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意拜入内门中。”
问不知一颗心落回肚中,还好,虽明眼人都会更倾向于清枢,但这个丫头瞎。
他得不到的徒弟, 倘使转眼就投了旁人门下,岂不是打他的脸?眼看掌门都被拒绝了, 问不知没了担忧,悠闲地将手一揣, 乐呵呵立在一旁看热闹。
清枢皱眉道:“为何?外门与内门之间,差距有如天堑鸿沟,这个道理, 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 但正是因为宗门对内门弟子有如此多的优待,而弟子一向懒散惯了, 深知要得到什么,必先有所付出, 因此觉得自己并不适合成为内门弟子。”
清枢沉默着打量面前的少女, 这是数百年来,第一个拒绝拜入内门的弟子。尤其当她的面前立着的, 还是此宗的掌门。
若是旁人拒绝了自己,他只会当作是少年意气,一笑置之。但这个以聚灵五炁之身而修至分神期的弟子,显然对自己的认知无比清醒,她说拒绝,便绝不是在讨价还价。
但不论如何,被一名外门弟子折了颜面的感觉并不美妙,清枢点点头,算是对她的答复。临走前又瞥了一旁跃跃欲试着还想要游说渌真的问不知,飘然而去。
就让他继续做无用功吧。
渌真见他没有什么非要自己拜入门下的举动,也松了口气。
清枢此人,一心系于宗门,随时准备着将自己的全身心奉献给衢清宗。倘若成为了他的弟子,必定免不了成为兴盛宗门的工具人。渌真自问对衢清宗没有这么深重的感情,甚至隐隐有些排斥这个由离章一手建立的宗门。
“咳咳,真没想到,小丫头你竟然能拒绝清枢那老家伙,看来还是割舍不下老夫啊!”
问不知志得意满,伸手想在渌真肩上拍拍,却被她闪身躲过:“不,我是真的不想……”
“师父!”又一名弟子从天而落,警惕地看了一眼渌真,而后附耳问不知低语几句。
问不知听了,转身便大声复述出来:“你说夷江有出关的迹象?哈哈,今日真是双喜临门!走,我们去接一接他。”
这名弟子怔愣了片刻,努力地思索一会儿,问不知口中另一“喜”究竟是什么。
“我也要去!”
问不知心底咯噔一声,虽然他很想将这丫头收入门下不假,可夷江显然更为重要。把这个不稳定的因子带过去,他唯恐唐突了自己的爱徒。
渌真看出了他的迟疑,嘁一声:“你还想收我为徒呢?连这都不带我,教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
问不知犹豫了片刻,旧爱徒虽好,但面前这个现成的分神期弟子更香啊!这丫头一副油盐不进模样,难得有求于他,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他痛下决心,点头道:“那好,你也一道过来吧。”
渌真一喜,却忽而发现自己出门时没带勾琅,无法御剑飞行。问不知拿她没办法,将她提到自己的剑上,跃去那名前来报讯的弟子剑上,圆滚滚的身子把人家挤得一趔趄。
“走。”
这样的问不知,倒是比先前那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臭脸模样顺眼了很多。渌真暗暗发笑,悠然搭着问不知的剑,一路顺通无阻地直到主山飞来峰。
得了允许,她同问不知长老,并其门下几位弟子一同立在李夷江闭关的门外等候。
头顶的劫云刚散,昭示着门内之人已然步入了分神期,问不知嘴角上翘的弧度几乎要挨上眉毛,压都压不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夷江负剑走了出来,闭关的数百个时日似乎改变了他不少,比之分开那日,他的气质又重新变得冷峻而冰凉,就像是……
渌真侧头想了想。
就像在棘黎沙漠初见之时,訇然破开石堡大门的他。
李夷江走至问不知面前,微微欠身行礼,见过了他的师父。其后又依次同师兄弟打过招呼。
“师父,弟子气息尚不稳,先行回房了。”
问不知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小徒弟,满意得不知怎么疼他才好,自然一口答应,摆摆手:“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渌真从他出关开始,便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当李夷江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终于意识到了。
她一把抓住李夷江的衣袖:“喂!小木头!”
李夷江停下了步伐,冷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陌生而凉薄。渌真被这样的目光所注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是?”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们认识吗?
渌真抓住他衣袖的手瞬而收紧,攥出几道褶皱。
这一幕落在问不知眼中,急得他呲牙咧嘴,直向旁的徒弟使眼色。
这下糟了!他就说自己好像也忘了什么,原是忘了给夷江下无情散一事。
无情散药效奇特,对于寻常感情不会有所改变,至多令人变得愈发冷漠。但对于强烈到足以影响道心的感情,则会简单粗暴地予以抹除。
李夷江记得住他们所有人,却独独忘了渌真,说明此女在他心中的影响力已然到了动摇道心的地步。
他先前的猜测没有错,这丫头果然在他心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还好自己眼疾手快,斩断了此情。
可眼下的情景,却不知该如何解决才好了。
毕竟时移世易,现在是他有求于渌真。
在问不知的疯狂暗示下,几个弟子推搡着李夷江离开。渌真的脸黑似锅底,慢条斯理转过身来,朝问不知笑了笑。
这笑中似乎含了软刀子,问不知被笑容一蛰,也挤出一个心虚的笑来。
“不解释一下?”
她设想了这条清溪的一百种流向,却没想到人家直接一个大拐弯,不让她饮了。
问不知被她盯得头麻,陪笑道:“哈哈,可能没睡醒吧,这孩子,一定趁着闭关时睡觉了,我回头说说他去。”
“不许打哈哈!”渌真对他这副稀泥一和,就是不肯好好讲话的模样气到了,冲到问不知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胡子,“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无情散一事已经尘埃落定,问不知叹了口气:“我说,我说还不成?你先松手……哎哎唷臭丫头,你们外门课程上就没教过你要尊敬老人吗?老夫的胡子哟,蓄了我两百年才得这么一撮,全被你给揪掉了!”
渌真半松开他的胡子,扯着问不知在石凳上落座:“你为老不尊,欺负小孩儿!我为何要尊敬你?”
“我欺负谁了?”
“你欺负我和小木头!”
手下一紧,又扯断了问不知三根胡须,心疼得他再不敢多说废话。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无情散的事情同渌真说个清楚。
“……总之,是夷江要修我相道,可你却撩拨他,引得他道心不稳,是以我才对他用了无情散。你若是有脾气,也休要迁怒他,都是老夫一个人的主意!”
问不知仍然觉得自己做了个十分正确的决定,只当渌真是小儿女情绪上头来,不识好歹,依旧理直气壮地指责她。
“这无情散的效用我也同你说了,倘使他记得你还好,可他偏偏忘了你,这岂不更加说明你对夷江的影响之深?要不是老夫我火眼金睛,英明神武,今日哪还有分神期的他?早折陨在了劫云降下的天雷里!”
这是渌真第一次从侧面得到证实,李夷江分明对自己也有意,这个发现让她有些不合时宜地翘起嘴角。好一块会装腔作势的小木头,面上不显山不显水的,若非无情散,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全被这臭老头一包药散下去,统统抹除了。
想到这儿,刚刚勾起的嘴角便垮了下去。
她有点儿,不,是十分生气:“你休要欺负我不懂你们所谓的‘道’,既然此道要证得本我,他连自己生命中的一段经历都能忘记,谈何找到‘我’呢?人之所以为人,是由种种过往经历所铸就,我们现今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对往昔的注解。你不由分说剥去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只会在他证道路上平添坎坷!”
问不知被渌真这段话唬住了,细细琢磨起来,甚至觉得此番话十分有见地。
“你说得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他摸上唇边翘起的小胡子,思索,“可是修我相道的修士,若被浮华情仇迷了眼,同样不能证道,若是不能无情,何以解之?”
“以无情入道者,自然要斩断情根。但以我之见,我相之道,应是纵浮云掠眼,依旧能明辨本真。要在种种爱或恨中体味,而非躲进清净无情之中。”
人生于世,要认识自己,又怎能无情?
问不知恍然大悟,看向渌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肯定,这个准徒弟不但修为了得,对“道”的感悟同样深刻,实在深得他心。
渌真见状,继续往问不知的心头添了三把火,疾言厉色地恐吓他:“所以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是为了李夷江好,却实则是害了他啊!”
问不知大惊失色:“啊?!BaN那可如何是好?”
渌真眼睛轱辘一转,巧黠笑道:“唉,那就只能我多费些累,帮你弥补这个过失了。你把他交给我吧。”又伸手至问不知面前,“对了,再给我一份主山往来通行的许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更疼了,所以只有一更啦。没能写到男女主互动,小江只能打卡露个脸,下一章咱们就踹开糟老头子,实现自由恋爱!
——
第62章
问不知本意想拿捏渌真, 却不料反过来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当问不知将自己门下的通行灵玉交到渌真手里,又为她指明了李夷江的住处方向,并亲自把她送出门后。他极目远眺, 目送着渌真神采飞扬的背影,忽而愣住。
在一开始, 他是想干什么来着?
渌真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得意地将灵玉在手中上下一颠,今后纵她不入内门, 也可在主山任意来去,已经算得上是她小敲了老头儿一笔。
至于小木头那儿,有些棘手,但她业已有了初步的计划。
无情散, 说来唬人,可人本多情, 区区药散怎能逆天性而行?她相信,只需一个引子, 那些被刻意抹除的记忆,便能再次复现。
等到那时,当小木头发现自己的心意早已被她知晓, 又会是怎样一副神情呢?
她有些期待了。
可出师不利, 首战未捷,她好容易才寻摸到了小木头的住处, 却结结实实吃了一顿闭门羹。
通行灵玉能让她在主山各峰间畅行无阻,却无法助她打开眼前这扇门。
她径直上前拍门, 将木门上的菱格拍得震天响:“李夷江!李夷江!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我知道你在这儿!”
咔哒一声,李夷江推门而出, 渌真没有提防,骤然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遏川剑瞬时出鞘,剑柄将她一拦,拉正了渌真的身子。
“所为何事?”
她还来不及心潮澎湃,便被这冷淡的声音兜头浇了一盆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