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想插手,可若是一方太过强势,以至于一方弱势,那本宫还是要帮一帮弱势的一方的,毕竟本宫也不想皇贵妃那么快就出来。”
五六日而已,太短了。
长春宫,和敬公主得了不知名的消息,手上拳头紧握:“乌拉那拉氏竟然还能蹦跶的起来,好啊,她想蹦跶,本公主倒是要瞧瞧,吃不饱穿不暖,她还有什么精力蹦跶。”
当日,和敬公主就去了一趟内务府,威逼利诱,不许给翊坤宫送份例,一丝一毫都不许送,然后又去了御膳房,只特意交代,只要翊坤宫里的人活着就行,吃的也不必太好,正在禁足中的大清罪人,不配有皇贵妃的待遇。
皇贵妃被禁足是事实,和敬公主要故意为难皇贵妃也是事实,御膳房的那帮奴才,也知道这会儿该听谁的,所以自这日起,翊坤宫里不论是伙食,还是旁的任何东西,都一落千丈。
看着眼前已经馊了的午膳,和庭院里堆成小山,忠心的奴才们正在清洗的衣物,皇贵妃怒从中来,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把掀了膳桌:“欺人太甚。”
要是和敬公主见了这副场景,定然会得意的说上一句:“欺负的就是你。”
静心跪在地上,一手捂住饥饿的肚子,面上精神气儿也不剩多少了:“娘娘,这几日御膳房不仅不给咱们送可口的膳食,就连小厨房的供给也断了。”
皇贵妃打翻了这些菜,也就意味着今儿个她们是没得吃了。
她是主子,倒也还好,虽然吃的不好,也能吃饱,可翊坤宫的奴才就遭殃了,不仅吃的都是馊饭,连吃饱都不能。
皇贵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抚了抚脑子:“之前给纯贵妃传的话,可传到了?”
静心点头:“奴婢使了银子,是传出去了的。”
既然传出去了,那就不该好几日都没消息。皇贵妃冷笑:“果然,一有了宫权,连纯贵妃也不听话了。”
纯贵妃不愿意替她传话,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很好。
皇贵妃手中紧紧握着只剩了一半的汤勺,上面尖锐的切面正对着手掌心,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往地上落。
既然纯贵妃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她意味深长的盯着满地的残羹冷炙,浑身散发着冷意,和敬,这可是你主动递过来的把柄,本宫稍加利用,总是不过分的。
永寿宫,用过晚膳,皇帝听永琋背了一段千字文,然后满意的点头,叫乳母带着永琋去休息,自己大爷似得躺在软榻上,还点了点腿:“给朕揉揉。”
柳清菡跪坐在软榻旁铺了地毯的地上,一下一下轻柔的揉捏:“皇上觉得这样的力道可好?”
皇帝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着,没一会儿,突然出声打破了寂静:“最近宫里的事儿,爱妃可有听闻?”
宫里的事儿?
柳清菡已经习惯了皇帝每次跟她说正事的时候拐弯抹角,一听皇帝这么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觉得皇帝说的是和敬公主对皇贵妃干的那些事儿。
她没急着回答,先是揉了两下,沉吟片刻才道:“臣妾近来一直在永寿宫教导永琋,不曾出去,不知皇上所说,是什么?”
皇帝支着头,看了柳清菡两眼,骤然叹气:“还不是和敬和皇贵妃的事,和敬心里委屈,朕知道,所以朕之前也纵容她,但她让御膳房和内务府克扣皇贵妃份例,这可就有些过分了。”
他没有贬了皇贵妃的位份,也没有削减皇贵妃的份例,和敬却越过他直接吩咐,说实在的,他心里有些疙瘩。
话音一顿,皇帝意有所指:“爱妃和纯贵妃一同料理宫务,怎么连这事儿都不清楚?”
柳清菡收回替他按摩的手,微微低头:“皇上恕罪,是臣妾偷懒了,纯贵妃姐姐体谅臣妾要教导永琋,所以许多事情,纯贵妃姐姐都帮臣妾处理了。”
皇帝的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只这一句话,皇帝便脑补出了许多来,他伸手把柳清菡拉到自己怀里:“如此说来,此事也怪不得爱妃,只是这会儿朕把这事儿说给爱妃听了,爱妃可有什么看法吗?”
“这……”柳清菡一脸为难,“事关公主和皇贵妃,臣妾人微言轻,不敢随意评判。”
皇帝一手摸索着怀中女子小巧圆润的下巴,轻笑一声:“无妨,你好歹也是妃位了,不必事事都小心谨慎,只在朕面前说说罢了。”
柔妃胆子小,性情软,就算膝下有了永琋,也依旧如此,他这次之所以把宫务分给她一部分,就是因为永琋的缘故,永琋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又出生不凡,他额娘的身份自然不宜过低,省的日后遭人诟病。只是没想到的是,纯贵妃竟然仗势欺人,一手把持着宫务,看的严严实实,柔妃反倒是形同虚设。
柳清菡被皇帝摸的有些痒意,她想躲,偏皇帝捏的还紧,躲不过去,只好任由皇帝摸着她下巴:“臣妾愚见,此事怕也是公主意气之举,皇上不妨让公主撒撒气,公主气消了,便也不会如此了,若是不顺着公主的意思,也不知公主还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只是如此,恐怕是要委屈皇贵妃,好在公主即将出嫁,留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多了。”
年初科尔沁进京的时候,皇帝已经命礼部拟定了婚期,就在今年六月,如今快四月了,到六月,不足三月。
皇帝点了点头:“也是。”
和敬身为公主,名声不容有失,就如柔妃所言,若是不依了她,指不定还要想什么招儿呢,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况且,前几日钦天监所言,他还记得清楚,皇贵妃……
罢了,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皇帝拍了拍柳清菡的脸:“伺候朕安置吧。”
“是。”
柳清菡顺从的服侍他更衣,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她也了解了皇帝的一些习惯,说安置,那就是要办事儿,说就寝,就是单纯的睡觉。
寝殿中衣裳被扔了一地,温度渐渐升高,帐子里的声响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吴书来困乏的打了个哈欠,继续守在外面,这些年来,皇上对柔妃娘娘的兴趣丝毫都没有减少,论起宠爱来,柔妃娘娘当属第一,只床笫间闹出的动静就可窥见一二。
月亮渐渐升起,皇帝兴致正浓,吴书来正准备叫人备着热水,突然一个三等侍卫匆匆而来,一脸急色,见了吴书来,低声禀报:“吴公公,奴才有事求见皇上,请您通传一声。”
吴书来翻了个白眼儿,悄悄地指着寝殿,叫那侍卫听里面的声响:“不是,杂家就问你,怎么这么没眼色?没听见皇上正在办正事儿呢嘛,打扰了皇上的兴致,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他虽然不是男人,身上缺少了男人的象征,可他也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是最打扰不得的,一旦他打扰了,皇上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隐疾,那可如何是好,他可舍不得自己的脑袋。
那侍卫一脸急色下,掩盖了两抹红晕:“可是,奴才是真的有要事,翊坤宫……”
吴书来一听见翊坤宫三个字,顿时惊了:“等等,你说翊坤宫?”
他这才发现,不论哪个宫里,平常都是用宫女太监传话的,眼下也就只有翊坤宫被锁了门,有侍卫守着,可不就只能叫侍卫传话了么。
那侍卫点了点头,忙把翊坤宫的事儿说了一遍,吴书来顿时哭丧着脸:“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今儿个就让李玉值夜伺候皇上了。
他原地转了几圈,一咬牙,轻轻敲了敲殿门:“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寝殿内,皇帝正做的起劲儿,压根儿没搭理门外的声音,柳清菡脸颊通红,一双美眸微微含着春水,微微娇*喘着,气息有些不稳,她推了推皇帝:“皇上,吴总管有事禀报呢。”
皇帝咬了咬柳清菡的唇:“专心点。”
吴书来等了一刻钟,没听见皇帝出声,转头又见那侍卫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一狠,对着殿内一声吼:“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帝黑着脸迅速从柳清菡身上抽身,随手抄了床头上摆放的瓷瓶对着地上砸了过去:“给朕滚——”
柳清菡肌肤裸*露在外,一脸呆滞,皇帝……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只要朕反应快,就没人知道朕丢人
柔柔:嗯哼
第92章
瓷器碎裂声响起,殿外的吴书来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哆嗦着。
皇帝脸色阴沉的滴水,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床榻上惊魂未定的柔妃,哼了一声,随手把衣架上的衣物扯下,三两下披在身上,大步出去打开了殿门,怒气冲冲的抬脚就对着吴书来的心口窝踹了上去:“狗奴才,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了?”
吴书来受疼,皇帝的力道又一点没留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白着脸又爬到皇帝身边:“皇上容秉,是翊坤宫皇贵妃不好,奴才这才惊了圣驾。”
他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他就叫这侍卫去吼了,自己逞什么能啊,挨了这一脚,指不定还要挨板子。
皇帝眉眼间尽是不耐:“怎么又是翊坤宫?禁了足还不安生。”
搁在平时,他是不会说这样的话,谁让他刚刚丢了身为男人的面子,这会儿自然对罪魁祸首不耐烦。
吴书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爬起来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贵妃快要饿死这件事,可不能传出去,否则就是皇家的奇耻大辱,还是悄悄的禀告就好。
他压低了声音,也顾不上去瞧皇帝的脸色:“奴才请旨,此时宫门已经下钥,是否要拿了令牌去请太医?”
大半夜的,纵然太医院有太医当值,可皇贵妃一在禁足中,本就没权力请太医,二是皇贵妃也没了宫权,没人买她的帐,要不是守门的侍卫见情况不好,不想担责任,他怕是也不会跑这一趟的。
皇帝唇角勾起一丝冷意,正要说话,身后突然被人给披了一件披风:“皇上,夜里凉,多穿件衣服。”
柳清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平复了身体里的余韵,到底抵不过心里的好奇,拿了衣裳出来,可惜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见她一身单薄的寝衣,盈盈细腰不堪一握,脖子上还有他刚刚留下的红色痕迹,皇帝皱了皱眉,冷意散去了一些,只语气依旧不好:“你出来做什么?”
柳清菡咬着唇,眼睛里还带着一分水汽,身上幽幽的暗香在皇帝鼻尖儿萦绕:“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您要是不高兴,臣妾这就回去。”
皇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罢了。”他转头吩咐吴书来:“叫人去太医院。纯贵妃呢?纯贵妃不是管着宫务,翊坤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没来么?”
吴书来扯了扯嘴角,低着头道:“奴才不知。”
皇上可真够偏心的,柔妃娘娘也管着宫务呢,没见皇上斥责柔妃娘娘一句。哦不,还是斥责了的,只是不情不痒的问了句你怎么出来了,仅此而已。
仅从这几句话中,柳清菡便猜出了几分,定然是皇贵妃又拿捏住了什么,准备翻身了。
她担忧的蹙眉:“皇上,可是皇贵妃出了事?那可要臣妾陪您一起去翊坤宫瞧瞧?”
皇帝想了想,还是没同意:“不必了,你也累了,朕自个儿去瞧瞧就好,等会儿直接回养心殿,你早些就寝吧。”
说罢,皇帝转身进了寝殿,叫吴书来给他穿戴好衣裳,又转身离开。
柳清菡目送着皇帝离开,自己坐在床榻边揉了揉腰,喊了一声:“紫罗。”
紫罗会意:“奴婢这就去。”
皇帝的身影出现在翊坤宫正殿,静心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忙跪地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贵妃是怎么回事?”
床榻上的皇贵妃脸颊凹陷,面色有些蜡黄,若非胸口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皇帝险些以为皇贵妃没了。
静心一听皇帝问起,顿时就开始抽泣着诉苦:“不知怎么回事,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突然就克扣了娘娘的份例,这也就罢了,可御膳房的奴才竟然欺辱娘娘,送来的都是馊饭馊菜,根本无法食用,一连多日都是如此,娘娘久未进食,腹中饥饿以至于不能安稳就寝,刚刚……刚刚正在同奴婢说着话,突然就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想让人去请太医,可娘娘还在禁足,就只好……”
她很聪明的没说和敬公主蓄意报复,只说了内务府和御膳房的奴才欺主。其实,即便和敬公主吩咐了,可皇贵妃管理后宫多年,根基早已深厚,只要皇贵妃愿意,能入口的膳食还是吃的到的,远没有如今皇贵妃表现出来的这般凄惨。
皇帝听罢,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朕知道了。”
没过多久,刘太医匆匆而来,说来也巧,今儿个恰好是刘太医轮值。
他行了礼,去了床边给皇贵妃搭脉,然后委婉的向皇帝禀报,说皇贵妃如此,是饿得很了的缘故,又请示了皇帝:“奴才要给皇贵妃娘娘施针。”
见皇帝颔首,刘太医从药箱里掏出金针,只给皇贵妃扎了几针,皇贵妃就悠悠转醒。
皇贵妃头疼的摁着自己的太阳穴,饿的头晕眼花的,晕过去了也不觉得腹中饥饿,一醒来,那股子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皇帝见状,站起了身:“皇贵妃既然无事,朕就先回养心殿了。”
只转身走了两步,皇贵妃突然出声:“皇上,您等等,臣妾有话要说。”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虚弱至极,她用胳膊撑着床沿,扭头瞥了静心一眼,静心忙悄悄的给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带着刘太医一起退下了。
皇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再往外走出一步。
皇贵妃倏然一笑,撑着身子下了床榻,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没有毒害公主,请您相信臣妾,臣妾已经找到证据了。”
为了见皇帝一面,她不惜损害自己的身子做了这一出苦肉计,说什么也要洗干净自己的罪名,否则,自己这罪不是白受了?
皇帝眉眼淡淡,对皇贵妃口中的证据可有可无:“朕不曾给你定下毒害公主的罪名。”
所以,他对皇贵妃口中的证据,没有一丝好奇。换句话说,他心中隐约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故而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