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人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了,当即就带着人往养心殿去诉苦。
李玉瞧着高贵人又来了,心里是止不住的厌烦,他心里着实不明白,柔嫔比起高贵人来,要好了千倍万倍,皇上为何要宠着高贵人呢?
高贵人每次一来养心殿,就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次也不例外,一副鼻孔看人的态度:“李公公,我来给皇上请安,皇上可有空闲?”
李玉一百个不想搭理她,但碍于身份,还是赔着笑道:“小主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
养心殿内,皇帝听闻高贵人求见,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有些不耐烦:“她来干什么?”
李玉讪讪笑道:“高贵人说,是来给您请安的。”
皇帝原本不想见她,可一想到他还要做出宠爱高贵人的模样给高家看,又改了口:“叫她进来吧。”
谁让他冷落了高贵妃,自然就要抬起高贵人。
高贵人一听皇帝要她进去,高兴的不行,特意又理了理衣裳,才抬脚进去,看到站在御案后练字的皇帝,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虎躯一震,写字的动作被这声音给吓得停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汁顿时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晕染成黑黢黢的一团。
伺候在侧的吴书来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拿棉花塞着耳朵。不是他说,高贵人这声音,也太做作了。
难为皇上了。
好在他是皇帝,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起来吧,爱妃怎么来了?”
高贵人的眼神含情脉脉,直勾勾的望着皇帝:“臣妾就是有些想皇上了。”
皇帝俊美的面容上温和至极,看着高贵人的神色仿佛含着淡淡的情意:“是么?想朕了,派人来养心殿说一声就是了,朕自会去永和宫看你,怎么自己亲自来了?”
他放下笔,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高贵人的穿着打扮,眼底带着不屑。
没见识的人终究没见识,头上的珠宝闪的他眼睛疼,她是恨不得把自己妆奁里所有的首饰都戴在头上么?
高贵人沉迷在皇帝宠溺的眼神里,不可自*拔:“臣妾舍不得皇上这么辛苦的跑一趟,索性臣妾整日在后宫也无事,便亲自来了。”
她说着,缓缓的捏着帕子走到皇帝身旁,身上浓郁的香粉气息便直往皇帝鼻子里钻。
皇帝忍着要打喷嚏的冲动,仔细打量了高贵人的脸,见她眼底是明显的红,仿若哭过一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他不想与高贵人离得太近,忙从御案另一旁绕过去,走到摆满了书的架子旁,略有关切的道:“朕瞧着你脸色有些憔悴,可是身子不舒服?”
高贵人忙摇了摇头:“臣妾无事,只是昨日没睡好罢了。”
桂竹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紧跟着高贵人出声:“小主,您哪里是昨夜没睡好,分明就是被欺负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瞥了眼吴书来,吴书来脸色骤然一肃:“放肆,皇上和小主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还不滚出去跪着?”
桂竹一脸惊慌的看着高贵人,她可是为了小主好,小主总不能不救她吧?
高贵人正要求情,吴书来便道:“小主,奴才知道您心善,可像她这么没规矩的奴才,口无遮拦,随意插口主子们谈话,若是不罚,没的传出去让人说您身边的人都是没规矩的,这也会带累您的名声。”
说完,吴书来也没给高贵人说话的机会,直接让养心殿的小太监扭了人出去跪着。
高贵人委屈的看着皇帝,皇帝柔声道:“听话,朕也是为了你好。对了,刚才朕听你的宫女说,你被人欺负了,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正事,高贵人也顾不得还在殿外罚跪的桂竹,忙诉委屈:“臣妾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娴妃娘娘,娴妃娘娘方才竟然派人去永和宫,罚臣妾抄十遍宫规……”
皇帝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眉梢微抬:“哦?据朕所知,娴妃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平白无故的,她罚你做什么?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
高贵人没听到皇帝替她做主的话,反而是对她的质疑,眼泪顿时就下来了:“皇上难道也不相信臣妾吗?”
“不是朕不相信你,只是娴妃受朕的命令代替皇后掌管后宫事宜,你既说娴妃假公济私,朕总是要问清楚的,总不好什么也不问,就这么去问罪娴妃。不然这样,朕把娴妃传过来,你们当面对峙可好?”
正在伤心的高贵人并没有听出皇帝话中给她设下的陷阱,她从未说过娴妃假公济私,可到了皇帝口中就成了假公济私,若是传到了娴妃耳中,那可就是凭白给高贵人树了个敌人。
因为静心去宣娴妃命令时,并未提到柳清菡,所以高贵人便下意识忽略了她,心心念念的以为是娴妃嫉妒她得宠,这才要出手整治她。故而高贵人这会儿没有半分心虚,直接就应了:“好,反正臣妾没有得罪过娴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吴书来:当皇上真难。
皇帝:当太监更难。
柔姐姐:皇上和太监都是忍者神龟。
皇*忍者神龟*上&吴*忍者神龟*书来:…………
第58章
娴妃接到皇帝传召时,马不停蹄的到了养心殿,见着的便是高贵人抽泣委屈的模样,而皇上则坐在一旁,喜怒不辨的一口一口抿着茶水。
娴妃行了礼,皇帝便道:“高贵人向朕哭诉,说你假公济私,不明缘由的惩罚她,可有此事?”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之所以罚高贵人抄写宫规,是因为高贵人以下犯上,冒犯了柔嫔妹妹,假公济私,如此言语,臣妾实不敢受。”娴妃没想到高贵人会这么没脑子,就这么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
高贵人抽噎声一停,当即反驳:“娴妃娘娘,臣妾今日都不曾见过柔嫔娘娘,又何来以下犯上之说?”
皇帝面容平静的看着娴妃,娴妃冷冷道:“高贵人是没有见过柔嫔妹妹,可却见过柔嫔妹妹身边的紫罗,高贵人做了什么,心中若是没有印象的话,本宫不介意一一道来,说个分明。”
说高贵人蠢都是抬举她了。
皇帝垂眸浅笑,低低问道:“哦?爱妃,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说出来让朕听听,也好为你做主。”
这话,是对高贵人说的,娴妃便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
被娴妃这么一提醒,高贵人骤然就有些心虚,讷讷道:“臣妾承蒙皇上恩宠,教导臣妾习字,恰巧今日有空,便去了内务府取些宣纸,只是臣妾位份低微,份例中的宣纸并不够用,便……便向紫罗借了一些罢了。”
她再蠢,也知道她对紫罗说的那些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必定会对她失望的。可高贵人不清楚的是,皇帝从未对她有过期许,又何谈失望?
只看高贵人这气虚的模样,皇帝心中自是有数,他听罢,漠然厌烦的挥了挥手:“罢了,高贵人,你跪安吧。”
他怕再留高贵人在眼前,难过的就是自己了。
高贵人心里一凉,嗫嚅着唇想要说什么,可抬头对上皇帝和娴妃冰冷的视线,只好退下。
殿里没了刺鼻的香味儿,皇帝舒了一口气,温声对娴妃道:“你做的很好,持身公正,没有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娴妃心里一喜,含笑道:“多谢皇上夸奖,臣妾心知您对臣妾的信任,所以日日警醒自己,要立身公正,如此才能替皇上分忧。”
能得皇上一句肯定,也是她的荣宠了。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近日皇后病重,后宫琐事,也辛苦你了。”
娴妃给皇帝剥了个橘子,见皇帝接过,脸上笑意越发浓厚:“臣妾不辛苦,只是说起宫中琐事,臣妾倒有一事要与您回禀。”
皇帝倚窗而靠,薄唇微启,咽下一瓣儿橘肉:“何事?”
对于即将要说出口的事情,娴妃心中略有不舍,可却不得不说,她低头含笑:“说来也是臣妾经验不足,再过几日,便是您的万寿,虽说臣妾都是按照往年的章程操办,可臣妾到底不曾操办过此事,也怕会有什么纰漏,丢了皇室的颜面。恰巧臣妾刚刚问过太医皇后娘娘的病情,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些日子也不曾卧床修养,所以臣妾想,倒不如趁此机会,把宫务都交还给皇后娘娘,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她也不想交还宫务,可谁让有皇后在,这宫务她拿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若非柔嫔提醒,她还不知道皇后的病情已经大有起色,皇后如此捂着不曾透露,难保不是要坑她一回。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缓缓点头,听到娴妃说皇后身子大好时,诧异道:“皇后身子有所好转?为何朕不知道?”
太医院来报的消息,都是皇后元气大伤,需要静养。
娴妃摇了摇头:“许是太医院还未来得及禀报。”
不论如何,娴妃是交出了宫务,可是也间接的在皇帝面前坑了皇后一把。
皇后看着眼前娴妃亲自送回来的宫务账册,勉强笑着收了,回头便是怒气丛生:“可恨,娴妃怎么变得如此精明了?她不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宫务上,又怎么会知道本宫的病快好了?”
说来,这事儿也是愉嫔献的计策,想给娴妃挖坑跳,可没曾想娴妃如此快就把宫务送了回来,以至于皇后和愉嫔的打算就这么泡了汤。
秋风乍起,柳清菡用过早膳便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懒散了这么久,突然要起这么早,还有些不适应。
之卉扶着柳清菡,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娘娘,您怎么知道皇后娘娘病好了呢?”
柳清菡抿唇,笑的颇有深意:“临近万寿节,皇后的病便是不好,她也要逼着自己好了。”
皇后的病,除了被太后训斥,郁结于心之外,还有那牡丹花中的夜来香香味儿的缘故,她怎么说也在长春宫服侍过,对于皇后的喜好还是略知一二的。每年牡丹花开的时候,皇后总是喜欢在寝殿的床头放一盆牡丹,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也因此,她在长春宫修剪花木时,才有机会把夜来香的香粉注入到牡丹花中。如今已是深秋,牡丹花都已经衰败,夜来香便也失了作用,皇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恢复。可身体机能的损耗,却是补不回来了。
之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娴妃娘娘早已经准备好了万寿节的章程,就连位置,菜品什么的也都拟了章程,若这个时候交还给皇后娘娘,那这功劳,岂不是也要拱手送人?这对娴妃娘娘可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柳清菡不以为然道:“娴妃才没这个心情给皇后做嫁衣,既然娴妃甘心,那她必然是得了什么好处的,又或者,她早已同皇上禀报过了,只要皇上知道了,心里记着娴妃的功劳,旁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紧要的?”
说着话,就走到了长春宫门口,恰巧见娴妃从翊坤宫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便结伴进去了。
乾隆七年的万寿节,是皇帝的三十二岁生辰。万寿节是历代帝王的生辰,但为了不让心怀不轨之人探听到帝王的生辰八字,故而万寿节都是举行三日的,借此迷惑外人。
万寿节的第一日和第二日是要设宴款待前朝大臣,番邦来使的,当然这是国宴,流程礼仪都是由礼部筹办的。
到了第三日,才是后宫宴会,嫔妃皇子,皇室宗亲。
这一日,太和殿内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抿了一口清酒,看着眼前的宴会,颇为满意:“辛苦皇后拖着病体,宴会还能筹备的这般仔细,无一疏漏,很是得体。”
皇后按品大妆,脸上脂粉厚重,听见皇帝的夸赞,会心一笑:“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赞誉。”
愉嫔亲自夹了一个虾仁儿喂给五阿哥吃下,笑着插话道:“虽说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职责,可是皇后娘娘对皇上的寿宴也是用了心的,别的也就罢了,只臣妾瞧着,今晚的菜色倒是颇有心意,尤其是这道龙井虾仁儿,永琪可是格外喜欢吃呢。”
皇后瞧着五阿哥鼓着腮帮子,小手还指着龙井虾仁儿,要奴婢给他夹,眸色一暗,面上并无多少喜色:“永琪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些,若是不够,本宫这儿的这份,也给永琪罢。”
太后扶正了鬓边的吉祥如意福寿纹鎏金步摇,对皇后满意点头道:“皇后贤惠,也有一颗慈母之心,连五阿哥喜欢吃什么都知道,可见平日用心了。”
纯妃挺着肚子,咽下口中的红枣燕窝羹,见皇上和太后都夸了皇后,也凑趣儿道:“可不是么,就说臣妾,怀着身子,近来什么也吃不下,唯有臣妾的桌上摆了一碗红枣燕窝羹,臣妾可是特意瞧了瞧,就臣妾这里有,旁的姐妹们可都是没有的。可见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给臣妾做的,这可是独一份儿呢。”
一时间众人都在夸奖皇后用心,嘉妃看的牙酸,愤愤的翻了个白眼儿。柳清菡浅浅的陪着笑,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樱桃肉上,对此不置一词,心中却再次感叹娴妃手段了得。
一场宴会,参与的人众多,可是要把每个人的喜好都顾及到,也是不易。若是换了她,她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的比娴妃好。至于为什么她这么肯定不是皇后,那不过是因为,宫务到皇后手中时,离万寿节不过两三日了,皇后再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善尽美,唯一的可能就是照着娴妃的安排来。
就在这时,歌舞尽,方一退场,殿内便静了下来,皇帝微微一笑,便道:“皇后确实劳苦功高,所以,吴书来。”他唤了一声,继续道:“前日番邦进贡给朕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赏赐给皇后,以嘉奖皇后辛苦。”
吴书来弯腰退了出去,很快便捧着个盒子进来,送到了皇后面前,皇后打开一看,上面的红翡颜色殷红如血,清澈温润,没有半分杂质,可见是上好的物件了。
皇后忙起身谢了恩:“多谢皇上赏赐。”
皇帝含笑让皇后坐下:“朕一向都是赏罚分明之人,有功必赏,所以除了要赏皇后你,朕还要赏赐娴妃。”
皇后坐下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皇帝却和没看见似的,笑意盈盈的看着娴妃道:“朕知道,这场宴会你也是用了心的,所以朕也要赏赐你,只是你位份不如皇后,朕也不能赏你太过,就把镂空芙蓉石玉环赏赐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