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皇帝闻着燕窝粥的香甜,慢慢的品着茶,柳清菡低头吃了一口,然后抬头笑道:“皇上可也要用一碗?”
只她吃着,他看着,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皇帝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十八学士上,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你吃吧,朕不饿。”
见此,柳清菡只得加快速度多吃了两口,让之卉把碗收拾下去。她漱了口,捏着帕子擦了擦唇角,笑着道:“皇上觉得这株十八学士,品相如何?”
皇帝眼中闪着惊艳的光芒,称赞道:“比起养心殿的那株姚黄,自然更为出色。你培育出来的东西,素来都让朕惊艳。”
他身为皇帝,不是没见过珍稀品种,只是再珍稀,品相也不如他从柔嫔这里看到的好,这株十八学士叶型匀称,叶质饱满,花型典雅精致,花色丰富,同一株上竟开出了粉红,红色,白色和白底红条,红底白条等不同颜色的花卉,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柳清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不枉她花费了许多精力去嫁接芽插,她走到皇帝身边,略略皱眉:“皇上既然喜欢,不如把它带去养心殿吧,臣妾实在是养不起这株茶花了。”
皇帝闻言,眸子微垂,正好能看的清楚柳清菡皱的近乎打结的秀眉,他有些好笑:“难道这茶花还要花你的份例不成?”
柳清菡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皇上有所不知,茶花娇贵,其中以十八学士为最,培育十八学士的土壤必须要山泥土,而且日常又需要晒太阳,要走足够高的温度才能让这茶花抽芽开花,偏冬日里本就冷的厉害,臣妾的炭火都用来给这株茶花取暖了。”
说到这里,柳清菡略有些不平,她嘟了嘟嘴:“臣妾都没它娇贵呢。”
皇帝瞧着柳清菡抱怨的娇憨模样,低低的笑了:“谁说你没有它娇贵,爱妃人比花娇,又岂会比不上一株茶花,嗯?”
带着白雾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柳清菡裸露在外的肌肤慢慢爬上了粉红,她娇嗔道:“皇上尽会取笑臣妾。”
妈呀,这狗男人也太会了,她快要受不住了。
皇帝带着玉扳指的拇指抚上身前女子粉嫩的脸颊:“朕说的都是真的,爱妃难道体会不出来么?”
这话若是他夸旁人,许是有几分不实,可若是放在柔嫔身上,那是再合时宜不过了,柔嫔浑身上下长得娇嫩无比,无一不合他的心意,都说食色性也,皇帝觉得,也不怪他如此宠爱柔嫔,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住美人的诱惑罢。
之卉只把碗端了出去,再回去时却被守在了门口的吴书来给拦下了,她瞪圆了眼睛,刚要说话,倏地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令她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红了脸,略有些不适应,也不是每次小主侍寝时她都在外伺候的,听的次数少了,可不就不习惯?
吴书来倚在门框上,轻啧了声,见之卉只顾着羞涩,提醒了句:“你这丫头,热水都备好了吗,不要等会儿皇上和柔嫔娘娘要水,还要等着。”
之卉忙不迭的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吴书来瞧着之卉慌不择路的身影,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不就这么点儿子事儿?”
直到两更时分,皇帝才鸣金收兵。
第二日柳清菡扶着腰起身时,才听之卉红着脸道昨日她们抬了三次水,末了还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柳清菡有些尴尬,她余光瞥见梳妆台上的十八学士已经没了踪影,忙转移话题:“茶花可是被皇上带走了?”
之卉绞了帕子替柳清菡净手净面,一边说道:“是皇上给带走了,皇上还说,既然这株茶花费了您不少炭火,而这茶花又给了他,那这些炭火就该由他皇上来给,所以在您没醒的时候,李玉公公就从养心殿抬了五百斤的红罗炭来。”
柳清菡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脸,把帕子递给之卉,有些失望:“本宫这一株品相极好的十八学士,竟只值五百斤红罗炭?皇上也真是小气。”
之卉吓得一哆嗦,忙探头看了看有没有旁人听见,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咱们可不能这样说皇上,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再说了,奴婢还没说完呢,李玉公公是抬了五百斤红罗炭,可他还说皇上交代了养心殿,每个月都从养心殿的份例里给您拨五百斤红罗炭的。”
一听是每个月,柳清菡气儿终于顺了:“这还差不多。”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交代道:“昨日双福做的不错,回头你记得给他拿些赏银。”
之卉替柳清菡通着头应了:“奴婢记住了,只是小主,您又怎么知道昨日皇上会来呢?”
柳清菡眉梢含着几许春色,笑道:“就是因为本宫不知道,所以本宫才要双福守在门口。”
凭借皇帝对她的宠爱,白日见她受了委屈,晚上若是不来安慰安慰她,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她又不确定皇帝一定回来,就只能让双福看着了。还好最后结果没有令她失望。
之卉恍然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没再继续问下去,只专心的替柳清菡梳妆。
十一月初六是册封礼,这一日天公作美,难得的出了太阳,驱散了几分寒气。
按照规矩,册封礼要在此次册封位份最高的嫔妃宫里举行。所以这会儿,柳清菡一身册封的嫔位朝服,低眉顺眼的跪在启祥宫嘉妃身后,静静地听着圣旨册文,大约过了两刻钟,冗长的册文才被念完,然后从女官手中接过金册,又要去慈宁宫,养心殿和长春宫三处谢恩。
太后没多说什么,只是训诫了两句就让人跪安了,至于皇帝,也只是让行了礼。
重点是在长春宫里,皇后一身正红色牡丹缂丝镶边纹氅衣,高坐于正殿宝座之上,满是雍容华贵,眼见着底下四人行完了礼,皇后又慢悠悠的品了口茶,这才道:“从今儿起,你们就是后宫名正言顺的主子了,该说的本宫以往都说过了,今儿个也没什么要多说的,只一点,要恪守规矩,切勿无事生非,如此,咱们便可相安无事。”
皇后话落,由着嘉妃领头又给皇后磕了个头,齐齐道:“臣妾等谢皇后娘娘教导,必定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那就好。”皇后满意的点头,抬了抬手,“行了,册封礼也结束了,你们要都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本宫给你们的赏赐,回头会命琦玉给你们送到宫里去。”
踏出长春宫的门槛,柳清菡长舒了一口气,从今日开始,她才算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里,有了一席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可以祝我生日快乐嘛,依旧是穿着帆布鞋,孤身一人在路上的第21年,唉~
(我没有一个海鲜胃,昨天吃了一只螃蟹,大半夜的我胃都快吐出来了【难受.jpg】)
注:十八学士描写借鉴百度百科
第42章
册封礼后,在皇帝的金口玉言下,柳清菡终于搬到了永寿宫正殿,成为了永寿宫名正言顺的主人。
在敬事房又补充了她身为嫔位的伺候的宫人时,柳清菡顺便就提了之卉为永寿宫的掌事宫女,双福为掌事太监,原先伺候的铃兰和紫罗也调入了内殿服侍。
揆常在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低眉瞧着半卧在炕上的柳清菡,眼中带着一丝羡慕:“臣妾今日来,是来恭喜娘娘正位永寿宫的,只是臣妾素来没什么好东西,便亲手为娘娘做了几个荷包,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在柳清菡还是贵人的时候,她尚且能厚着脸皮称呼她一声姐姐,可如今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嫔主子了,为了不讨人嫌,她便只能以娘娘相称。
不过,柔嫔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上嫔位,又压下了舒贵人,是不是就说明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柳清菡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身子,看了眼做工精致的荷包,含笑道:“这刺绣看起来着实精美,本宫又怎么会嫌弃,紫罗,去收起来好生放着,回头把寝殿的荷包都换成这个。”
听着柳清菡的话,揆常在眼睛一亮:“娘娘喜欢就好。”
把她做的荷包放在寝殿这等地方,就说明了柔嫔接受了她的示好。
这么一想,揆常在捧着柳清菡就更起劲儿了,至于之前的什么官家格格的骄傲矜持,在此刻连渣渣都不剩了。
揆常在毫不尴尬的夸赞令柳清菡有些不自在,她抬了抬手打断了揆常在的滔滔不绝,扭头对伺候的宫女吩咐道:“茶凉了,去给揆常在上一盏冰糖红枣燕窝羹罢。”
吩咐完宫女,又对揆常在道:“这燕窝补气血,在冬日又极为滋补,对咱们女子最是好了,等会儿你尝尝看。”
揆常在笑着点头,没一会儿,宫女就端了两碗冰糖红枣燕窝来,揆常在端起碗用白瓷勺搅了两下道:“娘娘这里的燕窝,品相极好。”
她在家里虽然也有燕窝的份例,可那些燕窝又怎么比得上宫里的贡品?再说了,她一个小小常在,连燕窝的份例都没有,想吃就只能自己花银子买。
柳清菡抿了两口燕窝,招呼着她:“好便多用点,等你回去的时候,本宫让之卉给你带一些。”
她这里的燕窝都是皇帝赏的,还有之前小产的时候各宫里送来的,这些日子她被之卉逼着吃燕窝,吃的都腻味了,赶紧分出去些她也能少吃点。
揆常在不知其中缘由,欢喜的道了谢,之卉在一旁无奈默声叹气。
用完了燕窝,揆常在才问起了正事:“娘娘,过几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臣妾初入宫,心里也没个成算,所以就想着向您讨个主意,这寿礼……”
柳清菡了然,前几日听双福打探来的消息,说太后极难讨好,于是她便一直在思索这个事儿,原本她是准备抄两本佛经的,可一听双福说娴妃每年送的都是经书,她就不好再送这个了,最起码她目前和娴妃还是盟友关系,可不能因为这个小事儿就破裂了。
想了想,她对揆常在道:“太后娘娘身份尊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最重要的便是那一份心意,本宫瞧着妹妹的绣活是极好的,不如就给太后娘娘送一幅绣品罢。”
刚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就算她再不通女红,也知道一幅绣品短时间内是完不成的,只是柳清菡正准备说这个问题时,就见揆常在一脸的喜色:“娘娘和臣妾可是想到一处去了,臣妾之前用苏绣绣了一幅祝寿图,此番正好送给太后娘娘,原本臣妾心里还有些不踏实,有了娘娘这句话,心里就踏实多了。”
这话一出,柳清菡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只是她也没动声色,依旧笑着同揆常在说着话。
约摸待了半个时辰,揆常在才起身告辞。
揆常在一走,之卉就啐了一口:“奴婢原先还以为揆常在是来讨好主子的,谁曾想是利用您,找您来拿主意来了,什么人呐。”
柳清菡扬了扬帕子,许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眉尖细细的蹙着:“说了你多少次,说话要小心些,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说出来,她再不济也是小主。”
见柳清菡不悦,之卉忙低头道:“奴婢知错,可,揆常在也太膈应人了。”
“既知道揆常在心思不纯,日后少搭理她就是了,去看看燕窝还有吗,盛一碗咱们带去养心殿。”还是要讨好皇帝,让皇帝给出出主意,到时候就算太后不喜欢,有了皇帝的名头扯大旗,太后也不至于给她没脸。
之卉有些犹豫:“小主,给皇上的吃食,用咱们剩下的,好吗?”
皇上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小主却这么敷衍,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保不齐就会发怒。
柳清菡白了之卉一眼:“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现成的嘛,再说了,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也不必太费心思,说不准皇上就喜欢剩下的。”
“可……”好像是这样,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之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
柳清菡推了她一下,催促道:“你再不快些,皇上都要用晚膳了,到时就更看不上本宫的燕窝羹了。”
一听柳清菡这样说,之卉忙转身出去:“奴婢这就去。”
只不过,柳清菡去的时候有些不巧,她到养心殿的时候,皇帝正在见大臣。
李玉捧着笑道:“要不您先去偏殿等一会儿,等皇上见完了大臣,奴才就替您去通禀?”
柳清菡裹着厚厚的披风,手炉散发着热气,她轻轻摇头:“不用麻烦了,李公公,本宫在这里等着就好。”
李玉也没勉强:“那也行,几位大臣已经进去了一个时辰,奴才估摸着很快就会出来了,奴才也已经让人给师傅说了的。”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是在卖好,柳清菡心里清楚,她侧头看了眼之卉,之卉忙避着人往李玉袖子里塞了个荷包,李玉不着痕迹的捏了捏,里面是两颗硕大的珍珠,他的笑愈发真切了几分,低声道:“奴才怎好拿您的赏?”
柳清菡笑了笑,柔声道:“天冷,就算是本宫请李公公喝茶的钱了。”
而里面也确实如李玉所言,谈论的政事已经谈妥,这会儿实则是皇帝在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从柳清菡那里得来的十八学士,而张廷玉几人也是惊艳的奉承着。
不不不,不能说是奉承,而是实话实说,张廷玉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舔着老脸道:“皇上,您也知道,老臣是爱花之人,所以您这盆十八学士,可不可以赏赐给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他这一生,别的爱好几乎没有,唯独喜欢十八学士,只可惜,他见过的所有十八学士中,所有的加起来也不如这御案上摆着的这一株令人惊艳,所以他才厚着老脸开口求皇帝。
这个时候皇帝虽然和张廷玉在朝政上有些意见不和,但也没太大的嫌隙,况且皇帝又了解张廷玉的为人,所以对张廷玉这话也不觉得冒犯。
皇帝悠闲的靠在金灿灿的九龙宝座上,目光含笑道:“非是朕舍不得,而是这十八学士,也不是朕的。”
不是皇上的?张廷玉激动了:“那皇上可否告知老臣,这十八学士的主人是谁,老臣愿意拿银子买。”
除了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合之外,阿桂和鄂尔泰还是头一次看见张廷玉因为一株花激动的手抖。
皇帝不是看不出来张廷玉的迫切,可他偏偏跟逗他玩儿似的:“这主人啊——”
张廷玉期盼的看着皇帝,等着他告知,谁知皇帝话音转了个弯儿:“后宫嫔妃,朕也实在是不便告知。”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