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冯葱儿又哭了。
……
秦念初气呼呼的摔门进去,留冯葱儿一个人在门口哭哭啼啼。
隔壁米有本来在房里看账本,听见外面一声喝,就推门出来看什么事,正撞上冯葱儿梨花带雨。
每每瞧见他这副模样,米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原先也会示弱装嫩撒娇卖萌,可这冯葱儿专业培训的就是不一样,科班出身,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后来米有改走高冷路线,看他跟看自己曾经的高阶翻版似的,更是不顺眼,立刻就骂他:“在这号丧呢?大白天的作什么妖!”
冯葱儿的确怕他,赶紧的退了两步,眼泪汪汪的,却不说话。
米有也是闲的,若是往日,骂一顿赶跑了拉倒,今天就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上前一步盯着他问:“你又背着我往坊主这里跑?”
他想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却觉得这话似乎把秦念初也骂进去了,于是硬是把后半句咽下去了。
……
冯葱儿虽是少年人,比不过米有心机深,可在同龄人里绝对算情商高的,眼珠转了转,就把眼泪收了,大着胆子往前一步走,压低了声音说道:“师父别恼,我告诉你件事。”却又装作害怕的模样瞟了一眼秦念初的房门。
米有不是不知道他故弄玄虚,可有关秦念初的事自己的确忍不住想知道。于是勾勾手指,叫他跟自己回房间去。
一进门,冯葱儿立刻把刚才对秦念初的话换了个立场重说了一遍,甚至还添油加醋的:“葱儿就担心,坊主要真嫁到郭家去,这邀月坊是不是就不能开了,到时候咱们可都怎么办呢?葱儿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到底还能找个伺候人的营生去做,可您呢?在这本来好好的,难道还要另找金主看人脸色去?”
这最后一句听着不是好话,却歪打正着戳中了米有的心思,若换了别人,还真不敢当他面这么说。
冯葱儿的话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米有抱起胳膊来,冷冷的瞧着他,追问一句:“骆家叔父婶婶平日里和坊主也不来往,怎么突然就热络起来,你编瞎话也得编的真一些。”
冯葱儿因只听了一半,自然不知道是骆问藜托付的这事,愣了一下,迟疑着回道:“他们……到底是骆家人,若是大小姐迟迟不嫁,总是于家族有干系的,这大齐律法可是不许超过二十岁的……”
“什么?”米有只觉得头嗡的一声,“什么二十岁?”
他虽是大齐人,可之前十几年都在鄂州和湘国一带生活,湘国民风开放,男女大多早婚,压根用不着律法来做过多约束,鄂州虽属大齐,但临近国界,天高皇帝远,律法松懈,何况他跟着师父师兄讨生活,又不曾接触太多女子,竟从未听闻此事。
或者说,即便听见过,也从未记到心里去过,竟然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一般。
别说他了,秦念初自己身为女子不也是才知道不久,一般人早就婚嫁,也没谁没事老聊这些个。
冯葱儿见他这反应,也是惊奇:“师父竟从不知道吗?大齐女子若是年满二十岁还不嫁人,是要坐牢的,族中人也要跟着受罚,因此——”
话没说完,就被米有打断了:“因此坊主必然会在下次生辰之前找人嫁了!即便不认识不喜欢,也必须愿意随意议亲,只为完成嫁人的责任!”
这话说得愤恨,只是,只他自己知道,这并不全是为秦念初抱不平,倒更多的是为自己不甘!
他和秦念初曾有愉,也曾亲亲密密相处过,他不信她对自己全无感情,之前她犹犹豫豫,他不催她,只当她没看清自己心思。
可如今,他才知道有二十岁嫁人这一说,她却宁愿另外议亲去嫁个不认识的人,也不愿同自己再进一步,这,叫人如何甘心?
若说她是嫌自己身份低下,可她自己也说过「舞伎配鼓师,乃天作之合」的话,难不成全是骗人的?
可她自己分明不计较身份日日上台跳舞,哪里是在意身份的模样?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
米有只气的脸色发青。
冯葱儿却大着胆子又添了一句:“师父,您说坊主如今生意也做得大,为何她不招婿上门呢,大齐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难不成她是真看上了郭家的家世?”
“滚!”米有不想再听他胡扯,大喝一声,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摔过去。
冯葱儿唬了一跳,忙不迭的溜走了。
害怕归害怕,冯葱儿其实是孤注一掷的,他早认了死理儿,自己生是坊主的人,死是坊主的鬼,可此时坊主若是嫁人,多半不会带着他,就算要带夫家也不会同意,可若留在坊中招婿,那他就还有一线希望。
反正自己还小,再过两年长开了,难保坊主不会日久生情,就收了房,那自己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
这边冯葱儿打的好算盘,米有也不傻,他知道冯葱儿贼心不死,可死不死的他无所谓,压根不拿他当回事。如今担心的,只是秦念初到底会不会冲动之下就嫁了人。
人心贪欲是会增长的,原先只想着亲近,亲近之后便想着更近。
最初秦念初和骆问笙好的时候,米有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可也没想着要怎么样,后来换了南宫丘岳,他颇为吃醋了一阵子,可吃也就吃了,自知自己毫无希望,便只做其他打算,直到后来,他们有了那一夜,他才仿佛有了一搏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