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何必把自己过成苦行僧，白白浪费了这一张脸，这一个好身材。我要是你，肯定得拐几个最美的小娘子，喝几壶最好的酒，在红尘里潇洒走一回。
你真是傻啊！”林无澜轻轻笑了起来，“大将军，重新活一次吧，从头开始，好不好？”
血玉默默地站在床边，听得林无澜的话，嗤笑了一声：“夫人，大将军活不过来了。”
“他能！”林无澜转头。
“何必要自欺欺人。大将军强用内力，内伤太重，如何活得过来？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像大将军这样的日子，反倒是死了痛快！”
“他能活过来。”林无澜坚持，“如果不能，我去陪着他也行。”
“你说能，便能吧。”血玉耸了耸肩，走出了房间。
他站在廊下，仰头望着天空里连绵的细雨，揉了揉眼睛，低笑了一声：“雨下得可真大，把我的眼睛都打湿了！这个镇国大将军，也真是个傻子！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非得找事，叫自己死的这样惨烈！”
血玉走入雨中，眯着眼睛，望向天空的尽头：“哥，你是对的。现在，我相信了，当初你是自愿护着他，自愿为他死的。
十年前，你交的那个朋友，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我是不是不该质疑他？如果我不质疑他，他是不是就可能活下来？”
雨落在血玉的脸上，冰冰冷冷的，还有一点咸。
……
南帝回宫后，连夜召见了朝中大臣，还有安国侯。
当场颁下一道圣旨，册封七皇子轩辕逸为太子。
七皇子不是夭折了么，对应的是哪一号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
南帝却道：“镇国大将军便是七皇子。”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叫安国侯也愣了。
带着满腔怒气，一心要为镇国大将军讨个公道，一心要逼南帝退位的他，傻眼了。
半响，他问：“大将军还活着？”
“太子被朕苛责，身体很是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但是，他还活着。
安国侯，你的心思，朕明白。
既是带兵入京了，你必然底气十足。
想来此时宫门外埋伏的都是你的人，朕自然也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何惧？且等着，待十日后，见证太子的册封大典！”
“皇上……”
“安国侯不必说了，等着就是了！都退下吧，朕累了！”南帝挥了挥手。
安国侯摸着怀中的信，迟疑了。
信是血玉带来的，确是南安的笔迹。
南安再三希望南帝能够安享晚年。
安国侯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在此时发难。
“既是如此，再等十日吧。”他说，退出了大殿。
其他大臣，也相继退了出去。
南帝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倦意。
“皇上，如果大将军他……”
杨公公到底没敢说下去，南帝却是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苦涩道：“杨公公，他不是大将军，他是太子。在朕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逸儿一个太子。
朕每次苛责他，都想着，以后能还给他。朕会给他一个天下。杨公公，朕只是想做个恶人，替他扫清障碍。逸儿他为什么不能理解……”
“皇上，天下的人，都愿意追随太子。没有障碍。”杨公公低声道。
“是吗？没有障碍吗？”昏暗的大殿中，南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身子有些单薄。
他听着殿外淅沥沥的雨声，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杨公公，逸儿，他叫我父亲了。他是朕的儿子，他原来真的是朕的儿子。朕错怪沁儿了。要是逸儿活不过来，朕该怎么和她交代？朕不能看着逸儿死啊。”
第二日清晨，杨公公发现南帝驾崩。
他面带着微笑，怀里抱着一张画像，俨然没有了呼吸。
画上的人，是死去的皇贵妃。
同时，有人发现晋王死在了风雨楼里。
杀死晋王的，是安和公主。
安和公主双目空洞，抱着一个叫做王杰的年轻人。
王杰的血，已经流干了。
“主子，如果不是王杰替安和公主挡了一刀，安和公主怕是已经死了。而如果不是王杰死了，晋王大约也不会失神被安和公主杀死。”说话的，是风雨楼的王掌柜。
被他唤作主子的，是一个五官立体的英气男子。
此人，便是晋王视之为对手的四皇子。
他点了点头：“本王没有想到，晋王也有心软的时候。虎毒不食子，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可若是生在皇家，虎毒不食子，便是致命的。”
“是。”王掌柜瞧着王杰，无声叹了一口气，问道，“镇国大将军那边，什么时候下手？”
四皇子推开窗户，望着绵绵的小雨，半响道：“罢了，他既然把自己算计上死路，便是想要将皇位留给本王的。本王也不能恩将仇报。一切随缘吧，他若是醒了，皇位便是他的，他若是死了，皇位自然是本王的。”
四皇子缓步走出风雨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本王对皇位也没什么兴趣。担子太重了！”
第171章
不会叫你孤单了
三日后，昏迷的南安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澜儿……”
短短两个字，叫林无澜瞬间泪流满面。
她的嘴角上扬，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终于再见到你了。”
南安费力地抬起手，将林无澜的手握在掌心，问：“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南安握着林无澜的手紧了紧，然后缓缓放开。
他的眼神黯淡。
林无澜倒了一杯温水，喂到南安的唇边。
南安就着杯子喝了水，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纱帐，半响道：“对不起，我耽误了你最好的时光。”
“唔，那你要负责。”
“好。”南安想了许久，问，“展荣怎么样？”
“他？”林无澜不明所以，还是点头道，“他不错……”
“在阳州城，他和我说过，他喜欢你。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会试着去促成这桩婚事。”
林无澜……
“大将军，我不要其他人对我负责，我要你本人对我负责。”
南安若有所思，恍然明白了。
“澜儿，你要和我在一起？”他诧异道。
“嗯。我喜欢好看的。展荣没你好看。”
南安的脸便红了。
“我……好看吗？”
“好看。你的胸肌和腹肌，也是完美的。”
南安的脸越发红了，眼眸里却有些落寞：“澜儿，我的身体都是疤痕，不好看。”
“疤痕是男人的荣耀，也好看的。”林无澜轻轻地抚过他的胸膛，心痛的无以言喻。
“当时，该有多痛！”
“忍一忍就过去了，没事的，澜儿，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几个字，叫林无澜的心更痛了。
“以后，别叫人伤害你了，好不好？”
“好。”南安回答。
“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
“好。”南安应道。
“你放得下权势吗？”
“澜儿，没有什么权势，只有责任。我一直都想过过自己的日子，看一看山川河流，挤一挤热闹的长街。
小时候，我有一个书童，他和我说，外面的世界很好，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我特别渴望。外面，成了我朝思暮想的地方。有一天，我没忍住，请求他带我出去。我们还没走远，就被抓了，他被处死！”南安道，神色黯淡。
“你一直住在宅子里？”
“是。”
“以后，我带你出去。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去逍遥。”
“好……澜儿，跟着我离开京城，许是没有锦衣玉食了，你愿意吗？”
林无澜笑了笑：“没事，我有钱。以后，我养你。”
南安一愣，恍然想起来，她的「生森」已经遍布南国各地了。
林无澜俯下身，凝视南安：“以后，我们买一张很大很大的床，可以尽情的滚床单。大将军的武力这样高，体力一定不错。我们可以多尝试几个姿势！唔，其实荒郊野岭也挺好的，听说很刺激！”
南安的脸瞬间又通红了。
杨公公走到门口，听着林无澜一番话，石化。
半响，他咳嗽了一声，敲了敲门。
林无澜默默地坐了回去，脸不红心不跳地瞧着南安。
而南安的脸红透了，恨不得叫自己昏迷过去。
杨公公走进屋里。
南安的目光落在他一身素衣上，神色渐渐凝重。
“先皇驾崩了。”杨公公跪倒在地，呈上一封书信给南安，继续道，“这是先皇留给您的。先皇驾崩的前一天，册封您为太子。”
南安的脸色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样子。
他默默用力，想要起身，却又跌回到了床上，嘴角溢出不少鲜血。
“皇上，您别动。太医刚与老奴说，您一个月之内不能下床。”
“四皇子呢？”南安问。
“王爷在替先皇守孝，他叫老奴转告您一句话：重担就交给你了！”
南安展开信，看完，冷冷清清地道：“澜儿，我不能与你离京了。皇上说，我的债没有还清。我杀了太子，要承担起后果。皇上叫我赎罪，也替他赎罪。他叫我一辈子留在皇宫，守着南国。”
林无澜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她缓缓地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南安凝视着她的背影，瞧着她越走越远，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天下无双的镇国大将军，流泪了。
林无澜走到门口，蓦然转过身来。
她望着南安，望着他眼角的泪水，心忽地软了。
“你不选择我，没有关系。我选择你！如果，这一辈子，你要留在皇宫，我便陪你。我再也不会叫你孤单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