷旋已将太子殿下后背的银针悉数拔完，嘴上说道：“你身上的毒素沉积太久，一次两次的，根本无法清除干净。不过此番至少也清了三成的毒素，你自己是否觉得身上有什么变化？”
“变化肯定有，不然金龙印也出不来。”太子殿下对芷旋的解毒技术表示了由衷的肯定。
芷旋不想跟他聊这种皇家秘辛，只追问：“身子可有舒坦一些？”
“嗯，好多了，以往总感觉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现在能喘匀称了。”太子殿下现如今说话都带着幽默。
芷旋面色一僵，心里止不住吐槽：“可怜的娃，就这点追求？”
太子殿下轻飘飘地扫了眼自家太子妃。
芷旋总觉得司空烨的眼神充满了内涵，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能悻悻然开口问及：“还有别的变化吗？”
“有。”
“什么？”芷旋满口的紧张。
相较于她的急切，太子殿下只慢悠悠地回道：“孤觉得背上冷飕飕的，你能不能尽快替孤将衣裳穿好？”
“什么？”芷旋眨巴眨巴双眼，努力确认过眼神，最后发现，太子殿下真的只是后背发冷，想穿衣裳！
“针都拔掉了，你自己起来穿不行？”
太子殿下弱弱地道：“孤浑身都没力气，软趴趴的，莫非是针灸后遗症？”
“哪有什么后遗症？”芷旋轻嗤，失笑不已。
因为跟司空烨说着话，她没注意到太子殿下背上的龙形印记不知何时又活泛开来了。
她收拾好银针，又转过来替太子殿下将退至腰部的衣裳往上拉。一不留意，她的指尖急速从龙形印记的龙首上擦过。
“嘶……”
忽然，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没忍住轻呼出声。
太子殿下闻声，慌忙转过身来，便见芷旋举着正冒血珠儿的手指头，忙问：“怎么流血了？”
芷旋一边推司空烨，一边道：“趴回去，好像掉了根针在背后。”
待太子殿下听话地重新趴回刚才的姿势，芷旋却并未找到失落的银针，反而看到太子后背那条龙正对她呲着锋利的尖牙。
“啊！”
她眼睛尖，一眼就看到那条龙的尖牙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
难道说，刚才扎得她手指流血的，并非是她不小心遗落的银针？而是那条龙的牙齿？
她就说嘛，治病救人，乃是再严谨不过的事情了。身为资深大夫，她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低级错误。
只是，那明明是个龙形印记，类似于图腾的东西，怎么还能真真切切地咬到人？还能将人的手指给咬流血？
饶是芷旋再大胆，冷不丁遇到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吓得够呛。
太子殿下被她的尖叫声吓得心肝乱颤，当即就要爬起来查看状况。
只可惜，尚不等他起身呢，后背那条呲牙咧嘴的龙就骤然散发出阵阵金黄的强光。
光芒耀眼，势无可挡，透过车顶，直冲云霄。
芷旋刚才正心惊胆战地盯着那条龙，强光一闪，毫无悬念地闪花了她的双眼，不仅造成了双眼暂时性失明，还伴随着眼中阵阵刺痛袭来。
司空烨见自家太子妃捂着眼睛嗷嗷直叫，慌得手足无措：“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啊，谁知道你们这皇家专属的龙，它还咬人啊！”芷旋快哭了。
“什么？你被龙印伤了？”太子殿下吓得六神无主，着急忙慌地连声追问：“我要怎么做？快说，我要怎么做？”
第57章
太子殿下的特殊照顾
别问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她纵有妙手回春之能，现在也没半点法子可行。那道金光灼得她两只眼睛火辣辣的痛，完全就睁不开。
她总算体会到了之前司空烨口中「似要被烈火焚毁一般」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她很确定，眼睛没有外伤，内部机能也没有任何损害。所以，没法医治，更没法用药。
可是，眼睛那个痛啊，痛得她心惊肉跳，怀疑人生。
“要不，你帮我打点儿冷水，我敷敷眼睛？”芷旋想了想道。
太子殿下一听，忙不迭点头称是。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就往马车下面冲，步子踩得极重，留下一长串的「咚咚」声。
那动静儿，活像要将马车都踩散架似的。
“喂，你慢点儿！”芷旋想着司空烨刚刚拔完毒，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跑，别整出什么事情来。
“孤知道，孤知道！”太子殿下的嗓音从马车后面传来。
知道个啥？就他这音调，一听就慌得找不到北，估计都没听清楚在她说什么。
算了，多说也没用，芷旋索性由着他了。
好在太子殿下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风一般地冲出去又风一般地飘进来：“水来了，水来了！”
这么快？
芷旋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小的缝儿，看到太子殿下居然手捧个大海碗朝她撞过来，顿觉风中凌乱。
他这是让她喝水，还是让她敷眼睛？脸盆呢？毛巾呢？
端个碗过来，是让她一头扎进碗里的意思吗？
芷旋又好笑又好气，可是看到太子殿下着急忙慌，六神无主的样子，她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
横竖人家堂堂一个太子，从来只有被照顾的份儿，也没照顾过人，现在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就着太子殿下端过来的大碗，芷旋用手指蘸了蘸里面的凉水，然后往眼睛上敷去。
唔……别说，凉水还真能稍稍降低眼睛周围滚烫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