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棉花糖了吗？”施定不依不饶地问。
赵绮绮依旧摇头。
施定突然笑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的声音低低的，“那还是我赢了。”语气像个好胜的小男孩。
赵绮绮看向他笑了笑，看起来有点忧愁。
她停下撕糖的动作，望向吊舱外，灯光虚虚地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施定听到赵绮绮说：“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孤独。”
在每天早上她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的时候，在她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叫她“赵齐齐”的时候，在她明白需要独自反抗那个悲剧结局的时候……
尤其是在费劲了口舌，但赵文东和程曼却一点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的时候。
赵绮绮总会感觉到一种单枪匹马的孤独。
如果灯光够强，强到他能看清赵绮绮的脸，就会发现，刚才她脸上的天真烂漫悉数散去，换上一抹忧伤。
施定听她说下去。
“就是那种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孤单。”她盯着施定，“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施定眼神很平静地跟她对视，接着看了看外面，摩天轮已经在下降了。
赵绮绮没等到他回答，开口却换了个话题，“你孤单的时候，会跟你的那位朋友说吗？”
赵绮绮这次没摇头，也没点头，她慢慢地说：“我应该没机会和他说了，但我希望他过得好，健康快乐。”
施定突然探出身体，他的双手支在膝盖上，直直地看着赵绮绮。
昏暗的吊舱里，赵绮绮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到他的声音，很慢却很坚定：“以后你感觉孤独的时候可以跟我说，听到了吗？”
赵绮绮嘴里塞着最后一块棉花糖，这次她点了点头。
棉花糖被她吃光了，赵绮绮看起来很开心，仿佛刚在说着孤独的人根本不是她。
施定看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挥着手里的棉花糖签子，签子上端被削得尖尖的，他看了一会忍不住把签子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赵绮绮停了歌声，不解地看着施定。
施定淡淡地说：“一会我帮你扔垃圾桶里。”
坐完摩天轮，两人又玩了两个项目，赵绮绮算是乘兴而归，她催促施定快回去上班，自己要打车回家。
“确定不用你家司机来接吗？”施定替她开了出租车的车门。
“不用的。”赵绮绮玩得累，但却特别开心，她接过施定手里的书包，跟他摆手，“我走啦，明天见。”
施定替她关上车门，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句要她到家给自己发个信息。
赵绮绮答应下来，接着又降下车窗，手扒在窗边，大眼睛眨呀眨的：“谢谢你，我今天特别开心。”
应该是她穿进这本书里后最开心的一次了。
施定摆摆手，很酷地冲她扬了下下巴，赵绮绮又说了次：“明天见。”
游乐场离她家很远，下车时夜已经深了，赵绮绮走进自家的院子，低头给施定发到家的信息。
施定回得很快，只有三个字【知道了。】短短三个字，赵绮绮不知道为何看了几遍，接着笑了笑，拧开家里的大门。
这个时间程曼应该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地在门口换鞋，准备直接上楼。
没想到进门发现客厅的大灯开着，程曼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回家，冲她招招手：“绮绮你来，我想和你聊聊。”
程曼语气还是那样温柔，但赵绮绮莫名嗅到一丝不妙。
从大玄关走到沙发不过十来秒，足够她在心里把做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赵绮绮每天认真补课，回家按时复习，对程曼和赵文东的态度良好，从程曼的角度看，最近的家庭氛围应该好到了高峰。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可看过原书的人，原主可比她骄横跋扈太多了。
难道程曼发现她女儿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
不能吧，赵文东不是说了么，青春期孩子都是一阵阵的。
“今天玩得开心吗？”程曼的问话，打断了赵绮绮的奇思妙想。
赵绮绮走到沙发前坐下，把书包放好，才回答：“挺开心的。”
“跟那个叫施定的男孩去的？只有你们两个吗？”程曼又问。
赵绮绮发信息回来的时候只说了跟同学一起，没特指名字，既然被问到了，便回答：“就我们两个。”
提起这个，赵绮绮雀跃起来，把手机打开，凑到程曼身边，让她欣赏晚上拍的照片。
程曼含笑看了几张，突然问：“绮绮，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施定的男孩？”
虽然是个问句，但程曼问得很笃定。
赵绮绮拿手机的手一顿，手机差点滑下去，她垂着眼把屏幕锁上，坐到程曼身边，故作轻松地说：“妈你说什么呢。”
程曼侧头看她，“跟妈妈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赵绮绮手转着手机，轻笑了下，大大方方的：“也没到喜欢那步吧。”
程曼心里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那丁成洲呢？”
赵绮绮很久都没想起这个人了，突然被程曼提到，她愣了愣，“丁成洲？他怎么了？”
程曼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特别喜欢丁成洲吗？”
“哦。”她想起书里确实写过原主为了追求丁成洲做过的很多疯狂的事。
赵绮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跟丁成洲没关系。”
“没关系？”程曼的声音提了点，她指了指两人正在坐的沙发，“当时也在这张沙发上，你和我说特别喜欢丁成洲，要追求他，你不记得了吗？”
赵绮绮怎么会记得，她心中大叫不好，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开始启动糊弄模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每天下课后缠着他给你讲题，去看他篮球赛，赛后校报记者采访你的时候，直接跟他告白，还上了校报。你非要我去跟人家父母说，你和丁成洲明年要申请去国外的同所大学，也是过去的事情吗？”程曼语气都没变，但说的话却让赵绮绮心惊，“绮绮，那不过是上个月的事而已。”
上、上个月？？才上个月？
赵绮绮怔住了，她看书的时候囫囵吞枣，早就不记得有这样的情节了。
她闭了下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这像是原主能干出的事。
赵绮绮脑子很乱，一时想不到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嗫嚅了句：“我……”
程曼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本来我不想管你们小孩子的事，是你哭喊着跟我保证会一直喜欢丁成洲，这世上别的男生你都入不了眼，只想跟他在一起，我才会替你去跟人家父母说的。”
赵绮绮听着这一句句中二发言，头一阵阵地发昏，耳朵开始发热。
事情不是她做的，但经历社死现场的确实她。
第25章 25
程曼把手轻柔地搭上赵绮绮瘦削的后背，“妈妈从来不反对你去喜欢、去恋爱，原则只有一个，就是你真的想好了，但这样大张旗鼓地追求丁成洲，转头又跟另个男生补课、去游乐场。你这样这样三心二意的，轻易地陷入爱恋、又轻易地转移对象。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她真是好素质，即使心头不悦，慈母人设也没有崩，但语气里责备的意味很明显了，“今天我跟丁家父母遇到，听他们说成洲给你发过信息，你都没回复，你这样让两家父母以后还怎么见面？”
丁成洲父母也是生意人，跟赵文东的业务不同，但城市就这么大，一个圈子的总会有交集。
赵绮绮的耳朵越来越红，她好像收到过丁成洲的信息，不过当时她正在挑选第二天约施定出去玩要穿的裙子，就没在意。
话说到这里，其实赵绮绮能理解程曼为什么会生气，赵文东和程曼算得上市内有头有脸的人，自家女儿追男生，动静弄得不小也就算了，还哭喊着要父母出面帮忙，本来就不体面了。程曼依着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她这边没两天就和别的男生走得很近，这传出去，下的可不光是她赵绮绮一个人的面子。
只是她想辩解，但却无从说起，赵绮绮抓了抓程曼的手，有点撒娇的意味：“我没有……”
程曼回握她的手，笃定地说：“你是我女儿，你有没有对那个施定动心我还能看不出来？”
她抚了抚女儿柔顺的长发，决定结束这次谈话，“离开学没两天了，从明天开始你别去跟施定补课了，我把老师请回来，也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想。”
“为什么啊？”赵绮绮都不知道程曼想让自己想什么，再说了，跟施定学习的这段日子，她真的感觉自己进步很大，她不想前功尽弃，“我跟他学得挺好的……”
这次程曼对她的撒娇无动于衷，“他跟你一样，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还能比优秀教师更会教吗？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没给赵绮绮磨她的机会，起身走了。
赵绮绮长叹了一声，颓唐地往后靠，后背窝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本来寻找许亮的事就一直没进展，这下还添了个施定，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施定舅舅除了尖叫还有别的公司，加上他有意要培养施定，想以后把这里都交给他打理，所以只隔段时间来看看。
他把脚翘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没什么坐相地听施定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一边听一边点头。
施定说话不急不缓，汇报的时候有条理有逻辑，他没什么可挑的，听完后不吝啬地说：“阿定最近真的成长了不少，越来越有我当年的风采了。”
他在施定那个年纪还混在街边打架斗殴呢，有上顿没下顿的，施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要回大厅去继续盯场。
“今晚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你们俩什么关系？”舅舅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施定回身看他，“我同学，找我给她补课。”
舅舅了然地点头：“哦，补完课去游乐场约会？”他嘴角勾起，看着施定，“是你小女朋友？你小子挺有眼光。”
施定不喜欢听他用这种不正经的语气提赵绮绮，声音冷了下来：“她只是我同学。”
舅舅耸耸肩，摊开手，无所谓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不过，”舅舅把脚放下来，用手支在办公桌上，流里流气地说：“注意安全，别给我弄出孩子来我还要给你擦屁股。”
施定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开门走了。
后面传来舅舅开怀的笑声，“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女朋友不知道换了几个了，这小子真是的，这方面一点也不像我。”
施定低着头边走边从裤袋里拿出手机，他指尖轻点，调出和赵绮绮的聊天记录，看着一小时前自己发出的那条【知道了】，突然想给她再发个信息，办公区通往大厅的走廊很短，施定走到门前也没想出来应该怎么再开启话题，这也不是他的强项，到最后放弃了，把手机又放回去。
反正明天又能见到了，施定心想。他推开门，来到熟悉的那个声色犬马的世界。
隔天赵绮绮还不死心，在程曼上班前弱弱地表达了下自己还想去和施定补习的想法，没想到程曼直接当她面给那位优秀教师打电话，约好下午去她家里补习，说完就走了，赵绮绮一上午坐立难安的，脑子里都是昨晚摩天轮里施定看向自己的那沉沉目光。她食不知味地吃过午饭，任由吴叔把车开往催眠老太太家。
车上，沉浸在各种情绪中的她终于想起来要和施定说一声。
她没告诉施定真实原因，说话也留有余地，只是说自己今天突然有事不能参加下午的补习。希望明天她能劝说程曼成功，可以回去找施定。
老师住的居民区楼下的路太窄，赵绮绮让吴叔停在小区口，她走过去。
赵绮绮刚一下车，就听到背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丁成洲。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绮绮吃惊地问。
据丁成洲说，是他妈听程曼说这个老师讲得好，让他过来和赵绮绮一起上课。
赵绮绮不觉得丁成洲这样的年级前几还需要跟自己一起补课，但他看上去没什么苦恼的感觉。
“我前天给你发信息，就是想问你这个老师讲得怎么样。”
赵绮绮头摇得像拨浪鼓，“催眠大师。”
听她这么一说，丁成洲就懂了，随即笑出声来，赵绮绮也跟着笑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我们俩学的程度都不同怎么补课？”
丁成洲说会分开讲，这样赵绮绮也能听听强化题型。
赵绮绮高度怀疑这是两位母亲的阴谋。
她连基础题型都没弄明白，怎么可能理解强化题，这分明是想给她和丁成洲创造相处机会。
赵绮绮无奈至极，但也没办法，先把课上了再说吧。
丁成洲和赵绮绮各自背着书包，往老师家走。期间赵绮绮解锁手机数次，终于在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收到回复。
还是那万年不变三个字：【知道了】。
赵绮绮心里有点说不清的失望，她觉得经过昨晚，她和施定的关系怎么说也能进一步，这人也真是的，就不能多问一句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她锁上屏幕，没再回复，跟丁成洲一起走进楼道。
昨晚尖叫有喝多闹事的客人把人打了，施定跟着去派出所处理直到后半夜，今天过来代表店里慰问一下伤者，没想到会在收到赵绮绮信息后，没过多久就看到她和丁成洲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这么长时间来，关于赵绮绮和丁成洲的传言在班级里一直没断过，赵绮绮从没否认过的态度以及丁成洲每次面对起哄声时那种躲闪又带着期待的眼神，此时突然齐齐出现在他眼前。
施定站在离单元门不远处的地方，夏末的风带了点凉爽的气息，温柔地吹起他的T恤，他一直目送赵绮绮和丁成洲消失在居民楼里，才转身离开。
第26章 26
催眠大师不会因为许久没见就进化成醒神大师，赵绮绮依旧在老太太课上困得要死要活，感觉她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在把她往梦乡里拉。
丁成洲倒是适应得很好，讲到他的那些强化题时，还会主动问很多问题，以前老太太看赵绮绮不积极的样子还会提点几句，这回有了丁成洲这个热情积极的学霸，老太太花了很多时间跟他讨论，直接不管她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丁成洲看她兴致不高，主动过来给她讲了几道题，他的解题思路跟施定不一样，所用公式的出处也说得囫囵吞枣，赵绮绮听得云里雾里的，越发想念起施定来。
她听了几道就不想再听了，只趴在桌子上，望着黑了屏幕的手机出神。赵绮绮想和施定说话，不知道该聊点什么，心里又有点怪他，为什么发信息从来都是知道来知道去的，就不能多说几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