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桢眼眸里透出一抹戾气，一张严苛的脸越发冷肃，他抬脚，用力碾碎了那瓷碗下的面食，似乎对这食物有什么深仇大恨般，“你要如何想，与我无关。”
“你还不肯承认你的所作所为？”江宣纹忍住火气，看着他又一步步走回桌边，重新拿起案卷，“柳大人的行径真是令人不齿。”
柳桢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翻起了面前的卷宗。
江宣纹也没有继续质问，但也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她不着痕迹地往外面看了看，夜色沉沉如水，大理寺一片安静。
而在这安静后面，是暗涌波动，她在等待。
负责守夜的侍卫立在高处，看向依旧灯火通明的办事厅，“柳大人最近几乎夜夜宿在这里，害得我们也得时刻警惕。”
长官在这里办事，他们也就没有了偷懒的机会，更何况今夜还来了位刑部的长官。
“哎，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侍卫望着天边的圆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背后闪过一道黑影。
大理寺放着往年卷宗的藏书室在最里面的屋子里，一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一排排罗列着，隐藏在黑暗之中。
柳明雪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从后窗翻身而入，趴在地上等着外面的巡逻脚步声远去。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书架，借着月光辨认上面的文字。
黑暗的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柳明雪凭借记忆一排排摸过去，很快找到了三年前的卷宗所放之地。
江侍郎果然没有说错，这里有她父亲的卷宗。
柳明雪看到“柳桢”二字，深吸一口气，面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她用嘴巴咬住火折子，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开有些泛黄的纸。
这位父亲于她而言与陌生人无异，从她记事开始，她就从来没有近距离见过他，因为柳桢从来都不肯见她一面，也不用她去请安。
柳明雪只有在小时候远远地看过他，随即就被婢女抱走了，再然后长大，她被送到乡下，连母亲的面都不能见到了。
柳明雪眨了眨眼睛，紧抿嘴唇，几乎带着恨意，盯着上面的柳桢二字。
这份案卷是柳桢亲笔所写，记录的是淮京首富江原荣与已故惠仪公主之间的官司。这位惠仪公主与前太子乃一母同胞，前太子夺位失败，惠仪公主的势力也随即衰败，被京都城排挤，失去了原本的荣光，才会在这场官司中竟然败给了区区皇商，被欺凌至此。
柳明雪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到了案子结局。最后立案落款的主官大人正是柳桢。
柳明雪握紧手指，将这份案卷完整地拿出，然后放在怀里，转身准备离去。她对里面的门道一窍不通，所以只能偷出来，交给看得懂的人过目。
她转过身，一道呼吸声近在咫尺！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后面已经多了个一人，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
对方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身材矫健高大，此刻他逼近一步，几乎整个人都将她笼罩住了。
柳明雪咬紧牙关，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脊背刚好抵在坚硬的书架边缘上。这冰冷的木架咯得她后背骨头生疼。
柳明雪抬眸，明亮的眼眸在黑暗里发亮，嗓音低凉：“借过。”
对方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甚至又更近了一步，直接将她围堵在书架上。他靠近她，彼此间的气息清晰可闻，他低哑着嗓音，恨恨地说道：“你别装了！”
柳明雪闻到一股酒气，这个人竟然是醉鬼。
第24章
柳明雪朝窗外看了看, 巡逻的侍卫正经过, 在木窗上留下长长的黑影。
她喉咙紧了紧，没有出声。
令狐符盯着她的眼睛, 伸手慢慢将自己脸庞上的面具摘下，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面容。
他身上一股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才跑过来的。
柳明雪盯着他的脸,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一半的面庞被清冷月色所照, 肌肤显得白皙通透, 而另外一半隐在黑暗中，令人看不清他真实的肤色。
柳明雪忽然想起那日在将军府见到的他，记得他是小麦色的，大概常年习武的缘故。
她一边想着，一边分神朝窗外望去, 迫切地等待那些巡逻侍卫过去。
令狐符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外面的脚步声正在经过, 因此两个人谁都不敢出声, 连细微的动作都没有。
再次注意到她又分神朝外看去，令狐符细长的眉毛皱起，神情不满。
这个醉鬼在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