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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院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侧门溜了出来,还没来的及转身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蕊儿!”
小同子放下手中提着的木桶,欣喜的跑了过去,一双手在衣摆上擦了又擦:“真的是你啊。”
蕊儿见无法摆脱,终于转过头来,赫然就是那日东宫外拿走闻致信件的那个娇俏宫女。
她的视线在面前局促的小太监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心生一计。
小同子呆愣的看着对方冲他扬起一模灿烂的笑容,脸上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傻气。
蕊儿心中鄙夷,这傻子果真是个不开窍的,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让他撞见了,那就让他去做这跑腿的活计好了。
蕊儿的眼珠转了转:“同哥,你这个月出宫采买的日子快到了吧?”
小同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正打算明日去呢,蕊儿妹妹有什么东西想买的,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那可巧了,我本写了封信给家中父母,不知同哥可否帮我送一遭?”蕊儿头上的蝴蝶钗子微微晃动,引得小同子看得失了神。
“同哥?”见他没应声,蕊儿又喊了一声。
“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小同子的脸上漫上了红晕。
蕊儿随即喜笑颜开:“如此那就多谢同哥了。”
小同子连连摆手,都不敢抬头看面前娇俏的姑娘。
第二日一早蕊儿就将伪装过的信件交给了小同子,告知了对方要送去的地点后就去了正殿。
闻致昨日被随风大人送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里,不知道在东宫那两日发生了什么,她得再去敲打一番,免得他一时糊涂坏了主子的好事。
正殿里燃着熏香,闻致半倚在榻上一手支着头,正闭眼小憩。
听见脚步声道:“下去,这里不用伺候。”
蕊儿毫不理会,仍然往里走去:“公子。”
闻致的眸子瞬间睁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是你。”
“当然是奴婢,不然公子以为会是谁?”
蕊儿随意的坐在榻边,看着闻致皱着眉往里面躲了躲,她轻笑一声:“公子不必如此,奴婢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不过奴婢想提醒您一句,公子先前所求马上就要唾手可得了,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闻致的眉头猛地一跳,心中愈发的寒冷,好似数九寒天里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凉水一般。想到近日发生的一切,一时间只觉得气血翻涌,他咬紧了牙将那一口鲜血咽下。
若不是,若不是那人手里还有……他何须如此忍让!
蕊儿见他神色阴郁,又添了一把火:“当初闻大将军功高震主,又坐镇西境,朝中旧臣多有不忿,若不是有人暗中作梗,以大将军的身手又如何会被生擒?其中真相……”
“够了!”闻致冷喝一声,打断了蕊儿的话。
他敛了敛心神,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本公子心里清楚。”
蕊儿也不恼,只站起来道:“既然公子心里清楚,那奴婢也不用再多说,公子歇息吧。”
说罢竟是连礼都未行就走了出去。
闻致终是忍不住,伏在榻边吐出一口鲜血。
铭九在暗中看着这一幕,想着殿下先前的吩咐,冲着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回去禀告。
“吐血?”裴承安猛地抬头。
铭十单膝跪地:“是,闻小公子似乎是被那宫女的话激的心血逆行以致吐血。”
裴承安揉了揉眉心,当时殿中只有他和那宫女,他知道以闻致的性子是必定不会自己去请太医的,可闻致向来体弱,请太医医治一事耽误不得。
如今他在暗处不便插手闻致的事情,更何况是去帮他请太医。
他的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片刻就定了主意,在心里默默道:“系统。”
“在呢,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发布任务,让阿绵请太医去芙蓉院给闻致治疗。”
“任务确认中……任务已发布。”
正在喝茶的顾绵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请太医?闻致又怎么了?”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宿主此问题无法解答。”
顾绵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系统不是一向只当裴承安的狗腿子吗?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开始关心起闻致了?
心里吐槽着,身体却很诚实,她看了看任务栏上明晃晃的800积分果断地选择了起身。
最近这个系统消极怠工,任务越来越少,她的积分迟迟上不去,商城里的东西只能看不能买,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多着急。
那么多宝贝啊!
小桃刚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趿着鞋摆弄着头发,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小姐,奴婢来吧。”
第25章 第 25 章
小桃刚给自家小姐梳好头发就见自家小姐飞快地拖着裙子狂奔了出去。
“小姐!等等我!”
小桃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追了上去。
芙蓉院外连一个通报的宫女都没看到,顾绵只好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殿之中一片沉寂,还有一股不太明显血腥味。
顾绵快步拐进了内殿,脚步声惊醒了伏在榻上浅眠的闻致,他费力的抬起头,视线也只能触及到一片浅色的衣裙,辨不清来人是谁。
他的力气所剩不多,胸口一阵发疼,连带着视线也模糊起来,也懒得再去管来人是谁,只是安静的将眼睛闭上。
顾绵眼尖的看到了地上一小滩血迹,还有半个身子伏在榻边的闻致,顿时吓了一跳,声音都变了调:“闻致!”
她跑了过去,看清他还有呼吸后立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请太医呢?这芙蓉院的宫女都去哪了?”说着她将闻致小心的扶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也不等奴婢一下……”小桃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这一路差点追不上自家小姐。
还没等她歇口气,就听到顾绵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啊?”小桃惊讶的目光在看到地上那滩血液和靠在榻上面色苍白的闻小公子,疑惑的声音戛然而止,立刻换成了:“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恍惚间听到熟悉的声音,闻致的眼睛微微睁开看清了身边人,撒娇似的喊了一声:“阿绵。”
声音微弱嘶哑,委屈之意尽显。
暗处的铭十差点从房梁上一头栽下来。
这顾大小姐来的可太巧了,前脚他刚禀报殿下闻小公子吐血一事,后脚顾大小姐就来找闻小公子了。
若非他耳力过人知道方才禀告之时无人在附近,他都要以为顾大小姐一直在书房里了。
铭十纠结的看着底下的两人,他越看越觉得闻小公子非常有可能是自家殿下的情敌,想到方才禀告时殿下说他自有法子,不知道顾大小姐来此是否是殿下安排的?
他暗暗决定等下回去时定要向殿下确认一下。
顾绵对闻致的体弱多病有了深刻的理解。
原以为裴承安说的多少有些夸张,没想到他竟真的是如此娇贵,动不动就生病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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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倚翠楼外。
小同子拎着采买到的东西,在楼外徘徊着。
他没想到蕊儿所托的送信之地竟然是京城最贵的酒楼,他搓了搓手,想起蕊儿把信交给他时的笑脸,终于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很快就有伙计不着痕迹的上前拦住了他,询问道:“公子可有入楼令?”
入楼令?
蕊儿除了那封信并没有给自己别的东西啊!
小同子的嘴唇嗫嚅了几下,那伙计看他似乎是拿不出令牌便解释道:“咱们小店需要持入楼令方可入楼,公子若是没有,不如等到下月十五,届时楼里会出售下个月的入楼令,公子便可以持令入楼了。”
小同子一听,竟要等到下个月,顿时着急起来,央求道:“劳烦行个方便吧,实不相瞒我只是替人送封家书,不占位置的。”
那伙计一听家书二字,面色顿时从原先的几分敷衍变成了十分的认真:“公子所说家书可否给小人看一眼?”
小同子掏出那封信,递到那伙计的眼前让他看了一眼。
确认过这确实是主子要的信件后那人面上笑容又深了些:“既然公子只是送封家书,那自然可以进去,公子请吧。”
小同子连连道谢,拎着包袱就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包厢里光线昏暗,重重纱帘后映出了一道人影。
门外敲门声响起,坐在纱帘后的人薄唇微启,轻声吐出一个字:“进。”
音色冰冷,门外的小同子打了个寒颤,应声走了进去。
屋子中一片漆黑,隐约看见纱帘后有一道人影,他在宫中混迹多年,此时哪会不知道此事有异。
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咬着牙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完了,心中忐忑,这些话原本是以为会见到蕊儿的家人才精心准备的说辞。
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于是他又把这些词改了一改。
“哦?原来是送信来了。”那影子动了一下,似乎是点了下头:“劳烦了,信放在桌子上吧。”
窗外的铭三听着皱起了眉头,这声音好生熟悉,莫非是……
“桌上另有一封信,你拿回去给她吧。”
小同子一看果真还有一封,他将信揣到怀里,努力控制着不让双腿继续颤抖:“您……您放心,信一定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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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院中飘散着浓重的药味。
胡太医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不像话!看看你这副身体都差成什么样子了!还想东想西,小命不想要了吗?”
闻致蔫蔫的躺在床上,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本公子若是此刻吐血,那定然是被你气的。”
他喘了一口气:“你大可以去禀告太后,看看最后是谁挨骂。”
顾绵忍不住看向床上的闻致,带病坚持顶嘴,真是令人佩服。
看着已经在爆炸边缘徘徊的胡太医,她连忙打着圆场:“消消气,消消气……病人嘛,脾气都不太好,您体谅体谅。”
“哼!”胡太医重重的甩了甩袖子。
“小姐,药好了,”小桃端着一碗气味浓烈的药走了进来:“奴婢晾了半天,温度正好,闻小公子快喝了吧。”
顾绵霎时间捏住了鼻子,嫌弃道:“这什么东西,是给人喝的吗?”
一旁的闻致默了默,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过那碗黑褐色的,隔着十米都能闻到苦味的药汁,一口气灌了进去。
顾绵不禁张大了嘴巴,这药看起来就很苦,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喝光了?
刚想表示一下敬佩之情,就看到床上的闻小公子皱起一张好看的脸,凤眸含泪,委屈的向她抱怨:“苦。”
说着就把头靠在了顾绵的肩膀上:“阿绵~”
顾绵顿时警惕起来,一本正经的道:“男女授受不亲,快把你的脑袋拿开。”
闻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是,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啊。”
??!!!
顾绵大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闻致的眼神更加幽怨了:“你果然不记得了。”
顾绵心中一阵打鼓,不会吧,难道她和闻致之间还有什么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可是原主不是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北境长大吗?怎么会认识闻致。
闻致见她皱眉思索,十分善解人意的替她解惑:“十年前太后寿辰时正遇北境大捷,陛下召顾国公回京。那日在御花园中有个小丫头掉进了莲花池里,本公子将她捞上来后她就抱着本公子不松手非要以身相许,还和本公子交换了定情信物。没想到十年不见,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竟然把本公子给忘了。”
顾绵忽闻耳边一声叹息。
“本公子当日在尚服局的时候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呢。”
她猛然想起,刚进宫不久裴心心拉着她去挑布料。她们原本去的晚了,好的料子都被抢光了。原以为会空手而归,没想到随手扶的一个美人,竟然大方的将几乎所有上好的料子都送给了她们。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她这个幼时只见过一面的人吗?
顾绵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闻致的头靠在她的肩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起来本公子母亲的莲花玉佩还在你的手里呢。”
顾绵想起来了,她还真有一块莲花形状的白玉玉佩,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是摸着光滑细腻,温润柔和。
难不成就是闻致说的那一块?
她只知道那玉佩很是贵重,还以为是家中哪个长辈赠予的传家宝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
定情信物,还是人家母亲的遗物。
顾绵有些想扶额,苍天啊!这造的什么孽啊!
看着顾绵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闻致低低的笑了一声:“果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竟然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我……咳咳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顾绵顾不得沉思,连忙给他拍了拍后背顺气:“身体不好还这么多话!”
闻致挨了一句训也不吭声,只是蹭了蹭顾绵的肩膀,委屈的重复了一遍:“苦。”
“……”顾绵是真的服气了。
“知道苦还喝这么快。”她放开闻致,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东宫小厨房里做的桂花糖,她习惯带在身上,时不时就要吃上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