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等她抬头去看时,皇帝早已换成一副温和的面孔:“日后若是身子不舒服,去请刘太医即可,陈太医要负责贵妃的身子,怕是也有些分身乏术。”
“可是皇上,刘太医要负责您的脉案,臣妾又何德何能……”
皇帝捂了她的嘴:“朕会吩咐他每半个月给你请一次平安脉,这样次数不多,也不打眼。”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柳清菡顺势就答应了下来,不答应的是傻子,最起码刘太医是皇帝的人,只要皇帝不想要她死,那就谁也害不了她。
陪了柳清菡半个时辰,皇帝才起身离开,离开时交代了句:“你好好儿休息,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
柳清菡自动把这句话在心里解析清楚,意思不就是这段日子不来了么。不来也好,该让皇帝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自己调查清楚自己生闷气去,她也不必小心奉承伺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打卡第三天,皇后倒霉了。
第57章
后宫的流言蜚语在第二日,便被皇帝以雷霆之势镇压了。
送去慎刑司的四个奴才被皇帝下令杖毙,还贴出了那四个奴才的口供,说他们所言都是胡言乱语,皇上赏给柔嫔的坐胎药就是坐胎药,不曾经人掉包。
对此,吴书来没有半分疑惑,虽说坐胎药真的被人换了,但为了皇上的颜面,是不可能如实说出来的。
吴书来低着头:“奴才办事不力,未能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他用尽了刑罚,那四人也说不知道,他们也是偷听来的消息,至于是谁在传,自己也无从得知。
皇帝闻言,没有吴书来想的那样发怒,只道:“不必再查了。”
再查下去,他怕会得出他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吴书来弯腰退下,皇帝摸着手边的一道折子,良久,扔进了御案旁的水缸里,字迹被水浸泡,渐渐的变得模糊不清,但上面隐隐可见皇后字样。
因为其中有两个奴才是启祥宫的人,所以皇帝以御下不严的罪名罚了嘉妃三个月月例,禁足一个月。
嘉妃得了消息后,整个人都快气疯了,她气的摔了自己梳妆台上的几支簪子:“管本宫何事?皇上简直偏心。柔嫔那个贱人晕在哪里不好,偏偏在本宫宫门口晕倒,简直晦气。”
她是清楚了坐胎药一事的真相,可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流言就已经满天飞了,她反而省事,可偏偏她什么也没做,却被几个奴才给坑了,简直岂有此理。
巧兰招了招手让人蹲在地上捡着首饰碎片,她则站在嘉妃身后,重新为嘉妃选了几支簪子簪在发鬓上,劝道:“娘娘莫气,皇上未必不知道您与此事无关,此番您被禁足,也只是受了那些奴才的连累罢了,若是您真因为这么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事儿与皇上气了隔阂,那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
话中道理嘉妃都明白,但遭此无妄之灾,嘉妃心里那口气不出,便寝食难安,她恨恨道:“让奴才去把启祥宫外好好给本宫擦洗,最好一尘不染才好。”
巧兰也知若是不让嘉妃出了这口气,后面还有的折腾,故而不曾出声阻止。
又说皇后在慈宁宫遭了太后一通训斥,强撑着皇后的体面不曾让人看出异样,可回到长春宫后当夜就病倒了。
琦玉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不许她们请太医,她们也不懂的怎么做才能让皇后好受一些。
谷翠也是急得浑身冒汗:“娘娘怎么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咱们若是去请了太医,太后知道了对娘娘会更加不满的。”
“难道就让咱们这么干看着?”琦玉一眼刮过去,看的谷翠心里也不舒服。
夜晚的长春宫只寝殿里点着几盏烛光,床头的牡丹花幽幽的散发出幽香,浅浅的钻入人的体内。
谷翠有些没好气:“我也担心娘娘,可除此之外,咱们还能做些什么?你我都看得出来娘娘这是心病,就算太医来了,诊出了结果,也必定会让人大做文章的。”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皇后这一病,就病的起不来身了,哪怕是嘉妃的禁足已经解了许久,皇后依旧虚弱的躺在床上养病。
而在这段日子里,皇后与高贵妃卧病在床,嘉妃禁足,纯妃有孕,柔嫔也仿佛因为流言一事失了宠,极少被皇上宠幸。
与之相反的,便是去年入宫的几个嫔妃,在这一段日子里,风头正盛,尤其是高常在,在接连三日侍寝后,便成了高贵人。
几场雨过后,秋天如约而至。
这日,紫罗难得带着一脸怒气回来,柳清菡看的稀奇,她慢条斯理的理着打络子用的丝线,一边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嘴嘟的都能挂油瓶了。”
紫罗一向不与人结怨,就连红脸的次数都没有,这次却被气成这个样子,也难怪柳清菡好奇。
之卉也跟着道:“你不是去内务府替娘娘拿宣纸了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紫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开口就是气呼呼的:“娘娘,您是没看见高贵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奴婢去了内务府时,正好遇见高贵人,高贵人一听说奴婢要宣纸,当即也说要,这便罢了,可高贵人欺人太甚,出了内务府,硬是把奴婢手中的宣纸给夺了过去,还说什么您如今失了宠,也用不着这么好的宣纸,只配用最下等的糙纸。”
这话她听了倒是没什么,可高贵人话里话外都在羞辱自家主子,她就没忍住,把刚刚的事情一个秃噜就全说出来了。
“这样啊。”柳清菡嘴角依旧噙着笑,面上不辨喜怒,可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她眼底的一丝寒意。
紫罗对柳清菡的反应有些愣怔,她不自觉停了口,怔怔的问:“娘娘,难道您就由着高贵人爬到咱们头上来?”
柳清菡抬头,冷冷反问:“谁说的?”
说完,她又冷笑道:“高贵人得了几天宠爱,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为了让高贵人再长个记性,是该好好儿教教她做人了。”
自从她成了嫔妃,除了位份比她高的嫔妃能嘲讽她,她就没再受过气,高贵人倒是好胆量,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就敢来招惹她,也是被皇上的宠爱迷昏了头吧。
之卉一听,很是兴奋道:“娘娘,那您要怎么教训高贵人,要不要奴婢把永寿宫的人都带上?”
柳清菡唇角略微抽搐:“本宫又不是去打架,带这么多人做什么?打架是最没脑子的解决方式,文明人,就应该以理服人。”
之卉的兴奋似瞬间被柳清菡浇了一桶冷水,恹恹的应了声:“那咱们要怎么做?”
“如今皇后养病,宫权被皇上交给了娴妃,那咱们自然是要去找娴妃替本宫做主的。”柳清菡才不愿意因为一个高贵人脏了自己的手,平日她都是没理也要辩三分,如今有理,若就这么要她忍气吞声,那也是不能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巧也没瞒过娴妃。
娴妃刚听到这事儿时,还有着对高贵人的不屑:“高贵人最近很是风光,宫里奴才的巴结怕是把她脑子也巴结没了。”
静心点头:“这段日子高贵人比柔嫔受宠,可不就张狂了。”
娴妃轻嗤道:“她以为柔嫔是好惹的吗?且看柔嫔侍寝以来顺风顺水,看似受尽磨搓,可到头来,哪件事她不曾受益?”
与柔嫔有关的事,不论是高贵妃,还是皇后,哪一个不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吃了冷遇?皇后病了的这些日子,皇上也只不过去看了一眼罢了,也只有愉嫔,日日不辞辛劳的往长春宫跑了。
娴妃对于柳清菡的评价是高的,静心试探的问:“您是觉得,高贵人不是柔嫔娘娘的对手?”
话音未落,娴妃一个冷冽的眼神便瞟了过去:“你什么时候也会问这种没脑子的话了?别说是一个高贵人,就是十个,也不见得能斗得过柔嫔。”
静心吓得一个哆嗦:“可若是柔嫔有本事,如今又怎么会被高贵人踩在头上?奴婢记得,皇上上次召柔嫔娘娘侍寝,还是十日前了呢。”
“有圣宠,就表示皇上并未忽视柔嫔,虽说柔嫔不如之前得宠,可要是谁真的以为柔嫔失宠了,那才是蠢到家了。”
娴妃说到这儿,又有几分怅然:“若是皇上待本宫,有待柔嫔一半的用心,那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心里清楚,她的这个愿望,就是痴人说梦。她既比不得柔嫔年轻,又比不得柔嫔容貌娇美,更是不如柔嫔孤身一人,没有家世,所以皇上才能随心所欲的宠着她,宠着宠着,就上了心。
旁人不知,她却知晓,皇上是不想让柔嫔太过于惹了太后的眼,所以才渐渐地冷落柔嫔,可说到底,皇上也心疼柔嫔,担心他冷落了柔嫔后柔嫔会被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欺负,所以才每隔几日就要翻一次柔嫔的牌子,这也是在间接的告诉他们,他没有忘了柔嫔。
静心不妨自己一句话竟引得娴妃怅然若失,忙转移了话题道:“那娘娘,这事儿,咱们管还是不管?”
娴妃闻言,静默了下来,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管,可这会儿她却不知该如何管,若是管了,势必要罚高贵人,若是不管,委屈的就是柔嫔,两边势必要得罪一边的话,她宁可得罪高贵人,只是高贵人现在代表了高家……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皇后的不易。
没等娴妃纠结出答案,柳清菡便找上门了。
娴妃眉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面前的柔嫔娇娇柔柔的行礼,忙笑着叫了免礼:“柔嫔妹妹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想着到本宫这翊坤宫坐坐了?”
柳清菡坐在娴妃对面,笑的动人:“左右臣妾闲来无事,就想着找娴妃姐姐说说话,顺便,也有一些事情要与娴妃姐姐说。”
对于柳清菡要说的事情,娴妃心知肚明,但她没主动提起,挥手让宫女上了茶,自己和柳清菡打太极:“本宫事物繁忙,对外面的事儿倒是没怎么关心,不知妹妹是有何事要与本宫说?”
娴妃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的就这么说了,也没想到自己拙劣的谎言能不能被人信任。
柳清菡意味深长的看了娴妃一眼,见娴妃如此态度,她也不急着说正事了,反而悠闲的品了一口茶:“娴妃姐姐如今代替皇后娘娘掌管宫务,事情是多了些,不过臣妾觉得,娴妃姐姐能够操劳的日子怕是也不多了,到时候,可是能好好儿歇着了。”
这话说的颇有些意思,令娴妃脸色骤然一变:“妹妹这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臣妾觉得,这宫权本就是皇后娘娘的,若皇后娘娘身子好了,娴妃姐姐肯定是要交还的,毕竟再过几日,接连的万寿,中秋,重阳,连连不断的宴会,事务繁杂,想必娴妃姐姐也处理不来的。”
柳清菡知道娴妃最在意什么,也知道娴妃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野心,到底是以后的继后,早早的惦记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足为奇,只是那也是以后,现在这宫权和后位不属于娴妃,娴妃哪怕拿着宫权,心里也是有些不安心的。毕竟不属于她的东西,随时都会有被夺走的风险。
娴妃静静地看着柳清菡,倏然笑道:“咱们姐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么?妹妹这般,可是不拿姐姐当自己人?”
她的态度骤然软了下来,柳清菡也顺着台阶下了:“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要娴妃姐姐做主的。”
柳清菡话落,就招了招手,让紫罗把事情当着娴妃的面又重新讲了一遍,然后继续道:“虽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高贵人位份低于臣妾,如此作为,显然是没有把臣妾放在眼里,这般以下犯上,若日后宫中人人效仿,可还了得?皇上信任娴妃姐姐,才让娴妃姐姐代掌宫权,也因此,臣妾也相信,娴妃姐姐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对吧?”
娴妃被柳清菡捧得高高的,只得接下她这话,气愤的拍了拍桌子:“高贵人原来如此大胆,若非妹妹特意前来告知,本宫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妹妹且放心,这件事,本宫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娴妃叫了声静心:“去,传本宫命令,高贵人以下犯上,不尊主位,罚抄宫规十遍,十日后交给本宫。”
静心领命而去,柳清菡浅浅一笑,对娴妃的处置并不发表意见,抄十遍宫规,看着不是什么重的惩罚,可后宫宫规森严,三寸厚的书,要在十日内抄写十遍,也是不易,认真说起来,惩罚也算是不轻了。
所以柳清菡也没继续再吊着娴妃,临走时特意提醒道:“娴妃姐姐,皇后娘娘也病了许久,马上就是万寿节,身子也该好了,您除了要处理宫务,也该多分些心神询问一下皇后娘娘的病情了。”
娴妃心下一惊,也顾不得继续去看账册,忙遣了人去打探长春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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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高贵人听了静心传达的责罚,顿时有些不服气:“我又没有做错事,娴妃娘娘凭什么罚我?”
静心还从未见过被罚了还要问为什么的嫔妃,当即没好气道:“贵人是没有听清楚奴婢的话吗?贵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贵人自己心里清楚,若是真的让奴婢说了出来,那您的面儿上也不好看不是?”
高贵人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现在她才是后宫最得宠的嫔妃,就连愉嫔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娴妃那个老女人,竟然敢罚她?
静心不知高贵人心里的想法,不过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心里没什么好话罢了,她福了福身子转身告退,高贵人气的随手打了身边的宫女一巴掌:“贱婢。”
桂竹忙缩了缩身子,心里有些庆幸,还好小主打的不是她。
被打的宫女委屈的捂着脸,也不敢掉眼泪,桂竹见高贵人依旧气愤,不免出主意道:“小主,您若是觉得委屈,不如咱们告诉皇上?”
桂竹会说出这句话,也不是凭白就说了的,而是这些日子,她亲眼瞧着皇上待自家小主如珠如宝,连对小主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甚至还赏赐了小主不少的好东西,皇帝的种种态度,才给了桂竹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高贵人眼中闪过朦胧的晶亮:“真的可以么?”
她虽是这样问,但心里早就是这样想的,不然依着她的脾气,不反手给桂竹一巴掌就是好的了。
桂竹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皇上这么宠着您,一定会为您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