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捧着干净的衣物,顺利地进入了宁三公子的小院。
却不见采月。
连墨园伺候的人都知道,因为公子喜爱安静,因此他的小院中日常只有采月一个贴身丫鬟,叶舒找不到采月,不禁有些为难。
她站在房门口,喊了几声。
没有回应……
不会都不在吧?不是说公子马上要用么?
冷泉……要不直接送进去吧?
她胆子如此大,其实也有心理作用,如果真的赶上宁三公子在沐浴,说不定正好可以看见胎记?而她也有正当理由啊,她只是来送衣裳的。
嗯,就是这样!
叶舒迈着步子走了进去,宁三公子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进来,房中的装饰皆给人贵重的感觉,但这些冷色调也透着些压抑。
房间是穿堂,两边都有木质推拉门,她猜想在另一侧应该就是周萍说的冷泉了吧。
叶舒在门前站定,想到「冷面阎王」阴寒的脸,她到底没勇气直接推门而入,她敲了敲房门,说道,“公子,奴婢奉命来给您送衣裳。”
没有回应……
没人啊?叶舒有些失落,但不知不觉间也放心了些许。
她推开了门,一张大屏风挡在了眼前,她目光移了移,果然看到了池水。
叶舒绕过屏风,确认四周无人,她不由得全然放松下来,看清了整个池子的全貌,原来这就是冷泉啊,青玉在外围砌了一圈,将泉水包围住,泉水干净澄澈,清可见底,只在水面上漂浮着一团雾气。
她将托盘放下,好奇地伸手探了探白色雾气。
很凉!
显然这泉水的温度是远低于现在空气的温度,以往她只见过温泉,却没见过这样天然的冷泉,一时心里好奇,不禁伸手去碰了一下泉水。
嘶……冰寒刺骨!
叶舒刚探进去,就冰地缩回手,不过她的手还未离开水面,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她还不来及觉得恐惧,伴随着一阵哗啦的水声,便被那人强势地压在了地上,反应过来时,对方的手掌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叶舒被锁的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
眼前的男子是熟悉的面容,却是不熟悉的样子。
墨发结成了一束束,正往下滴着水,有几滴水珠正好滴在她眼睛里,让她眼睛模糊了起来,可她还是看到了。
他上身没有穿衣裳,显露着精干的身体,而他靠近右胸处,那里有一块小指长短的褐色的胎记,形状有些抽象,仿如龙纹!
真的是他!
冰寒的泉水从他头发上滴下来,落入她的眼中,又滑了下来。可此刻,叶舒是真的想哭了,她终于找到他了。
宁北韬勾唇问,“好看吗?”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竟也是寒气扑人,虽然他在笑,可叶舒能感觉到笑意不达眼底,他的眸子带着如同这冷泉水一样的冰冷气息,脸色更是阴沉的吓人,将她迅速拉回了现实之中,“公子,奴婢、奴婢是来给您送衣裳的……”
叶舒动了动,但控制住她的一双手就跟冰块一般,坚硬无比,不能撼动分毫。
“送衣裳?”宁北韬显然没信,他一点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叶舒看着他,此刻的宁三公子,性感而魅惑,却又带着致命的威胁。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戾气,而后便感觉到空气逐渐减少,她明白,如果她不说点儿什么,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三、三公子……”叶舒勉力扯出一抹笑,讨好地说道,“您才华斐然、貌若潘安、高贵无极,奴婢对您的佩服,如同高山仰止、绵绵不绝,奴婢、奴婢也是一时行差踏错,才生出不该有的幻想,奴婢再也不敢了。”
宁北韬怔了一下,手从她的脖子上移到了她的下颚,眼里极尽嘲讽,“凭你的容色,来敢来用美人计了?莫非这世上女人死光了?”
“奴婢——”叶舒垂下眼帘,做出非常伤心的模样,“公子与奴婢是云泥之别,奴婢明白。”
然而视线往下,不经意间便看到了他单薄的亵裤隐约透出来的不该看的东西。
叶舒的脸倏然红了,视线慌忙避开视线,这一下就看入他的眼里。
宁北韬嫌恶地甩开她,“滚!”
叶舒自然是求之不得,连行礼都忘记了,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长久平静不下来,心里却绝望地想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再加上那罪恶的一眼,恐怕她在三公子这儿也要贴上一个女色魔的标签了……
可她刚刚实在是无奈之举啊,如果不做出垂涎他美色的模样,说不定就直接被他定义为奸细了,然后一把掐死她。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也是没法子。
但是但是——
这让她以后怎么接近他呢?
啊啊啊!
要疯!
采月回来时,看到跑出去的叶舒,心中就知道不妙,她没想到被姜怀找过去的这么一小会儿,便发生了变故。
她急急忙忙跑进去,在冷泉边的屏风外跪下来,“奴婢失职,请公子降罪。”
其实,此事算不得采月的错,毕竟在连墨园里,哪个不知,三公子的房间进不得?没人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
她只是如常地走开了一会儿,谁知那叶舒竟然就溜进来了。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在公子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是狡辩。
宁北韬冰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自去领一时辰水刑。”
水刑是固定四肢,以帕子掩面再以流水灌之的酷刑,会造成受刑人窒息和淹死的感觉,反复一时辰的折磨,这绝对不轻松。
采月却是轻呼出一口气,将头低低地伏地,“谢公子宽大处理。”
第48章
究竟是谁心怀不轨
叶舒回到浣衣房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感觉到今日的事情不太对。
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走了进去。
周萍看到她回来,眼中闪过了一瞬的诧异,虽然细微,但叶舒特别注意,因此瞧见了。
叶舒笑着和她禀着送衣的事情,心中却在想着,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没必要挖这么大一个坑来害自己,除了她,还有谁呢?
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叶舒仍是浣衣,却分了一份注意力,暗中观察着周萍。
果然,没两天,便看到她半夜溜了出去。
她小心地跟了上去。
最后,眼见着她鬼鬼祟祟地进了一座僻静的小院,这座小院叶舒来过的,这便是当时姜怀差点儿轻薄了她的那间院子。
不出所料,就是姜怀那个伪君子搞的鬼。
而周萍,月上中天了来这里,做什么事还用说吗?
她坐在柳树后,正好掩藏住自己的身形,心中想着上次的事儿,难不成姜怀是把她当成了周萍?不对,她和周萍身形差别有些大,不至于认错。
哟,看来这个姜怀不止一个相好嘛!
真没想到,他还挺风流的。
叶舒这一等,差点儿都靠着柳树睡着了,一两个小时过后,才见院门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了。
正是周萍……
叶舒没打算和周萍说开这件事,她打算直接去找姜怀。
虽然她实在是厌恶这个人,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以后是要在连墨园混下去的,得罪了这个人,对她没有好处。
冷泉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阳奉阴违说穿了不就是演戏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难倒她不成!
叶舒猫着身子,钻进了院子。
姜怀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院中之人时,眉头一跳,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叶舒笑嘻嘻地看着神清气爽的某人,主动打招呼,“姜先生,别来无恙啊!”
姜怀上前,隔着几步距离停下来,眯着眼看她,“是你!”
也幸而她停下来了,不然叶舒就该后退了,她可没忘记这个人随身带着匕首的,她看着他,笑道,“是我呀!”
姜怀鼻翼一抽,“你又要搞什么鬼?!”
叶舒这下笑不出来了,“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先生才对吗?”
姜怀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副正派的模样,淡然道,“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舒看着假模假样的他,心中一阵恶寒,但她压下了这些情绪,勾唇道,“要么我帮先生回忆回忆,刚刚从这里出去的是何人?”
姜怀神色倏然变了。
叶舒又道,“先生别紧张,我是来讲和的。”
姜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讲和?”
叶舒堆着笑容道,“先生是公子身边的红人,我不敢得罪,可不得跟先生讲和么?”
姜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舒继续道,“我们同在连墨园做事,若总是起内讧,公子也会不高兴的吧?”
这句话带着些威胁的语气,果然就见姜怀眸光变了又变,叶舒趁热打铁,“再说了,以先生的身份,总和我这么一个丫鬟过不去,不是太降身份了么?”
姜怀上前一步,叶舒吓得立刻后退。
他冷笑,“胆小如鼠,你还来讲和?”
叶舒理所当然地道,“先生有勇有谋,我可不得小心一点儿么?”
他踱步到叶舒的身后,叶舒立刻转身看着他,这样的人,绝不能用后背对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一刀了。
姜怀亦回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眸子里绽放着别样的兴味,“你若是肯和我度一夜春宵,我可以考虑你说的事。”
叶舒,“!!”
这个老色狼!
她警惕心起,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冷嘲热讽道,“姜先生学富五车,难道不知纵欲过度或会精尽人亡?”
姜怀冷冷地笑,森冷的笑容看得她头皮发麻,就听他道,“小贱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比那些僵似木头的女人有趣多了,现在我倒真对你有几分兴趣了。”
叶舒虽然想要和平相处,但也决不能丢弃尊严,她的笑容有些冷了,反问一句,“小贱人你骂谁?!”
姜怀看出了文字陷阱,并不上当,斜睨了她一眼,说出一句别有深意的话,“和某讲过条件的人,都已经死了。”
叶舒心道不好,看出姜怀根本无意和解,她不欲纠缠下去,夺门欲走,然而姜怀更快一步到了门口。
还不待她发作,他先大声喊道,“放肆!住手!”
叶舒皱眉,这是闹哪样?
很快,有侍卫落在院中,对姜怀拱手,问道,“姜先生,发生何事了?”
姜怀立时指着叶舒道,“这女子私闯某的书房,意欲不轨,快拿下她,交与公子发落!”
侍卫们认识姜怀,却不知道叶舒这个小丫鬟,于是不疑有他,立刻来拿叶舒。
叶舒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乖乖就范,对侍卫们道,“姜先生吃醉酒,糊涂了,我一个姑娘家能对他怎么样?你们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一个侍卫押着叶舒,另一个侍卫请着姜怀,一行人往宁北韬的房间去了。
叶舒看着姜怀那张恶心虚伪的脸,恨得牙痒痒!
她现在才算明白,姜怀和她说什么一夜春宵也是骗人的,他就是想让人抓奸抓个现成,再去宁北韬面前告自己引诱他。
面前那事儿发生后,三公子已经对她厌恶到骨子里了,再加上这次勾搭他身边的谋士,奸细的罪名就坐实了,说不定小命就玩完了。
卑鄙!
阴险!
她脑袋飞快地转着,要怎样说,才会显得可信一点儿呢?
采月听了侍卫的禀报,神情复杂地看了叶舒一眼,复而对姜怀道,“先生稍等,奴婢这就禀报公子。”
到了院中,远远地看到凉亭中正在下棋的身影,叶舒先下手为强,还未走近,便大声道,“公子,救命啊!姜先生要轻薄我!”
姜怀额头青筋一跳,这个女子还真是脸皮厚,这种话说起来一点儿也不脸红。
宁北韬手执一枚棋子,冷眼看过来。
姜怀立刻跪下,禀道,“公子,叶舒深夜闯入文阁,意欲勾引,因她身份特别,某不敢有丝毫隐瞒,还请公子定夺。”
宁北韬仿若无事般落下了棋子,采月当即上前,问着侍卫,“你们在哪里发现人的?”
侍卫行礼,禀道,“确实是在文阁。”
叶舒,“……”
很好!那她也不客气了!
第49章
我得瞎成什么样才会勾引他
“这能说明什么?”叶舒梗着脖子道,“姜先生即便是学识过人,但他也是一个又老又丑的中年男人,我眼睛得瞎成什么样才会去勾引他?”
静……安静……很安静……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有人毫不忌讳地打他人的脸,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头顶飞过了好几只乌鸦,众人,“……”
姜怀转头看着她,额头皱出了几条纹路,噎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采月皱了皱眉,凝着叶舒的眸子深了深。
宁北韬看着叶舒,神情难辨。
姜怀哽了一会儿,总算恢复理智,辩道,“若不是意欲不轨,你怎会深更半夜出现在文阁?”
叶舒开口便想把他和周萍的那事儿揭露出来,但转念想到,他们的事儿一旦揭露出来,势必会牵出冷泉的事情来,到时宁北韬可未必相信她上次的说辞了,像宁北韬这样深沉的人,性格必定多疑,说不定会怀疑她是沐风轩的奸细。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睡不着出来散步,想要找净房,路过那附近,见有个姑娘从里头出来,以为那里是净房,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