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皇帝轻笑道:“这小子,精力还挺足。”
柳清菡仔细的替皇帝围上腰带,又给他整理了衣襟:“小孩子嘛,总是喜欢玩儿的。”
说话间,紫罗便回了永琋的话:“皇上和娘娘正在更衣,阿哥稍等一会儿。”
正巧这个时候柳清菡手里的活儿也弄完了,就扬声道:“紫罗,叫九阿哥进来吧。”
永琋噔噔噔的跑进来,一脸急色,连请安都顾不上,仰着头看着皇帝:“皇阿玛,儿臣有事想请教您。”
皇帝见永琋一脸认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永琋一本正经道:“上午儿臣在御花园遇见八哥了,八哥看上了儿臣手里的玩具,非要儿臣让给八哥,但是儿臣没有给,不是儿臣小气,这玩具是额娘吩咐内务府做给儿臣的,是额娘的一片心意,可八哥却上手抢,还说儿臣是弟弟,应该孝敬哥哥。”
他眼睛里带着疑惑,“儿子不理解,皇阿玛,额娘教导儿臣,说的是兄友弟恭,可为什么八哥却说儿臣应该孝敬哥哥呢?究竟是谁说的对,儿臣应该听谁的?”
随着永琋说的越多,皇帝眼底越是蕴含了怒气,但他没当着永琋的面儿生气,反而肯定了永琋的做法:“永琋做的对,你额娘说的也对,兄弟间,最是应该兄友弟恭,你八哥抢你的玩具,是你八哥不对。”
柳清菡瞧着永琋光明正大告黑状的模样,心里憋着笑,对上永琋的小眼神,更是心都化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叫永琋出去,自己原地转圈圈:“朕还没死呢,永璇就开始叫永琋孝敬他了?嘉妃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这……”柳清菡装模作样的犹豫道:“虽然嘉妃经常要八阿哥让着四阿哥,但说不准不是嘉妃教的,而是哪个奴才胡乱说话,被八阿哥学了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敢抢她儿子的东西,她不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那就把账算在嘉妃身上好了。
皇帝手掌握拳,冷声道:“什么不是嘉妃教的,宫里哪个奴才有胆子敢教阿哥这些东西?好好儿不去上课,竟然学会了逃学,真是出息了。”
说罢,皇帝一甩袖子离开了。
柳清菡用帕子按了按上扬的唇角,吩咐道:“跟上去瞧瞧,看皇上去哪儿了?”
没一会儿,小太监回来道:“回娘娘,皇上去了启祥宫。”
啧,准是去找嘉妃算账的。
柳清菡想了想,吩咐紫罗:“今儿九阿哥带回来的玩具是哪个?等皇上从启祥宫出来就送去启祥宫,告诉嘉妃,就说这玩具,是咱们九阿哥孝敬八阿哥的。”
她咬紧了孝敬二字,紫罗瞬间体会到了柳清菡的深意,当即笑着出去办差了。
正殿外,永琋探头探脑的,一个不注意就被柳清菡逮了个正着,他嘿嘿一笑:“额娘。”
柳清菡睨了永琋一眼:“不错啊,知道告状了,不愧是我儿子。”
永琋挠了挠头:“儿子也不想的,谁让八哥欺负人,虽然儿子没有受欺负,但是为了让八哥长个教训,以后不再仗着兄长的身份欺负儿子,儿子只能如此了。”
他以为柳清菡是在说反话,所以解释了一通。
柳清菡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好了,别紧张,额娘没有怪你,你做的对,咱们不去主动欺负旁人,但是旁人若是欺负你了,你也不能做那软包子,一声不吭,八阿哥是你兄长,你不能明着顶撞回去,落人话柄,便可以像刚才这样,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皇阿玛,你要记住,儿子依赖阿玛,孺慕阿玛乃是天性,长大了也是如此,明白么?”
皇家无父子,她现在提前教导永琋这些,就是为了以后永琋长大做铺垫,要知道皇子长大后,与皇帝之间便再无父子之情,而是以君臣论,所以她想要永琋在皇帝心中是最亲近的儿子,不能改变皇帝,就只能潜移默化的影响永琋。
永琋眨巴着眼睛:“儿子明白了。”
柳清菡摸了摸永琋的头:“明白就好,额娘还有一事要同你说,你皇阿玛告诉额娘,想要博吉利做你的伴读,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想要博吉利做你的伴读,只管告诉额娘,额娘会替你解决的。”
皇帝心里的想法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博吉利一旦做了永琋的伴读,无疑是加重了钮祜禄氏和永琋的关系,对两方都是有利无害的,而她和太后之间,也可以更进一步。不过若是永琋不喜欢,再多的好处,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谁知这话刚说出口,永琋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吗?额娘,儿子喜欢博吉利做儿子的伴读。”
“那就好。”
如此,两下皆宜。
皇帝怒气冲冲的去了启祥宫,嘉妃原听到皇帝驾到,还很是高兴,结果一见皇帝满脸怒色,顿时吓得站在原地,连请安都忘了。
皇帝见了嘉妃,一丝犹豫都没有的,上去就是一巴掌把嘉妃打倒在地,恨恨的指着嘉妃道:“贱人,朕好好儿的儿子,都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朕还没死呢,永璇就要幼弟去孝敬他了?啊,你们母子置朕于何地?不止如此,永璇入上书房才多久,竟然学会了逃学,你这个当额娘的还半点都不知情。”
嘉妃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反应过来后立即捂着脸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错,要打要罚臣妾都认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要打要罚?”皇帝很是认同,“朕已经打了你,罚也是你自己求来的,如此,朕就罚你每日去翊坤宫听训一个时辰,一月为期。”
一通怒火发了出来,皇帝终于舒服了不少,抬脚离开。
紫罗看着皇帝离开后,拿着玩具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嘉妃娘娘安,淑贵妃娘娘命奴婢把这个给您和八阿哥送来,我们娘娘说了,这是九阿哥孝敬给八阿哥的,还请嘉妃娘娘替八阿哥收下。”
嘉妃死死瞪着紫罗手里的玩具,就是不让人接过去,紫罗也不在意,径自把玩具塞到一旁的宫女手中,屈了屈膝就离开了。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在提醒着嘉妃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死命的掐着巧兰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去把八阿哥给本宫找回来。”
不争气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冻手手,呜~
第104章
紫罗乐滋滋的回了永寿宫,把皇帝打了嘉妃的事儿幸灾乐祸的讲了出来,末了,又有些犹豫:“娘娘,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气到动手打嫔妃的情形,这……”
柳清菡悠闲的品着茶,只眉毛微微上挑的动作让人觉得她也是有些诧异的:“可见是皇上气急了。”
她能想象的到皇帝自己脑子里根据永琋的话都脑补了什么。
无非就是嘉妃教导八阿哥孝敬四阿哥,而八阿哥跋扈,又要永琋孝敬他,孝敬这个词儿,可不就狠狠地戳了皇帝的心。
要知道,虽说长兄为父,但现在皇帝健在,八阿哥就能要幼弟去孝敬他,殊不知在皇帝看来,这就是在咒他去死,这么想来,嘉妃这一巴掌挨的也不冤,不过她估计嘉妃到现在都没想到这一点,而是直接把账算在了她和永琋的头上,谁让永琋告状了呢。
翊坤宫,皇后面无表情的抄着佛经,听着静心汇报的事情,焦躁的心终于有了几分波动。
她放下笔,呼出一口浊气笑道:“这下好了,挨了皇上的打,嘉妃也是后宫第一人,本宫看嘉妃日后还怎么得意。”
嘉妃心里一直都不服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嘉妃膝下有两个阿哥,她也不好去做些什么,否则皇上要是知道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静心侧了侧身子,扶着皇后坐下:“不止如此呢,皇上还吩咐了,要嘉妃来翊坤宫听训一个月,每日一个时辰。”她忽然带了几分担忧,“唉,接下来可就入冬了,天气这般寒冷,嘉妃还要跪着听训,也不知嘉妃那娇弱的身子到底受不受得住。”
皇后闻言,唇边带了一丝隐秘的笑意:“不论能不能受得住,皇上的意思,本宫自然是要听的,所以也只能委屈嘉妃了,谁让嘉妃养了个好儿子呢。”
“奴婢还听说,八阿哥这会儿被嘉妃叫回了启祥宫,启祥宫里训斥声不断,许多奴才都在看笑话。”
静心力道适中的替皇后按摩着右手,让皇后长时间写字的手不那么僵硬。
皇后舒服的叹了口气:“嘉妃也是个偏心的,四阿哥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也确实够给嘉妃争气,而八阿哥呢,则是中元节出生的,中元节又叫鬼节,嘉妃心里难免忌讳,故而对兄弟人区别对待,若是她能兜得住也就罢了,偏偏八阿哥竟然惹到了九阿哥头上,这一遭,嘉妃只能自认倒霉。”
宫里谁人不知九阿哥不止是淑贵妃的心尖子,更是被太后和皇上宠着长大的,欺负了九阿哥,淑贵妃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说罢,皇后就又开始拿起笔抄经,静心瞧着皇后有些发红的手腕儿,心疼道:“娘娘,您别抄了,奴婢替您抄吧。”
沾了黑色墨汁的笔尖儿落在纸上,皇后摇头拒绝:“不成,太后熟悉本宫的字迹,还是本宫自己来。”
当年为了讨好太后,也为了昭显她对太后的诚心,所有的佛经都是她亲自抄写的,故而太后早就对她的字迹极为熟悉,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的用心搁在现在,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静心见皇后态度坚决,只得伺候磨墨:“奴婢好像觉得,太后对您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也不知是何原因。”
这个问题,皇后自己也想过,但没想出答案,她嘲讽的笑了笑:“怕是自古以来的婆媳关系,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孝贤皇后是太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就这样,太后对孝贤皇后也不够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为淡漠,不然太后也不会对本宫另眼相待,如今本宫成了皇后,想必又要走上孝贤皇后的老路了。”
皇后眉眼间带着疲惫,静心的心里跟针扎似得:“您这么劳心劳力,眼下才刚刚开始,以后日子久了,既要处理宫务,又要给太后抄经,凤体怎么能受得住。”
“受不住也要撑着,这是本宫身为皇后和儿媳该承受的,也是本宫求仁得仁,自己求来的福分。”
若说这份辛苦是皇后位份的附加,那她甘愿领受。
乾隆十五年的年底,嘉妃日日去翊坤宫听训,因为冬日寒凉以至于寒气入体,缠绵病榻,而皇帝听闻后,一次也不曾去看过。
舒妃在十月十九诞下了十阿哥,太后和皇帝都按照规矩赏赐了一番,洗三的规格自然比不上九阿哥。而皇后,则深居翊坤宫,每日早上见了请安的嫔妃后,便是抄经和宫务两件事,再无其他。
皇帝抽空告知了他有意让博吉利为九阿哥伴读一事,博得了太后极大的欢喜,故而太后对柳清菡的态度直线上升,甚至比对还是娴妃时的皇后态度都要好。柳清菡心中清楚原因,也乐的配合太后,加深两人的关系。
乾隆十六年正月,奉皇太后第一次南巡江浙。随行的嫔妃有皇后,柳清菡,纯贵妃,颖妃,还有几个小贵人常在,至于阿哥和公主福晋们,皇帝也大手一挥,全都带上了。皇帝一路南下,命更定圜丘大享殿为祈年殿。月南巡至江宁,祭明□□陵。
四月南巡驻泰安府,祀东岳庙。遣履亲王允祹代行常雩礼。
这日,江宁行宫,当地行宫官员为了讨好皇帝,特意在行宫中设宴,舞女歌女轮番上阵,其心思昭然若揭。
纯贵妃因为许多变故,早已没了争宠的心思,此刻看着眼前一个个打扮的妖艳至极的舞女,竟还有闲心调侃:“皇上真真是好福气,瞧瞧这一个个儿的,嫩的跟什么似的,不需涂脂抹粉,小脸就足够惊艳。不似本宫,日日都要精细的描绘妆容,否则就不能见人了。”
柳清菡夹了一只虾仁儿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闻言,她笑了笑:“你这话,究竟是在酸她们呢,还是在羡慕她们?”
纯贵妃睨了柳清菡一眼:“当然是羡慕,自然了,你是不必羡慕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保养的,这么些年了,你这浑身的肌肤依旧是水嫩嫩的,比起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女都更胜一筹,也不怪皇上宠你,本宫是嫉妒也嫉妒不来的。”
她看的极为眼热,恨不得上手去掐一掐柳清菡的脸,但顾及着人多,到底还是忍住了。
听得这般夸赞,柳清菡也只是淡淡一笑,便是没有她的特殊能力,十六岁,也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年纪,除了张开的容貌,还有一身独特而又不断惹人深究的韵味,如同上好的酒,醇香又令人回味。
两人谈话间,殿中的歌舞骤然换了人,只见一女子用一件薄薄的纱衣裹身,头饰梳的是汉人女子的发式,只戴了用珍珠做成的首饰,适中的流苏落在女子饱满的额头前,正好到眉毛上方为止,而女子的脸又被一层纱巾遮住,朦胧之间,令人探究的欲望愈发浓烈。
随着女子不断舞动的脚步,她身上浓郁的香味儿也随着动作和风四散开来,动作柔美如若无骨,纱衣飘然,带着几分不似凡人的仙气飘飘,最后一个蹲身的动作,不知从何处来的花瓣,竟飘满了整个殿阁。
皇帝抚掌而笑:“好,跳的好,你是何人?”
那女子一愣,随后缓缓抬头,眼神波光流转,带着分楚楚可怜的韵味,然后微微抬手,遮面的面纱便随之滑落在地,露出了一张鲜嫩的脸。
皇后本以为这女子是江宁的官员送给皇帝的人,谁知弄了半天,竟然原本就是嫔妃,她惊讶出声:“柏常在,怎么是你。”
柏常在低低应声,嗓音宛若潺潺流水,叮咚悦耳:“正是臣妾,臣妾浅薄舞姿,让皇上和皇后娘娘见笑了。”
不听柏常在说话还不如何,一听柏常在说话,柳清菡顿时眉头拢起,颖妃觉得有些怪怪的:“我怎么听着柏常在说话这么熟悉呢?”
纯贵妃嗤笑:“能不熟悉么,柏常在说话的语气,可是和淑贵妃像了个九成,余下的那一成,还是柏常在太稚嫩了,没有淑贵妃的韵味。”
不知皇帝有没有听出来,只见皇帝笑意浓浓,朝着柏常在招了招手:“柏贵人,到朕身边来,同朕好好儿说说,你这舞,究竟是怎么习得的,朕瞧着,很是不同。”
皇后也发觉了柏常在的异样,可没等她询问,皇帝已然开口,轻飘飘一句话晋了柏常在为贵人,皇后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那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