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绮解锁手机，手指放在和施定的聊天框里，想了想又退出界面，来来回回好几次，想发的信息却一直没发出去。
丁成洲从书本上抬起头，看着她，“你干嘛呢？”
赵绮绮纠纠缠缠的心思一大堆，她懒懒地直起身，收起手机，拿过笔在演算纸上画，“没干嘛。”
丁成洲刚做完一张卷子，兴致很高，探过身体热情地问：“还有哪道题不会，我再给你讲讲。”
赵绮绮稍微侧了点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声音闷闷地说：“不用了。”
终于熬到结束，老太太依旧使用题海战术，留了赵绮绮一晚上根本做不完的题，她没说话，只把试卷塞进书包里。
丁成洲倒是跟老师保证会按时做完，老师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自赵绮绮补习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老太太脸上看到笑容。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丁成洲看起来心情不错，长腿快速迈下台阶，然后仰着头再等赵绮绮走下来。他对她说：“程阿姨说得没错，这个老师真的很好，让我对好几个题型的解题思路都有了更深的理解。”
“是吗？”
丁成洲不在意她的敷衍，说：“明天我们还是这个时间开始吗？”
“我明天不一定会来。”赵绮绮说。
“为什么不来？”丁成洲看着她，不解：“老师讲得多好啊，现在去哪里找这么优秀的家教。”
赵绮绮心想，我有更好的。
她没心情和丁成洲说太多，心不在焉地听他说了一路今天上课的收获，终于到小区门口，吴叔已经在门口等了，赵绮绮匆匆跟他告别，上了车。
到家后发现程曼还没回来，她没心情写作业，继续在沙发上坐立难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给施定发了信息，问他在干嘛。
赵绮绮抓着手机，等了好一会也没收到回复，心里焦灼起来，只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想要缓解心情。
又过了会，还是没收到回复，赵绮绮只能安慰自己，这个时间施定在工作，酒吧环境太吵可能听不到信息提示音。
虽然她记得之前和施定发信息的时候，他也在工作，但也会很快回复她。
程曼加班回来就看到赵绮绮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
“今天怎么样？老师讲的能听懂吗？”程曼走过来，拍拍她的后背，“姑娘家不要坐没坐相。”
赵绮绮坐直了身体，接着摇头：“听不懂。”
程曼惊讶：“怎么会？成洲发信息给我说老师讲得特别好，还要继续跟老师学习呢。”
丁成洲这个大嘴巴，赵绮绮暗自怪他多事。“可能老师的风格比较适合他那种基础好的。”她眼巴巴地看着程曼，慢慢地说出心里话：“我这种基础差的，还是施定比较适合。”
赵绮绮看了看程曼的脸：“我不想再去她那里了，听不懂很浪费时间的。”
程曼脸色都没变，温柔的嘴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也许你专心一点就能听懂了，人家都能教好成洲，没道理教不好你。”她站起身，结束谈话，“明天别忘了按时到老师家。”
赵绮绮明白程曼想减少她和施定的接触，想着要不直说，她想和施定见面。但看着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手机，她又没了底气。
“绮绮过来吃饭了。“程曼在餐厅喊她。
“来了。”赵绮绮闷闷地回了句，刚要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突然响起的信息提示音吓了她一跳，她一阵雀跃，马上翻过手机。
屏幕信息通知栏里清楚地显示信息来源——丁成洲：【绮绮，我刚用老师教的方法解开一道难题，这个老师真的太厉害了！！】后面还有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赵绮绮的心立马冷却下来，丁成洲接着又追过来一条信息【明天见，不要迟到啊！】不过是算出一道题而已，至于这么多感叹号吗？
她不想回复，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这天赵绮绮一直没有收到施定的回复，那条【你在干嘛呢？】仿佛发射到外太空的卫星，混在漫天星辰中，寻都寻不到踪迹。
第二天赵绮绮看着那条没被回复的信息，终于冷静下来，自己以为的那点亲近和悸动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又给施定发了信息，这回实话告诉他自己这两天要回到原来的老师那里，也谢谢他这么长时间来帮她补习。
这回施定回得倒很快：【知道了】。
施定打出这个【知道了】时的心情和以前从游乐场玩完，收到她到家了的信息的心情是一样的吗？
他收到她到家的信息，打出信息的时候会有些开心吗？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有些不舍呢？
赵绮绮无从猜测，她以为这下施定总会问些什么，最起码会问为什么不跟他学习了。
可他什么都没问，还是那三个字。
赵绮绮看着手机，突然笑了下，分不清是在笑话他回信息永远只有三个字，还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没再给施定发过信息，施定的个性更不可能主动跟她说话，毕竟他们俩之前就是靠赵绮绮平时有事没事开启话题才会来回发个两三条。两人就这么默契又自然而然地断了联系。
高三开学前的最后一星期，赵绮绮和丁成洲每天都在老师家里补习，她一改往日的懒散，认真去听老师的讲解，做起作业来也比以前仔细多了，只是效果不太理想，她的进步微小又缓慢，公式背了又忘，题一错再错，错题本也好久没整理了。
只是赵绮绮仍然要求自己集中精神，在很多个低头做题的时候，她仍然会在无数个瞬间想起施定，想起很多小细节。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为自己讲解题目、他习惯坐在自己的左手边、他做的那盘半成品意大利面，她心思兜兜转转，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落到那条没有收到回复的信息上。
算了吧。赵绮绮这样想。
返校日当天学校安排同学们把各自的东西搬到高三的新班级去，赵绮绮定了闹钟却迟到了，她前一天复习得太晚，早上任程曼和赵文东轮番上阵叫她也无济于事，眼睛就像被粘住了一样睁都睁不开。
下了车，她一路小跑着往教学楼方向去，高一高二还没有收假，偌大的校园此刻静悄悄的，赵绮绮喘着气跑到高三教学楼，走廊里静悄悄的，哪里还有搬东西的人。
她扶着楼梯扶手顺了下气，轻手轻脚地走到高三一班的教室，踮起脚尖从后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
大家都在教室里，三两成群，或坐或站地整理自己的书桌，整个教室里充满着小声说话才会出现的嗡嗡声。赵绮绮看了好几眼也没从人群中看到黄恬，也没找到自己的座位，不知道她的东西是不是还留在高二的教室里。
赵绮绮想问问黄恬，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突然她感觉踩到了别人的脚，忙回头，“对不……”道歉的话说了一半，赵绮绮举着手机，看着身后的人，另一半话就被吞进肚子里，发不出声音。
施定穿着夏季校服，手上抱着一摞练习册，大臂上的精壮的肌肉轻微弓起。他的头发比赵绮绮上次看到时候更短了一点，露出浓密的眉毛，正低垂着眼看她。
赵绮绮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踩到你了。”
施定回：“没事。”
仍然惜字如金。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着站了一会，赵绮绮想着与其给黄恬打电话不如直接下楼去原来的班级看看。
她还没动地方，丁成洲和王顺从后面跟上来了，他们也各自抱着一摞练习册，都是刚从教材科领的。
看着这两人一动不动，丁成洲问：“你们俩傻站着干嘛呢？怎么不进去？”
他转而看向赵绮绮，笑着调侃她说：“绮绮你今天迟到了啊。”
赵绮绮嗯了一声，转身往楼梯口走。
丁成洲叫住她：“你干嘛去？老班就在后面，一会就上来了。”
“我去楼下看看我的东西。”
丁成洲：“别去了，给你搬完了。”
赵绮绮看向他，很惊讶：“搬完了？你帮我搬的？”
丁成洲两手都占着，他下巴一抬，冲施定的方向点了点，“他给你搬的，花了好多时间。”
旁边王顺也跟着搭腔，调侃赵绮绮：“你的东西真多，也就阿定有这个耐心了，一样一样的整理，竟然还有好多化妆品，真是服了。”
“快进去吧，好重。”丁成洲招呼着王顺和施定。
施定跟在他们俩后面，往班级前门走。
赵绮绮赶紧快走几步，走到施定身边，抬眼看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施定唇角轻微抬起，声音低低的，还是熟悉的那句：“没事。”
赵绮绮心头一热，她不像施定那么吝啬笑容，马上绽开笑脸。
两人并排走到门口，突然施定又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学习没效率了。”
“啊？”赵绮绮没想到他会说话，惊讶地抬眼看向他。
“桌子里放那么多与学习无关的东西，怎么能集中注意力。”施定说完，长腿一迈，先进了教室。
赵绮绮怔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我……”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能一跺脚，接着进了教室。
走到自己座位边，黄恬正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练习册，怪不得刚才没看到她。
她抬眼看到赵绮绮过来，热情地打招呼：“绮绮！”
赵绮绮心情很好地冲她笑了笑：“来得这么早。”
黄恬在和杂乱无章的东西作斗争，“哪有你早，你几点来的？我到的时候你东西都整理完了。”
赵绮绮：“？”
直到坐下才明白黄恬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座位像请过专业收纳师一样，书桌抽屉里所有书和练习册都被分科目放在一起，一些工具书放在桌面上，连施定嘴里的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也被规整到一起，占据在桌洞的很大一部分。
桌上桌下，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赵绮绮回头去找“收纳师”本人，隔着好几排看到后者已经拿出书在看。
她也不在意施定并没感觉到她目光，冲那个方向甜甜地笑了笑，赵绮绮边把化妆品塞到书包准备带回家，边想她必须承认自己被取悦到了，单方面决定原谅施定不回信息的行为。虽然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在生气。
第27章 27
福宁高中作为省重点高中，对高三年级的学生有单独的规定，增加了早晚自习，每周从双休改成周日单休一天，考试的频率也增加了……种种规定公布下来，整个高三年级的气氛都紧张几分，更别提高三一班这种重点中的重点。不管成绩好坏，每个学生的神经都绷紧了。
石力在返校日那天说开学一个月后就会举行一次摸底考试，赵绮绮很紧张，她可不想自己的高三生涯还是以倒数的成绩开始。
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心里虽然还记挂着许亮的事，但当下实在无暇顾及，只能暗中默默观察赵文东的动向，所幸听程曼说起几次公司目前运行良好，她还能放心不少。
这天放学后，赵绮绮和黄恬从食堂吃晚饭往教室走，黄恬吐槽说食堂的饭菜好难吃，因为下午放学后距离晚自习开始的时间很短，大家都没办法回家，只能在学校食堂解决晚饭，程曼听说后，打算让吴嫂每天做好晚饭让吴叔给她送过去，赵绮绮觉得太麻烦就拒绝了。
黄恬言之凿凿地说国家给食堂的补助肯定被人贪污了饭菜的质量才会这么差，饭菜好坏赵绮绮根本没什么感觉，毕竟上一世她还试过用五十块钱生活一星期。
现在的她有幸福的家庭、从头开始学习的机会，甚至还有了让自己心动的人。对赵绮绮来说，已经是很美好很值得珍惜的生活了。
还没到晚自习时间，两人站在走廊又聊了几句考试进度，黄恬突然感慨说：“绮绮，我真的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绮绮身体一顿，语气如常地问：“哪里变了？”
黄恬认真地想了想，“你不像以前那样爱玩还喜欢发脾气，也不会因为别人说话不顺心就要人道歉，对学习认真的程度更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绮绮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觉得哪个更好？”
“当然是现在了。”黄恬都没犹豫，“以前和你说话总要小心翼翼的，就怕惹到你。”
赵绮绮轻笑了一声。她可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没人比她更明白如果自己没有真才实学，少了家庭的庇荫生活会很悲惨。
“而且，你以前三句话不离丁成洲，说实话听多了挺腻的，现在你都不怎么提他了。”黄恬一直不理解赵绮绮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在她眼里，施定才是终极男神。
“我没……”赵绮绮话刚开口，就听到丁成洲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了，黄恬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他和王顺也刚吃完饭，从食堂回来。
黄恬一看是他，脸都皱起来了，“少臭美，是你听错了。”
“你这人，明明提我了还不敢承认。”丁成洲和黄恬凑一起就会斗嘴，赵绮绮都习惯了。
黄恬切了一声，不回答了。
丁成洲没进教室，站在赵绮绮面前，说有事问她。
开学后石力说每个学生必须都上晚自习，他和赵绮绮短暂的一起补课的日子被迫停止了，他觉得很遗憾。当然这是丁成洲的想法。赵绮绮觉得对她来说那个课补不补都没差。
这回丁成洲从教务处打探到学生如果有特殊需求的话可以申请不上晚自习，便来问赵绮绮想不想继续回去补课。
丁成洲如此念念不忘，显然已经被省级优秀教师的辅导水平征服了，“我不去了。”赵绮绮想都不想，立刻回绝，她宁愿不补课也不想再去接受催眠了。
丁成洲劝她：“反正你也没有其他的家教，一起去吧，我自己去没意思。”
赵绮绮刚想说你没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看到施定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门。
两人的目光碰到，赵绮绮眨眨眼，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丁成洲叫住施定，后者冲他微一点头，当打过招呼。
自从那天返校日后，她和施定就没再说过话，两人的关系又回到原点。不久前的那个暑假发生的所有事情，海边、福利院、酒吧、游乐场仿佛只存在赵绮绮的记忆里，他们俩就连在班级里的座位，也是泾渭分明地分坐在班级前后两端。
赵绮绮不是没想过给施定发信息，随便起个话头，但之前他无视自己信息的行为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想了想并没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