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她的父亲——于穆昇。”红夫人九转千回,这才引出本次话题的目标人物。她的话音不重,或者说尽量显得平和,但话中顿挫感清晰,看来是积怨已深。
尊者松一口气:“还以为要挑拨我与翼云家的关系,你若是如此,可真就肆意妄为了!”
“不敢。”红夫人很有分寸。
“于穆昇对外是公正无私,私底下却恩怨分明:若曾受恩惠,就替那人掩饰过失;若厌恶于谁,就会落井下石。”红夫人抚上尊者的背脊,“这样的利益至上,若能长久位列第二家族,叫人不服气啊。”
“于穆昇淡薄高远,喜爱、推崇者众多;我曾与他一同游学,对他的为人也有了解。”尊者不以为然,“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必要时相互扶持,是人之常情。但说到‘厌恶’之人,他从未有过。”
“没有‘厌恶’之人?”红夫人像听了个笑话,“如何会没有。”
尊者眼见她靠近,香气已萦绕周身,似乎也起了兴致:“愿闻其详。
红夫人附耳轻声:“说一个32年前的故事。”
“时间长远,还记得清?”尊者小小揶揄。
“不要打岔。”她娇嗔,脸红红。
(初见的美好,谁人又会记不清呢)
—— —— —— —— —— —— —— —— —— ——
时间:32年前
人物:孔雀家清解语(清)、凤凰族竺择麟(竺),于穆昇(穆)与红夫人(红)。四人风华正茂:穆与红已加入暗部,任务归来,回书院汇报恩师;清与竺还在书院听学,几乎没有交集,偶然碰面时,距离遥远。
书院的名家讲学,师生之间有时是单对单交流,因人制宜。虽然预先会排出次序表,比如:明日听讲,台卯时、清辰时、竺巳时……秩序井然,但若是偶遇相谈甚欢、相见恨晚者,那么后一位学生必然延后,且未有确数。
所以辰时已过,书院□□,清踱步其中。她不着急,或者说着急也没用:听教这桩事,如何催促?她只是感觉困乏:接连的预备任务,出战也就罢了,烦就烦在数据整理,昨夜的报告总结,一直熬过子夜。
这时空中飘雨,清只得长廊听雨。“滴答、滴答、滴滴答”,悠扬婉转,又细风飘摇,沾着雨丝,扑面而来。她倚着石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长发松开,犹如芳草萋萋之境,无端地铺上一匹云锦,柔软而光泽,还有女儿家的清香,叫人情不自禁——
倏然,清一惊,竺映入眼帘,两人咫尺之距。
“做什么!”清要拉开距离,“嘶——”
她被扯痛,才发现竺正饶有兴趣地给她扎辫子。
“安稳些。”竺系上发带,五色琉璃,“好了。”
竺松开,清不悦,她费力想把辫子解开,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这是我凤凰族的专属发带,不可能随意解开的。”竺有些得意,他有一双魅惑的眼睛,黄绿磷光的瞳色,不长情、不专情,就是纯粹的好看,好看得叫人轻易沦陷。
而此时的清,花信之年,爱慕者、追求者络绎不绝;她与穆相识,也互通心意,期待择日完婚,只是婚期——穆好像不着急开口。
她不想生事:“把它解开。”
竺拒绝:“我是费了工夫才系好的,好端端的,何必解开?”
清神色渐冷。
竺玩笑说:“你我父辈之间,有一次酒后是定下婚约的。结果第二天,你当作没有发生过,我就不好勉强。如今看来,我未婚,你未嫁,各方面都匹配,不如我收了你吧?”
(这前半句自然是玩笑,但后半句也是恰当:她是孔雀族长的爱女,他是日后的凤凰族长,匹配得叫人嫉妒)
清瞬间懊恼,一记耳光扇去。
不料,被竺挡下,还反手擒住。
“这么冲动做什么,莫非你也正有此意?”竺玩笑依旧,“对别人而言,一记耳光,示意不可冒犯;但对我而言,从不曾被人教训过,今日我若真挨下了,只会更对你念念不忘。到时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说不定——”
这席话,若换作另一个人来说,肯定被冠以“调戏”之名;但他不会:翩翩公子遇见娇俏佳人,此情此景,单用一句“邂逅”、“不期而遇”,都不足以描绘旁人眼中的情趣盎然。
清感觉很无聊,没有常情中的面红耳赤,更没有娇羞,只是轻蹙峨眉,神色清冷,却明显压着火气:“把它解开。”
竺也自觉乏味,点化发带松开:“方才的举动,纯属一时兴起,但无意轻薄,望见谅。”
“书香之地,就不与你计较。”清想抽手离开,却发现仍被他攥在掌心,“请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