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闻后,忍不住称赞大阿哥:“很是有长子风范。”
大阿哥则道:“儿臣身为皇阿玛和皇额娘的长子,理应为皇额娘尽孝。”
惹得皇帝更为赞许,甚至赏了不少东西给大阿哥,如此一来,大阿哥愈发起劲儿,整日整日的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抄写孝经,若非五阿哥尚不足一岁,大阿哥恨不得也把五阿哥压在阿哥所抄经。
这日侍疾过后,嘉妃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暗了,外面的冷风冻得人瑟瑟发抖,她疲惫的躺在榻上问巧兰:“四阿哥呢?”
巧兰端着铜盆,里面装着热水,一边绞了热帕子伺候着嘉妃净手,一边道:“四阿哥还在阿哥所没回来呢。”
嘉妃烦躁的扔了刚刚摘下的护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派个人去阿哥所,把四阿哥接回来。”
“是。”
没多久,派去阿哥所的小太监回来,嘉妃看了看他身后,没瞧见四阿哥,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小太监忙道:“娘娘,奴才本来是要接四阿哥回来的,只是大阿哥却说四阿哥今日的孝经还未抄完,还需等上一些时候,奴才怕您等急了,就先回来给您说一声。”
嘉妃冷冷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去阿哥所侯着,等什么时候结束了,把四阿哥接回来。”
小太监一出去,嘉妃就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大阿哥大阿哥,最近几日,本宫瞧着大阿哥很是得意,整天以皇上长子自居,教训幼弟,真是威风的很呐。”
巧兰吓了一跳,忙捧起嘉妃的手细细看了,见手心一片通红,忍不住心疼道:“娘娘便是心中不高兴,又何苦要拿自己的身子撒气,您且等等,奴婢去寻了药膏来替您擦擦手。”
巧兰进了内室找出一小钵白色药膏,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沾着给嘉妃涂药:“大阿哥得了皇上赞许,自然是得意非凡,可是娘娘,咱们也不必与大阿哥计较,大阿哥年纪尚幼,又没有生母在旁时时提点,只一群伺候人的奴才又不敢多做大阿哥的主,日后有的是大阿哥出错的时候,咱们只等着看就是,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只是嘉妃犹自不能释怀:“话虽如此,可大阿哥要当皇后的好儿子,替皇后抄写孝经也就罢了,左右他已然入了上书房,可咱们四阿哥才多大,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被逼着抄孝经,小孩子的骨头多脆弱,若是因此伤了手,本宫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巧兰的声线温婉,不疾不徐:“您一心为四阿哥考虑,奴婢都知道,只是咱们四阿哥也不能落于人后不是?大阿哥居长,教导幼弟本就是应当,就连皇上都不曾说些什么,您的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皇上皇后耳中,怕是会以为您不想让四阿哥给皇后娘娘尽孝呢。”
嘉妃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罢了罢了,左右本宫想如何都不行,便只好不问,也省的听了难受。”
直到亥时,阿哥们抄写的孝经终于递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刚刚用了药,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几份字迹不同的孝经,随后递给了琦玉:“同前几日送来的放在一起,怎么说也是阿哥们的孝心,好生收起来罢。”
“是。”琦玉屈膝接过,然后放在博古架上一个描了□□的如意雕花匣子里。
自从上次皇帝来过以后,暖阁里便多了许多的炭盆,就连皇后的脚下和手中都捂着暖炉,生怕皇后冻着一丝一毫。
皇后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琦玉忙走到窗户边,将窗子关的只剩下一条缝,她转过身给皇后倒了一杯热水道:“娘娘喝点儿水缓一缓,太医说冬日干燥,多喝水也有益于病情。”
“嗯。”皇后一口饮尽杯中的水,淡淡道:“明日再让太医来一趟吧,本宫这风寒也该好了,若是再病下去,怕是只会便宜了旁人。”
琦玉叹道:“委屈娘娘了,为了能够让皇上主动来长春宫,竟要以损害自己的身子为代价。”
皇后唇角微扬,看似是笑着的,可只有皇后自己心里清楚,她半点都不高兴:“本宫是皇后,那等嫔妃献媚邀宠之事,本宫不能做,可这并不代表本宫不能使手段让皇上主动来长春宫。”
一说起这个,琦玉瞬间就来气:“若非是因为柔嫔,皇上又怎会冷了娘娘,偏偏前些日子皇上去了钟粹宫后一直未曾来长春宫,日子少了旁人不会察觉什么,可日子一旦多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少不得就会有您不得圣心的谣言。”
皇后听着琦玉絮絮叨叨的抱怨,呵道:“说这些做什么?本宫向来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结果就是皇上来了,只这一样,本宫的目的就达成了。”
琦玉不情愿的低着头应是:“对了娘娘,等您痊愈后,是否要见大阿哥?这些日子的孝经,日日都是大阿哥亲自送来的,想来,大阿哥也有几分要寻求您庇护的意思。”
“大阿哥到底是从富察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皇上的长子,见见也好。”皇后倏然长叹,“眼下本宫无子,少不得早做打算,若上天当真不肯眷顾本宫,大阿哥便是最好的选择。”
琦玉明白皇后心中的思虑,她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只是如此一来,大阿哥便有些显眼了,您倒不如一起见见,这样一来,纯妃和嘉妃也无话可说了。”
皇后不屑道:“本宫做事,何时要她们来置喙,三阿哥和四阿哥有生母照料,大阿哥可没有,本宫便是多庇护几分,也碍不着她们什么。”
只是话虽如此说,皇后到底还是松了口,只因她是皇后,就必须要一碗水端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又过了几日,皇后的风寒终于痊愈了,请安又恢复如常。
天尚未有一丝光亮,柳清菡就被之卉早早的叫起来洗漱梳妆。
迷迷糊糊中,之卉一条温热的帕子盖在了柳清菡的脸上,令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小主快醒醒,今儿个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不能迟的。”
柳清菡嗯了一声,感叹道:“这么冷的天,若是能不出去就好了。”
之卉摇头不语,她知道小主怕冷,但有些规矩是必须要守的。
不过柳清菡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由着之卉更衣梳妆。
镜子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个素净柔婉的美人,柳清菡微微皱眉:“皇后娘娘身子难得痊愈,今儿个就打扮的艳丽些吧,也好应个景。”
皇后虽然崇尚节俭,但也说过但凭嫔妃自愿,她之前依附皇后,不得不跟着皇后的脚步,如今她与皇后分道扬镳,又有了眼下这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再好不过。
之卉见此,也明白柳清菡的心思,伸手把小两把头上的白玉簪子和绒花取了下来,换成了一支点翠蝴蝶衔珠簪,又点缀了几颗碧玺,蜜蜡,紫英石等珠宝,看起来瞬间华贵许多。
柳清菡从匣子里选了一对玛瑙耳坠戴上,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满意的点头:“不错。”
站在帘子旁的铃兰低头想了想,不知从何处捧来了一个匣子:“小主,昨日内务府新送来了两对护甲,说是给您赏玩,您瞧瞧可喜欢?”
之卉打量了满脸讨好的铃兰一眼,眉心微皱,内务府来人平日都是寻她的,何时私下里找了铃兰?
柳清菡侧头随手拿起一个护甲套,看了又看,在手指上试着戴了一下便又取了下来道:“内务府有心了,只是这玳瑁嵌珠宝花卉护甲套过于名贵,不是本宫这个位份可以戴的,先收起来吧。”
就算现在满宫里都称呼她为柔嫔,但她到底也没行过册封礼,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皇后给忘了,她现在的份例,拿的依旧是贵人的,就连这红罗炭,也是如此。
见柳清菡没戴着,铃兰的笑有些讪讪的:“是。”
早知道她就不收内务府那人的银子了。
出了永寿宫,之卉低声道:“小主,虽然铃兰有些冒失,可是护甲本也是地位的象征,您又为何不肯戴呢?”
柳清菡不疾不徐的走着,一面回答之卉的疑问,一面分出一丝心神观察四周:“不过是不大习惯罢了,那般华丽的护甲套,便是娴妃她们也不见得会有,上次在木兰围场一事,你这么快便忘了吗?”
被柳清菡这么一提醒,又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之卉瞬间清醒了,懊恼道:“是奴婢疏忽了,请小主责罚。”
“那就罚你回头多给我做几件小衣。”柳清菡面色舒缓:“你要记住,在这宫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如今是我得宠,便是越了规矩,旁人顶多说我恃宠而骄,可若是有朝一日我失宠了,那这些罪名,到时便会如这雪花一般,密密麻麻的朝我砸来,所以,咱们不得不谨慎。”
她可不想被身边的人给坑了。
之卉只要一想到自家主子失宠时的后果,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保证道:“小主放心,奴婢都记住了,回头奴婢会再敲打宫中的奴才的。”
柳清菡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素苒那里偷偷送出宫去的东西,都查清楚是什么了吗?”
“小主放心,奴婢瞧的真真儿的,都是之前皇后娘娘赏给素苒的东西。”
都是皇后的?
柳清菡低声吩咐:“去把本宫的东西也混进去几件。”
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才更容易引起怀疑。
闲话间,长春宫就到了。
请过安后,娴妃瞧着皇后有些消瘦的面庞,关切道:“皇后娘娘病了这些日子,瞧着倒是消瘦了不少,若是您不嫌弃,臣妾宫里有一支上好的老山参,回头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皇后抚了抚涂了胭脂提气色的脸颊,含笑道:“娴妃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老山参难得,本宫又怎好夺人所爱,娴妃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嘉妃见娴妃骤然巴结皇后,冷笑道:“皇后娘娘可是中宫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娴妃,你那支老山参还是留着自个儿补吧。”
娴妃唇角的笑容微滞:“皇后娘娘出身大族,自然是见过,只是嘉妃你可不是,想来依着你那金佳氏的门庭,在入宫之前怕是听也没听过罢。”
“你……”嘉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皇后抬手,沉声打断:“好了,大家都是姐妹,何苦要逞口舌之快。”
娴妃和嘉妃闻言,忙福身道:“臣妾知错。”
皇后颔首让两人坐下,又放缓和了语气:“说来,本宫病了这几日,还多亏了纯妃嘉妃和愉嫔不辞辛劳的侍奉在侧,本宫很是感动。”
纯妃忙笑道:“侍奉皇后娘娘,本就是臣妾们应该尽的本分,皇后娘娘您过誉了。”
愉嫔也道:“纯妃姐姐说的对,您是臣妾们的主子娘娘,臣妾们侍奉您也是理所应当的。”
嘉妃刚刚被训斥,脸色依旧没缓过来,只扯了扯唇勉强笑了笑。
皇后也不在意,只扬了扬手示意谷翠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虽是如此,可本宫也记着你们的用心,本宫特意给你们备了一份赏赐,也算是嘉奖你们辛苦。”
谷翠拍了拍手,长春宫的宫女便将皇后备好的东西一一交给嫔妃们身后的宫女手中。
娴妃瞧着静心手中一对精致的金螺丝玛瑙镯,又看了一圈殿里每个人都有的盒子,不好意思道:“皇后娘娘,为您侍疾的是纯妃,嘉妃和愉嫔,臣妾等人并无功劳,又怎好生受您的赏赐?”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知道,只是你们虽不曾来侍疾,却日日为本宫祈福,这也是你们该得的,不过纯妃她们的功劳格外重,所以赏赐也比你们的厚重些。”
怡嫔瞟了眼皇后赏她的东西,眼神闪了闪道:“皇后娘娘持身公正,臣妾感念您的恩德,不过说起来,臣妾们尽的心,也是不如几位阿哥,臣妾听说您病的这些日子,大阿哥日日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抄写孝经为您祈福,如此孝心,皇后娘娘可该好好儿嘉奖才是。”
舒嫔则是瞥了眼打扮的娇艳的柳清菡,笑吟吟的接道:“大阿哥和三阿哥便也罢了,他们是已经入了上书房的,四阿哥年岁还小,未曾学过写字竟也能顺顺当当的每日坚持给皇后娘娘抄经,可谓是孝心可嘉,嘉妃姐姐有这样一个懂事的阿哥,还真是好福气呢,柔嫔,你说是吗?”
柳清菡猛然被点名,下意识看了舒嫔一眼,见她眼中透着不怀好意的笑,脸色忽然有些白,勉强一笑道:“是。”
说罢,便捏紧了帕子垂着头,一副伤心失落的模样。
有心人看在眼中,却也只是看好戏的神情。
嘉妃脸上略带得意之色,只是她到底还是长了脑子的,没被舒嫔这话说的飘起来,笑着道:“舒嫔过奖,四阿哥也是皇后娘娘的孩子,若说福气,皇后娘娘的福气更大才是。”
见嘉妃没有如自己所愿的跳进自己挖的坑里,但最起码也刺激到了柔嫔,便也没在继续扯下去,只扯了扯嘴角:“嘉妃姐姐可真会说话。”
皇后不欲让大阿哥出尽风头,便道:“好了,几位阿哥那里,不止本宫有赏赐,就连太后和皇上也会赏赐。不说这个了,再有几日就是嘉妃你们的册封礼了,册封礼后就是太后的寿辰,与其整日想些事不关己的事儿,不如好好儿想想送什么贺礼能讨得太后的欢心。”
一说起太后的生辰,众人就脑壳子疼,她们每年送给太后的东西,太后都是淡淡的,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任何的喜好或者在意,唯有对皇后,是给了她皇后的体面,除此之外,便是……娴妃。
众人愁眉不展的出了长春宫,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去,舒嫔走在柳清菡前头,慢悠悠的扶着宫女的手,余光瞥了眼后头,冷笑道:“墨书,你说这人的福气是不是生来就注定了的呢?”
墨书不知舒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却知道她不能反驳,就笑着道:“这是自然,奴婢倒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她使劲儿想了想,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的可不就是如此嘛。”
舒嫔见墨书这般配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同银铃叮咚般悦耳:“你说的对,所以给皇上生阿哥也是要看福气的,这没福气的,可不就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生下来了就是宫里金尊玉贵的皇阿哥,生不下来,那不过是一滩肮脏的血水罢了,沾在身上都嫌晦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