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被抢了一夜恩宠的柏贵人,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她被御前的人送回来,哪怕御前伺候的人训练有素,她依旧从那些人眼中看出了嘲讽。
柏贵人哭的眼眶通红,连衣裳也没换,就这么睁着眼睛在床榻边沿坐了一夜。
待天蒙蒙亮时,柏贵人才动了动酸涩的眼睛,哑声问:“流云,什么时辰了?”
被唤作流云的宫女看了眼一旁的刻漏:“回小主,已经卯时一刻了。”
柏贵人心里有了数,冷冷吩咐:“去打水进来,伺候我洗漱,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既然已经丢了人,那就不能再缩在屋子里,否则更是叫旁人说闲话。
而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认命的人,忻贵人既然能抢了她的恩宠,那她也能抢回来,走着瞧吧。
流云见柏贵人恢复了正常,忙出去打了水,又弄来了一些冰块儿用布包裹着给柏贵人敷了敷眼睛,正正收拾了半个时辰才能出门见人。
柏贵人本以为在皇后处能够见到请安的忻贵人,谁知却被皇后告知忻贵人得了皇上的旨意,推迟请安,陪着皇上去游湖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又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不疼,可格外难堪。
从皇后的住处出来,柏贵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谁知走到一处凉亭,只见凉亭里的女子正将手放在琴上,像是准备谈的模样。
只一眼,柏贵人眼底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出来了,眼前的人,可巧她昨日才见过,正是抢了她恩宠的忻贵人,别说只是模糊的一道身影,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流云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柏贵人:“小主,咱们要去哪儿?”
柏贵人咬着牙:“去哪儿?自然是和皇上新封的忻贵人好好儿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了。”
话落,柏贵人也没了嫔妃仪态,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进了亭子:“咦?这不是忻贵人么,我听说忻贵人昨儿个侍寝,今儿一大早的又陪皇上游湖去了,怎么现在,却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发呆呢?”
忻贵人只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人就张嘴说了许多话,句句带着敌意和嘲笑。
她心里嘀咕了句来者不善,面上却扬起甜美的笑起身:“我当是谁,原来是柏姐姐,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忻贵人笑意得体,盈盈福了福身子,一派大气的模样。
柏贵人脸色顿时红了,不是羞的,而是被气的,但柏贵人明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仿若刚刚的话她不曾说过一般,亲热的拉着忻贵人的手同样回了个平礼:“妹妹切勿多礼,这会儿薄雾才刚刚散去,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没瞧见妹妹,不曾想竟在这里遇上了,妹妹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呢?”
忻贵人如何能听不明白她的话,她神色颇为懊恼:“都是我的错,早上只顾着伺候皇上,竟然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忘了,真是该打,还要多些姐姐提醒,妹妹这就去给皇后娘娘赔罪。”
见忻贵人说完话就想走,柏贵人忙拦住了她:“唉,别去了,这会儿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明儿个再去也不迟,再说了,你就算去了,皇后娘娘也不会见你的。”
忻贵人好奇:“这是为何?”
柏贵人解释道:“因为每日的这个时候,都是皇后娘娘为太后娘娘抄经的时辰,皇后娘娘为了心诚,是从不间断,也从不见外人的,所以啊,妹妹你明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记得卯时前就要去,否则一旦迟了时辰,一次也就罢了,两次还是如此,就会让皇后娘娘觉得你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嫔妃们每日请安的时辰,夏秋是卯时三刻,春冬则是辰时正,眼下是四月底,就算卯时天已经开始亮了,但也还是早了。
忻贵人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儿,但也没相信柏贵人的话,她可不会单纯的以为昨夜被她截了宠的人会这么好心的提点她,只是她也没有表露出不信任:“妹妹知道了,明日定会早些过去的。”
柏贵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装作瞧了一眼天色的模样,哎呀了一声:“天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给皇上准备开胃小菜了,皇上最喜欢油泼辣子做的菜了,那我就先走了,妹妹再坐一会儿。”
“皇上喜欢油泼辣子?”
忻贵人念叨了一句,忽然带了分欣喜,她不通女红,厨艺却还能入眼,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回去琢磨琢磨,明儿好做给皇上吃。
打定了主意,忻贵人也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阁中。
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柏贵人回去后是让厨房做了油泼辣子,但这菜都进了自己口中,送去皇帝那里的,全部都是酸甜清淡的。
忻贵人也只是粗粗的打探了一下,便信了柏贵人的这番说辞,第日便亲自下厨做了四个菜,全部都是重辣的油泼辣子菜,带着这四道菜,忻贵人求见了皇帝。
吴书来进来通报,说忻贵人求见的时候,皇帝正在和柳清菡对弈,多年过去,柳清菡依旧是臭棋篓子,走五步悔棋三步,剩下的两步不着痕迹的偷拿棋子。
在又一次柳清菡偷拿了棋子被皇帝逮个正着的时候,皇帝眼皮子狠狠的跳了跳,看着手中两颗白色棋子的证物,没好气道:“朕每次同你下棋,都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明知你下棋的德行,偏还受不住你歪缠。”
柳清菡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讷讷道:“谁让没人和臣妾下棋,除了您,臣妾也找不到旁人了。就连永琋都嫌弃臣妾。”
“该。”皇帝恨恨道:“永琋几岁的年纪都比你下的好,棋品更是好,你竟是连自己儿子都比不得了,还要同朕诉委屈,朕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你。”
吴书来和紫罗在一旁憋着笑,柳清菡只觉得自己贵妃的面子都碎成渣了,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她忙转移了话题:“吴总管,不是说忻贵人求见么,还不快让忻贵人进来,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等急了的皇帝:……
吴书来眼神请示了皇帝,皇帝微微颔首,他这才出去请了忻贵人。
忻贵人一进来,哪怕隔着食盒,柳清菡都能闻到一股辣椒的味道,极为浓郁呛鼻,但意外的,柳清菡觉得很是好闻,甚至唾液都在口中分泌,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这种迫不及待,在忻贵人行了礼被叫起后,更是急切:“隔着老远,本宫都闻见香味儿了,可是带了什么?”
忻贵人笑着打开食盒,一一把菜摆到皇帝和柳清菡年前的炕桌上:“臣妾听闻皇上喜欢吃油泼辣子做的菜,所以特地研究了一下,做给皇上尝尝。”
忻贵人并未发现,在她的话落后,皇帝的笑意瞬间淡漠了许多。
四道菜红彤彤的,只看着就觉得难以下咽,柳清菡拿起筷子,跃跃欲试的夹了一块马铃薯,竟觉得意外的和她胃口。
紫罗使劲儿眯着眼,她记得,娘娘以往口味儿也没这么重啊,怎么突然间连这么重口味的菜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皇帝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口水,没吃就觉得辣的紧,更何况是吃了之后。
吴书来甚至都备好了水,就等柳清菡开口要水了,结果一口下去,在四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下,柳清菡又夹了第筷子。
就在这时,紫罗眼皮子突然一跳,她记得,娘娘这个月的小日子还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只包子来啦,开蒸~
今天终于不冻手了,呜,谢谢呼呼的姐妹。
第105章
忻贵人看着淑贵妃一口气吃了不少辣子,又见一宫女满面惊喜的禀告皇帝请太医,直到太医一来诊脉,就诊出了淑贵妃的喜脉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所以,她今儿个来这里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一听柳清菡再次有孕,龙颜大悦,大手一挥道:“赏,都有赏。”
皇家讲究多子多福,故而嫔妃有孕,皇帝都是欣喜的,只不过看怀孕嫔妃是谁,欣喜的程度也不一样,柳清菡可以算得上是很得皇帝心意的,所以皇帝才这般兴奋。
柳清菡轻轻抚着小腹,瞧着忻贵人极力掩饰,却依旧情绪外泄的甜美脸庞,坏心眼儿的说:“臣妾还要多谢忻妹妹了,要不是忻妹妹带来的这几道菜,依着臣妾这迷糊劲儿,说不准要何时才能发现,皇上可不要忘了忻妹妹的功劳,也要给赏才好。”
忻贵人心头一哽,笑的勉强:“都是淑贵妃娘娘您有福气,臣妾不敢居功。”
皇帝心情极好的转着扳指,顺着柳清菡的话道:“爱妃说的有理,忻贵人,你也别谦虚,虽然你是无意,但终归是歪打正着了,江宁织造署新进了一种碧纱罗的料子,朕瞧着很是好看,便赏你一匹。”
碧纱罗是一种天青色的纱,触手轻薄,颜色也极为难得,忻贵人本就是江宁人,自然知道这种纱的珍贵,她忙谢了恩:“多谢皇上赏赐。”
赏赐过忻贵人,皇帝也不欲让忻贵人再杵在这里,直接让忻贵人跪安了,待皇帝转过头去瞧柳清菡时,就见柳清菡盈盈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他。
皇帝清了清嗓子:“怎么这般看着朕?”
柳清菡故作不满:“皇上赏赐了忻妹妹,也赏赐了伺候臣妾的奴才们,可是您还没赏赐臣妾这个为您怀着皇嗣的功臣呢。”
她说着,伸出白嫩的食指指着自己鼻尖儿,一副矫情样子。
皇帝只觉得柳清菡这会儿子有些小孩子心性了,可他也乐意哄着,便妥协道:“好,爱妃是功臣,也该赏,此次苏州织造也上贡了一种名为软烟罗的布料,比起碧纱罗更为珍稀少有,就全都赏你了。”
吴书来听到这儿,忙凑趣儿道:“娘娘可是不知道,这软烟罗是今年的新贡,便是苏州织造也只造出了两匹,皇上谁都没给,就给了您,可见皇上对您的心意。”
皇家三大织造分别是江宁织造,苏州织造还有杭州织造,三大织造都位于南方,因为今年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南巡,所以三大织造卯足了劲儿要制造出新的布料上贡,好在皇帝面前露脸,抢夺这皇家第一织造的位置。
而这碧纱罗就是江宁织造上贡的,软烟罗是苏州织造上贡的,还有一种月晴纱便是杭州织造的,在这三种新贡中,皇帝最喜欢的便是苏州织造上贡的软烟罗,故而这第一织造的位置,自然是苏州织造的。
柳清菡闻言,微微低了头,美人面上含羞飞红,很是动人:“多谢皇上。”
皇帝心头一动,只觉得心里微微发痒,淑贵妃,简直是越来越勾人了。
不到一个时辰,淑贵妃再次有孕一事,就传遍了行宫。
太后听闻,不免感慨了一句:“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而皇后得了消息,正在抄经的笔尖儿微微一个晃动,硕大的墨汁便滴在了上好的宣纸上,毁了皇后用心抄写了两刻钟的经文。
皇后闭了闭眼睛:“还真是好命,淑贵妃本身就盛宠不衰,九阿哥又是那样的出身,若再让淑贵妃得一子,日后,就连本宫都奈何不得她了。”
静心眼神带着狠意:“若是娘娘不放心,不如奴婢替您解决……”
“不可。”未等静心说完,皇后厉声阻止,“你以为淑贵妃是什么人?能从一介宫女爬到现在贵妃的位置,又岂是省油的灯?”
静心一惊,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便低着头不说话。
皇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淑贵妃此人,只能交好,哪怕不能交好,也不可以交恶,否则惹了一身腥的,只会是咱们。”
静心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咱们就任由淑贵妃生下这个孩子?”
等淑贵妃生产,娘娘再想改变主意,就难了。
皇后唏嘘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明日备上赏赐,本宫亲自去看望淑贵妃。”
她虽然坐上了后位,可还是没有足够的底气,因为她无子,只这一点,就足以任何时候被任何人拿出来诟病。
第二日,永琋趴在柳清菡的肚子上许久,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这才背着小手带着小太监去上学,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弟弟,等他下学回来再和他玩儿。
柳清菡忍俊不禁:“永琋很是喜欢这个小家伙,本宫肚子里这个才一个月大,永琋就想着要和弟弟玩儿了。”
紫罗也笑道:“阿哥长大了,知道自己是哥哥,也知道您腹中的小主子和自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
在这宫里,三阿哥有六阿哥这个亲弟弟,四阿哥有八阿哥,只有五阿哥和九阿哥没有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如今又多了个舒妃生的十阿哥。
永琋虽然不说,但柳清菡知道,永琋以往也是孤单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突然觉得,有个二胎也好。
刚用了一碗金丝燕窝,门口珠帘碰撞声响起,就见皇后的身影出现在屋里。
柳清菡有些诧异,但也很注意规矩的起身行了礼,只是没等她屈膝下去,就被皇后给亲热的扶了起来:“妹妹不必多礼,你怀着孕,身子要紧。”
她也没勉强,顺着皇后扶着她的力道又坐了回去,皇后也顺势坐在了一旁:“本宫昨儿就听说你有了身孕,就想着来看看你,只是昨日时间不凑巧,才今日来了。”
柳清菡莞尔一笑:“皇后娘娘能来看望臣妾,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前来,臣妾却是有些惊讶了。”
皇后不经意的瞥了眼柳清菡搁在小腹上的手,眼底带着渴望,不过却转瞬即逝:“本宫身为皇后,关怀嫔妃也是分内之事,妹妹不必同本宫客气,况且,本宫今儿个来,除了看望你之外,也还有一事,想要同妹妹商议。”
紫罗奉了茶进来,把人都遣到了外面侯着,只有她和静心伺候在旁,柳清菡身子往后靠了靠,放松的抵在了软枕上,比起皇后的正襟危坐,多了几分慵懒惬意,她勾了勾唇:“皇后娘娘切勿见怪,臣妾有了身子,特别容易腰酸疲惫,故而有失仪态,您便见谅一二。”
皇后并不在意这个,她轻笑:“本宫理解,一切都以你的身子为重,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柳清菡微微颔首:“多谢皇后娘娘体谅,对了,您要同臣妾商议何事?”
皇后缓缓抿了一口茶,静静地打量了柳清菡两眼,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这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本宫记得,九阿哥也入学有段日子了,不知你可有考虑过给九阿哥寻伴读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