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即使偶尔碰到，彼此点头示意已经是施定做过的最大程度。
赵绮绮看他笑了下，想再说点别的，却发现施定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脸上一瞬便移开了。
他拍了拍丁成洲的肩膀。
丁成洲回头，“走了啊？”
施定：“走了。”说着向楼梯口走。
“他干嘛去？不上晚自习吗？”赵绮绮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施定应该听到了，但并没回头，很快消失在角落。
“他请假了，说是亲戚叫他回去有事。”丁成洲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什么亲戚这么不懂事，都高三了还不让他安心学习，三天两头叫他回去。”
亲戚？赵绮绮想起施定说过的那个开酒吧的亲戚。
施定打车回到尖叫，拉开员工通道的门，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他进来了，手搭上他的肩，嬉皮笑脸地刚想和他打招呼，却看他面色不虞，又讪讪地收起笑容。
他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前，也没敲门，直接拉开门进去。
办公桌后他舅舅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老板椅上玩手机，看他进来了，笑着打招呼：“回来了？”
施定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冷冷的：“什么急事？”
“啊？什么急事？”舅舅从手机上抬起脸。
施定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在忍耐情绪，“你不是说找我有急事？”
舅舅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笑着说：“我要出去一趟，想让你回来看店。”
施定唇线很平，他吸了口气，“就这事？你不知道我晚上要上自习？”
“知道知道，但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么大的店可不能没人看着。”
“上次不是说了让你早点雇个经理？”施定的声音沉了下去。这话他早就说过，后者却推三阻四的，一直也不行动。
“雇外人我不放心，这可是我们家的产业，除了交给你我谁都不放心。”舅舅也不生气，笑嘻嘻的。
他的发家史并不光彩，早期因为走了狗屎运才会赚这么多钱，所以生性多疑，但谁也不会一直这样好运，他没文化又爱挥霍，近几年搞得尖叫的生意一直在走下坡路，生病后更是添了多疑的毛病，他是断不相信外人的，施定就是唯一的人选。
本来把店交给施定不过是当时的无心之举，他没想到就这几个月，施定能把这么大的酒吧打理得井井有条，营业额节节攀升，他可就不想放手了。
这么好的做生意苗子就不应该被天天困在学校里，早点来帮他才是王道，说不定他的生意还能重回巅峰。
如今舅舅看施定是越来越喜欢，自动忽略掉人家语气里的不耐烦。要知道他可以为自己所用，应该早把他从福利院接出来，毕竟小孩子多好骗，半大小子主意多。
施定没说话只看着他，舅舅作为一个年过四十的人的中年人竟然在十七岁少年的眼神里缩了缩。他站起来，缓和气氛：“我这回肯定招人，在那之前，你就多帮我费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今天我让秘书打了笔到你卡上。”
施定对他的承诺已经免疫了，他比发福的中年人高出一个头来，此刻正俯视着，再次重复道：“我高三了，需要很多时间学习。”
“这事好解决。”舅舅拿起公文包把手机放进去，“虽然我觉得上学根本没必要，但你要真那么想上大学，其实都不用学习，舅舅也能随便把你塞到大学里，你就可以节省时间来帮我打理生意。”
他油腔滑调地接着说：“两全其美，多好的事。”
这么长时间来，施定知道和三观不同的人实在没法沟通，他懒得多说废话，只一道冷冷的眼神甩过去。
舅舅马上说：“好好，你好好看着，我不说了，我走。”
随着一声关门，办公室里恢复安静。
施定捏了捏鼻梁，他没坐办公桌后面，而是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来，拿出书本，想利用酒吧没开场这段时间用来学习。
赵绮绮在自习课上，借着转头和后桌同学说话的机会，向施定的座位上看去，空的。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这周施定第三次没参加晚自习了，后天就要进行高三的第一次考试，虽然施定的成绩轮不到她担心，但赵绮绮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借着书本的掩护，快速打出一行字发出去。
上课时候玩手机被发现是要被没收的，她发完信息，就把手塞到桌子抽屉里面，另只手还在装模作样地翻书。
她在抽屉里的那只手还在握着手机，这样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提醒她。
赵绮绮等了一会，迟迟没收到回复，她的心情突然低落起来，她咽了下口水，感觉喉咙里酸涩一片，隐隐开始后悔发信息，恨自己管不住手。
她低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挡住失望的眼神。
尖叫最近的生意很好，舅舅叫施定来帮忙的次数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减少，施定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但在目睹舅舅跟酒水供应商毫无谈判技巧的沟通，要不是自己解围就会被骗的情景后，他明白要是自己不帮忙的话，这间酒吧早晚会被赔掉。
从那之后施定就不再抗拒帮他管理，还决定有空要好好查查他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发家的，毕竟在和福利院院长聊过后，他心里有些疑团还没解开。
反正前厅不忙的时候，他还可以在办公室学习。
酒吧里灯光闪烁，空气里都是烟酒的味道，无数人跟着劲爆的鼓点舞动身体，道具纸飘洒着落下来，一片声色犬马的景象。
施定巡视了一圈，见前厅没什么异样，便推开员工通道的门，往办公室方向走。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屏幕的消息通知栏上显示赵绮绮的名字，【嗨，我看到你又没来参加晚自习，你还好吧？】显示发送时间：二十分钟前。
施定勾了下嘴角，打字回过去，【酒吧很忙，最近都在这里帮忙。】他回到办公室，又坐回沙发上继续看书，看了一会，转头看安静的手机，想了想，又解锁，加上一条，【马上要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很久没和赵绮绮好好说过话了，挺想她的。
第28章 28
赵绮绮晚自习课间被黄恬拉出去逛了圈，听到上课铃响才回来，她有点提不起兴致地在桌子抽屉里翻书，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她不抱任何希望地扫了一眼，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快速看完后，马上回复，【不怎么样，理综还凑合，数学感觉没希望了。】后面还加了个小熊哭泣的emoji。
这次施定很快回复：【怎么会？我不是给你讲过两星期数学吗？】赵绮绮：【除了你给我讲过的几个题型外，我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施定：【你后来不是回家教那里继续学习了吗？有收获吗？】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赵绮绮可以打出一篇小作文要和他分享，她长话短说：【一言难尽，感觉我除了浪费时间，什么都没学到。】施定：【那为什么要去呢？】还和丁成洲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心情不错，难道是为了陪他吗？
赵绮绮：【丁成洲昨天问我还去不去，我果断拒绝了，再也不去了。】还有个小熊哼哼的emoji。
施定看着那个可爱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慢慢放大：【反正只是个摸底考试，以后还有机会。尽力就好。】赵绮绮觉得常年回复三个字的施同学今天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便借着机会说出最终目的，【以后我如果有不会的，还可以问你吗？】她有点怕施定拒绝，又追过去一条，【我还是比较适应你的讲解方法。】发完后，她盯着绿色的文字框，马上看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施定回得很快【可以】几秒钟，他又发过来一条【明天我给你整理几个我觉得会考的题型，你把公式背一背，突击一下。】赵绮绮无声地笑了，阴霾一扫而光，她回了个小熊乖巧 jpg的表情。
第二天，赵绮绮吃过晚饭回来，她最近养成了新习惯，一进教室向施定座位上看了一眼，今天他竟然在，正低着头在草稿纸上算一道立体几何的题，腿从狭小的课桌底下舒展开，几乎伸到了过道另一边，长得过分。
丁成洲站在他的课桌边，正低着头看着施定的稿纸。
原来丁成洲也要向施定请教啊，赵绮绮心里想。
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正在讲题的施定从稿纸上抬眼，正对上赵绮绮的目光。
她笑笑，准备回自己的座位。
没想到施定直接向她挥手：“绮绮。”
丁成洲闻声也站直了身体看过来，看了看赵绮绮，又转头看看施定，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赵绮绮走到他座位旁边。
施定从抽屉里拿出写得满满当当的两页纸，递过去。
赵绮绮接过来，扫了两眼，欲哭无泪地说：“这么多啊？今天根本看不完。”
施定看她为难的表情也没动容，嘱咐她：“第一页划星号的公式都要背下来，第二页是对应的题型，对理解公式有很大帮助。”
赵绮绮拖长了声音回答：“好吧。”
秦尚就坐在施定旁边，本来施定给丁成洲讲题的时候他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赵绮绮走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八卦地在丁成洲和赵绮绮之间来回看，还没等他像以前那样开始起哄。他突然发现赵绮绮走过来，连个眼神都没给丁成洲，全程看向施定，和他说话。
赵绮绮他不了解，但他和施定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他保证从没见过施定用这种语气跟任何女生说过话。
怎么形容好呢？
就是那种很熟稔、不见外，又带着点命令和管束的感觉。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赵绮绮可是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气，虽然最近低调了很多，但年级间可还流传着她骄横霸道的传说。
她竟然没有反驳，抱怨了两句后，只是顺从地说了个“好吧”。
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他到底是从哪一part开始缺课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了两句，完全视他和丁成洲为空气。
秦尚看了看赵绮绮离开的背影，又看见施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低头研究那道几何题。
最后他转而看向丁成洲，他知道丁成洲的肯定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困惑，因为丁成洲身体僵直地站着，脸色很是难看。
隔天早上，虽然赵绮绮前一晚看施定给的那两张纸到深夜，她还是很早就起来怕耽误了考试，程曼和赵文东本来对这种考试并不在意，对她的成绩更没有要求，但看到赵绮绮这段时间如此努力，还是双双推迟了上班时间，陪她吃早饭。
赵文东还嘱咐吴嫂，为赵绮绮准备一根油条和两颗煮鸡蛋作为早餐。
赵文东说吃了这些，女儿的数学非得100分不可。
赵绮绮洗漱完下来一看，内心又感动又无语，“爸爸，现在数学满分是150分。”
赵文东从没关注过她的学习情况，他马上给自己找补：“没关系，150满分，你考100就行。”
“绮绮，真的不用紧张，尽力就好。”程曼帮她剥鸡蛋，柔声安慰她。
赵绮绮坐在餐桌边，看着赵文东和程曼眼中满是对自己的关爱，突然感觉心口涨涨的。她低着头，咬了一口油条，答道：“我知道了。”
“真乖。”程曼把剥好的鸡蛋放在盘子里。
考场以上一次考试的成绩作为划分，施定这种TOP选手是肯定不会和吊车尾的赵绮绮分到一个考场。
不光是他，整个一班的同学和她分到一起也没几个，一整天的考试下来，赵绮绮的心情可以用提心吊胆来形容，交上数学试卷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可以完美地形容她的心情——不堪入目。
除了从施定那里学到的题型外以及昨晚突击背的公式之外，其他的大题她都只能做出一半，不知道最后老师会给多少分。
她背着书包，低着头慢慢地从考场走回教室。
走到一班门口，赵绮绮撞到了人，抬头一看，施定正垂着眼睛看她。
赵绮绮看到他，突然觉得委屈极了，为什么自己这段时间付出那么多，还是有那么多不会的？
她嘴角抿成直线，尽力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施定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模糊了起来。
施定看着她，“你没事吧？”
赵绮绮沉默地摇了摇头。
施定能猜出个大概，也没再继续说，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成绩没出来，结果不一定会不好。”
赵绮绮小声地“嗯”了一声。
施定的手突然从她的后背，向上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好像在给猫咪顺毛。
“别太担心。”
施定又劝了她几句，就被同学叫去对答案，赵绮绮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的窗户边，她吸了吸鼻子，想调整好状态再进去，不想被人发现她是个考不好会哭鼻子的人。
旁边有人清了下嗓子。
赵绮绮下意识地回头看，发现张格站在二班门口，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她刚才把赵绮绮看向施定那种依赖又委屈的眼神，和施定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这个赵绮绮，真是个狐狸精，到底还想勾搭多少个？
张格心里这样想，是断不敢说出来的。她翻了个白眼，指桑骂槐地跟她旁边的同学说：“想勾搭的人多了，当然顾不上学习了，考得不好也是理所当然呀！”
张格不知道，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赵绮绮，根本不会被这种幼稚的言语所激怒，赵绮绮连个眼神都没给张格，直接转身进了教室。
张格看着她高挑的身影，恨恨地“哼”了一声。
成绩的公布比赵绮绮想象的要快，第二天的晚自习前就贴到学校的公告栏，还同步把电子版发送到班级群里。
赵绮绮和黄恬头抵着头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开附件。
她心跳得很快，这段时间她学习很努力，要是没有进步的话，赵绮绮真的会很失望。
成绩单打开的瞬间，赵绮绮一眼就看到施定的成绩依然是年级第一，这让她的心情好了点，接着往下看，赵绮绮像眼花了一样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啊啊啊，我十五名诶！！”黄恬往后仰倒在椅子上，做了捂胸口状，“吓死我了，还可以还可以。”
赵绮绮又看了一遍，终于在如鼓的心跳声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二十名！
比上次整整提高了十二名！！！
不得不说发成绩确实很考验心理素质，赵绮绮反应过来，高兴地笑了。
她接着把各科成绩看过去，理综和语文都有提高，英语更是突破130分，数学依然最低只有90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跨过及格线呢！
黄恬平复完心情凑过来看赵绮绮的成绩，“哇！你提高这么多！”她惊讶地叫了声，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赵绮绮心情愉悦，笑得大眼睛都眯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