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清穿)——青丝叹
时间:2022-04-05 07:55:28

  翊坤宫中,静心替娴妃捏着肩膀,唏嘘道:“皇上的气势真是愈发吓人了,若是皇上再待久一些,奴婢怕是要吓得晕过去了。”
  她还是头一次在后宫里见皇上有这般气势。
  娴妃享受着肩上的舒适,眉眼间带着平和:“瞧你那出息,本宫发火你都不怕,皇上都还没发火儿呢,你就吓成这样。”
  静心道:“那不一样,奴婢整日伺候在您身边,对您是有了解的,可皇上奴婢又不了解,那会儿奴婢是真的怕皇上发怒,牵连了主子。”她说着,对皇后有些不满:“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明知皇上正高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扫兴,也难怪皇上不悦……”
  她话音不曾落地,娴妃倏然睁开了眼,怒呵道:“作死的丫头,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编排的?”
  静心身子一抖,忙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她口中虽是这样说,可心里却着实不解,娘娘她平日对皇后娘娘也没这么恭敬,怎么她顺着娘娘心意说了几句话,却被娘娘这般斥责?
  娴妃低眸看着跪着的静心,自己伸手揉了揉额角,一丝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她知道今儿个的事儿估计所有人都在怨皇后冲动,差一点害得她们也承受了皇上的怒火,可她却能理解皇后的行为,身为皇后,就是要直言进谏,这并没有错,若是明知皇上做的不对,皇后还要顺从,这与那朝堂上的奸臣何异?
  好在娴妃的想法柳清菡并不知晓,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明白了,依着娴妃的性子,也难怪会在历史上悖逆皇帝,私自断发,落得个不废而废的下场。
  皇后在纯妃生产当日因赏赐一事惹了皇上不快之事如风一般传的满后宫都是,只是流言,向来都是愈演愈烈的,甚至慢慢的,就会变了味道,不知扭曲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外面流言传的再热闹,永寿宫里却是清净一片,只因柳清菡向来明白,后宫流言不论好坏,都沾染不得,所以她一向严令永寿宫宫人,不得参与流言一事,否则便送进慎刑司,这一命令颇为奏效,不管那些奴才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口中却不敢议论半句。
  柳清菡正在同几个宫女剪着窗花,铃兰便拿了个盒子进来道:“娘娘,刚刚内务府命人送来了您要的平安锁。”
  她把盒子打开,放在柳清菡面前,柳清菡闻言,放下了剪纸,把平安锁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见上面都是些吉祥如意的纹路,祥云的形状,下面还坠着六个小铃铛,叮咚作响,她笑着道:“收起来罢,等后日六阿哥洗三时,再送过去。”
  纯妃生了六阿哥,洗三是要添盆的,但柳清菡与纯妃交情又不好,也不乐意费那个心思去琢磨送什么好,便早早的知会了内务府打出一个平安锁便罢了,这平安锁是纯金打造,拿起来也有些重量,真论起来,除了没有新意,心意也够了的。
  铃兰笑着收了起来,柳清菡又开始了剪纸大业,之卉裁了一张红纸,抿唇低声道:“也不知皇后娘娘还有没有心思给六阿哥筹办洗三了。”
  宫里阿哥公主的洗三虽然是惯例,但也不是必须要办的,若是遇上个什么事儿,或者皇上皇后不乐意,那也是办不成的,可巧今儿皇上和皇后都不高兴,她估摸着怕是有些悬。
  柳清菡低头浅笑:“没办那就私底下给纯妃送去,没道理本宫给六阿哥送东西,纯妃还有不收的,只不过,皇后的胆量本宫确实佩服,若是换了本宫,本宫可没底气这么跟皇上说话。”
  别说反驳了,就是私底下,她也不敢,她要是惹怒了皇帝,她身后可没有家族支撑,这就是她和皇后最根本的区别,所以她还是要好好儿扒着皇帝,可不能松手。
  铃兰放了盒子回来,正好听到柳清菡这句话,许是存了讨好的心思,她履意奉承道:“皇后娘娘是敢说这样的话,可皇上却不愿意听,皇上更喜欢听娘娘您说话呢,否则也不会常常叫您到养心殿伴驾了。”
  话落,柳清菡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口无遮拦,出去跪着去。”
  与娴妃对静心的态度不同,铃兰伺候她日子不久,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忠不忠心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要是再把铃兰留在身边,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铃兰一惊,不明白柳清菡为什么突然生气,求救般的看向了之卉和紫罗。
  之卉却没搭理铃兰,当即顺着柳清菡的话,和紫罗一起拉着铃兰到廊下跪着。
  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同情,故而不曾把铃兰拉到雪还未化的庭院中,但廊下的温度也极低,跪在这里也是不好受的。
  念着共同伺候的情分上,之卉还是提点了句:“收起你的小心思,你想在娘娘面前出头,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可你却用了娘娘最厌恶的那一种,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殊不知是跳梁小丑。”
  后宫中嫔妃间争宠,殊不知奴才在主子身边也争宠,只有得用的奴才才能被主子重用,走出去才有脸面。
  上次铃兰私自背着她与内务府的人接触,收了内务府巴结娘娘送的护甲时,她便已经留了个心眼儿了,早早地对铃兰有了防备,谁知她竟如此不知分寸,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铃兰不服气道:“我什么也没说,就是想让娘娘高兴高兴,又哪里做错了?”
  膝盖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冻得铃兰打了个冷颤,她不想跪在这里,娘娘没有说要她跪多久,万一她跪的时间长了,这双腿就废了。
  见铃兰不识好歹,之卉也没了心思同她说下去,拉着紫罗进去时,翻了个白眼儿,丢了句:“你错在就不该说话。”
  外面的交谈,一字不落的落在了柳清菡耳中,柳清菡抬头见之卉进来,淡淡吩咐:“铃兰不能留在永寿宫了,半个时辰后,把她送回内务府罢。”
  “是,奴婢记住了。”之卉福了福身子,心里还在感叹娘娘心善,只罚了铃兰跪半个时辰而已。
  可外面的铃兰却不这样想,她听着殿里传来的吩咐,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娘娘都罚跪了,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回内务府?她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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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皇帝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听着傅恒汇报朝政:“……左副都御史仲永檀与鄂容安泄漏机密,好在奴才带人缴获及时,并未造成严重影响,只是此二人行为恶劣,奴才请求皇上严惩。”
  皇帝对于吃里扒外的人也是深恶痛绝,当即道:“将仲永檀和鄂容安二人移交内务府慎刑司,命庄亲王主理此案,不得有误。”
  至于为什么不把人送进刑部大牢或者大理寺,皇帝自有考量。
  傅恒拱手领命,皇帝挥了挥手命他下去,却见傅恒面色犹豫,他支着头道:“怎么,你还有事?”
  他一见傅恒面色如此,就知傅恒想要说什么,只是他心中依旧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着傅恒不要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谁知傅恒偏偏跟他对着干。
  傅恒猛然跪下,哀求道:“皇上,皇后娘娘她……”
  他只起了个头,皇帝便一本折子砸在了他的头上:“富察傅恒,你放肆,朕后宫里的事,也是你一个外男能过问的?”
  皇帝脸上的怒火显而易见,便是早上时皇后公然反驳皇帝,皇帝都不曾真正的把火发出来,只是压制在心里,这会儿傅恒胆敢捋虎须,皇帝又怎么会给他面子?
  傅恒磕了个头,耳边垂下一缕被折子勾出来的头发,沉声道:“奴才知道,可皇后娘娘是奴才的亲姐姐……”
  早上后宫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他身为御前侍卫,也有所耳闻,不论是碍于血缘关系,还是碍于富察家的颜面,这个情,他必须要求。
  皇帝轻嗤:“亲姐姐?富察傅恒,你是不是忘了,皇后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其次是朕的嫡妻,朕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最后才是你富察家的女儿,你的姐姐,你既然这么关心皇后,那么朕不如成全你,命皇后返家,你好好儿关心,如何?”
  随着最后一句话吐出口,吴书来也是吓得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频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皇上气急了,什么话都没顾忌的说出了口,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还指不定如何呢。
  这般锥心之语,傅恒听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奴才不敢,奴才知罪,求皇上降罪。”
  命皇后返家?皇上这是何意?若非是对姐姐存了极大的不满,也不会对着他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可若是真的命皇后返家,而非是省亲,那他们富察家还有何颜面见人?
  皇帝缓了口气,再也不想看见傅恒:“滚出去,朕过年前都不想再看见你。”
  傅恒身为御前一等侍卫,负责随身保护皇帝的安全,这会儿皇帝言不想看见他,焉知是不是想撸了他一等侍卫的位置。可他已经触怒了皇帝,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只得缓缓出去。
  殿门被打开,吴书来跟在傅恒身后出来,目送傅恒离开,傅恒还未走出养心门,迎面就瞧见了柳清菡带着宫女款款而来。
  柳清菡与傅恒撞上,瞧见傅恒脸上的狼狈,心里诧异,却不曾因为他而停留,越过正在躬身行礼的傅恒,走到了台阶下。
  吴书来见着柳清菡跟见着了救星一样,忙打了个千儿扶着柳清菡上台阶:“奴才给柔嫔娘娘请安,您这会儿来是……”
  他不大的眼睛落在了柳清菡身后紫罗提着的食盒上,眼里带着期盼。
  柳清菡觉得吴书来今儿有些异于平常的热情,但也没表现出来,只道:“本宫听闻皇上午膳没怎么用,便让小厨房特意做了几样好消化的吃食,不知皇上可方便见本宫?”
  她在人前说话一向都是柔声细语,不疾不徐的,仿若春风拂过,令人听之舒适。
  傅恒怔怔的站在远处,耳边隐隐听到柳清菡说话的声音,又见皇上身边的御前总管对一个嫔妾这般殷勤,心情愈发不好了,堂堂皇后被皇上训斥,她一个嫔妃,却在这时来皇上跟前献媚邀宠,简直放肆……
  只是他在想什么,没人关心,吴书来听了柳清菡的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娘娘稍等,容奴才去通报……”一声。
  “吴书来,你死哪儿去了,茶呢?”
  吴书来话还没说完,殿里皇帝暴躁的声音就透过殿门传了出来。他尬笑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忙应了一声:“奴才这就来。”然后对着柳清菡装作为难的样子:“柔嫔娘娘,您看这……”
  要是柔嫔能把这苦差事给接过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清菡略略瞥了吴书来一眼,转身接过紫罗手中的食盒:“吴总管,本宫进去瞧瞧吧。”
  殿里,皇帝怒气尤在,地上的折子散落的到处都是,令柳清菡无处下脚。
  她把食盒放在窗下的炕桌上,缓步走过去,蹲下行了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转身,看见进来的是柳清菡,没好气道:“怎么是你,吴书来那个狗奴才呢?”
  他没叫起,柳清菡就只能继续蹲在地上,她仿若不惧怕皇帝的怒火一般,笑着道:“皇上就别为难吴总管了,您明知吴总管被您吓的不行,偏还要继续吓他。更何况,臣妾亲自给您奉茶不好么?臣妾自认自己这张脸比起吴总管来,更能让您心情愉悦呢。”
  皇帝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自己脚下的女人,忽然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手紧紧禁锢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肌肤触手滑腻,声音骤然变得温和起来:“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来?就连吴书来也知道,在朕发怒的时候恨不得离朕越远越好,偏你主动往朕跟前凑,难道就不怕朕迁怒于你吗?”
  那手掌带着茧子,在柳清菡脸上制造出些微的痒意,在她心里,却觉得这只手如同滑腻腻的蛇一般,充满了危险。
  她微微笑着:“自然是怕的,可是臣妾虽然怕,但这怕却抵不过对您的担心,臣妾担心您因为怒火而伤了身子,您是一国之君,您的身子自然也是顶顶重要的,若是您迁怒臣妾,能让您心情变好,那臣妾也会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用处,最起码,可以成为您出气的对象。”
  若是她直接说不怕,皇帝自然不信,可她直言自己害怕,却因为担心他的身子而不惧他的怒火,那么这话的可信度就高了许多。更是表明了她担心他,在她心里,他的喜怒远比她的荣辱兴衰更紧要。
  这番话,皇帝闻之舒畅,也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就你这瘦弱的身子,若是朕真的对你发火,你怕是也受不住朕。”
  车开的措不及防,柳清菡瞬间呆愣:“那,那臣妾回头多吃一些便是了。”
  虽然她清楚皇帝在说什么,但她绝不能露出自己很了解的模样,她可是个娇羞的小女子。
  一说到吃,柳清菡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是给皇帝带了吃食的,她挣开皇帝的手,转身往窗下走:“说到吃食,臣妾来还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还有臣妾泡的菊花茶,只是耽搁了这么久,怕是都凉了,菊花茶泡的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她说着,还打开了食盒,感受了一下里面点心的温度。
  皇帝听着她碎碎念,一甩袍子脱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菊花茶?是特地想让朕下火么?”
  柳清菡一顿,支支吾吾的辩解:“臣妾只是觉得,菊花茶和这几样点心更配而已。”
  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么个想法。
  皇帝不置可否,扫了一眼食盒:“不是说给朕带的么?怎么不拿出来?”
  柳清菡道:“皇上,点心都凉了,不如臣妾叫吴总管拿出去热一热吧?”
  “不必。”皇帝拒绝,实则他午膳没怎么用,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柳清菡见皇帝不是说的客套话,就一一把点心摆了出来,递给了皇帝一双筷子。
  皇帝虽然饿,但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的进食,皇家尊贵尽显。不一会儿,柳清菡带来的几样点心就没剩多少了。他喝着菊花茶,顺着咽喉滑进肠胃,柳清菡眸色稍动,想起自己的目的,袖子里的手握了握,便道:“皇上,您,不生气了吧?”
  “怎么?”皇帝半靠在迎枕上,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皇帝的脸上,给他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柳清菡吸了口气,起身又跪了下来:“那请您恕臣妾斗胆,臣妾可不可以替皇后娘娘求个情,求您不要与皇后娘娘计较?”
  皇帝倒是没有柳清菡预想中的那般生气,反而是喜怒不明道:“你既然要替皇后求情,那自然有你的理由,你不妨说说看,若是说的好了,朕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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