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秦歌忽然看到联系人名单里面存了另一个号码，那是袁晓家的座机，她犹豫了一下，拨了过去。
电话被人接起了，另一头是袁晓妈妈。
“阿姨，我是秦歌。袁袁现在在家吗？”秦歌迫不及待地问。
“秦秦呀，袁袁她……”袁晓妈妈顿了顿，片刻之后说，“她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你晚点再来看她吧。”
“阿姨——”秦歌还想再说什么，袁晓妈妈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秦歌担心袁晓现在的状态，袁晓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见人，连她都不愿意见，这让秦歌很是难过。她茫然地慢慢走到亭月湖边的长廊上坐下，望着湖心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发呆。
暮色渐至，不远处的树木随着落日缓缓下沉，一寸寸失了色彩。电话铃却在这时响了，秦歌以为是袁晓打来的，连忙掏出手机，却看到屏幕上自己设置那张余鑫诚大大的笑脸。
“我刚下课。”余鑫诚笑嘻嘻地说，“想你了，吃饭了没，晚上我陪你一起吃好不好？”
“鑫诚……”秦歌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但是，那个……你先不要告诉你哥。”
余鑫诚正紧了神色：“什么事？”
“我觉得……”秦歌吞吞吐吐地说，“你上次说的可能……可能是真的。袁袁她也许有别的想法了……”
余鑫诚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了？”
“没有。”秦歌有些沮丧，“是别人告诉我的，说她……她向孙旭杨表白了……”
余鑫诚在电话那端沉默，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告诉秦歌，他当时也正好撞见了这件事情。
“感情这个事情吧……归根到底是双方的意愿……”秦歌犹豫着组织语言，“我知道竺立还放不下，你……你也别太替他打抱不平……”
“我知道，你放心。”余鑫诚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反而让秦歌更加不安。
“你先别跟竺立说……也别去找袁袁，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连我都见不到她。”秦歌担心余鑫诚去质问袁晓，赶紧提醒他。
“放心吧，我不跟我哥说，也不会去找她的。”余鑫诚咬咬牙，索性和盘托出，“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袁晓表白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了。”
“什么？！你？！！”秦歌惊叫出声。
“你先别激动……”余鑫诚停住脚步，“本来我不想跟你说，就是怕你见到他们为难，既然你都知道了，也就没必要瞒着你了。就是，就是那天吵完架，我来找你的那个晚上，我不是跟你说会去宾馆住么，其实那天我没带身份证住不了，就去你们学校通宵教室了。”
秦歌呆呆地攥着手机：“……然后呢？”
“你也知道，那晚我们……”余鑫诚脸红了红，“总之，我实在睡不着，就在学校里乱逛，结果就这么巧，在走廊里听到他俩讲话。袁晓要跟孙旭杨表白，被他制止了，说自己现在不想谈恋爱。”
“……就这样吗？”秦歌愣住。
余鑫诚有些不忍：“袁晓当时很低声下气，自己可以等他。孙旭杨说，他说不想谈恋爱的意思是，不想和她谈恋爱。”
秦歌怔住。
记忆中的袁晓，从小到大都是温柔而矜持的，因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从来都是一众男生围在她身边献殷勤。那时候秦歌和袁晓上学放学从来都是同进同出，即便这样，还是总有些不怀好意地男生放学在校门口等她，有的甚至一路跟踪到楼道口。秦歌往往是护在袁晓面前，大声呵斥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小男生们，时间久了，袁晓也慢慢从最初的羞怯柔弱变得勇敢而独当一面，面对一些言语调戏或者行为骚扰也会义正言辞地怼回去，让对方不敢冒犯。
秦歌无法想象有一天袁晓会被用“低声下气”来形容，无法想象她会主动向男生表白，还会被拒。在她眼里，袁晓几乎是完美的。所以，即使以前竺立和沈军这样优秀的男生，为她神魂颠倒，怅然若失，在秦歌眼里也觉得很正常，袁晓天生就应该是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怎么会有人拒绝她呢？
难怪，难怪她躲起来不愿见人，难怪她这样伤心欲绝……
秦歌心疼袁晓，却也不由替她不值。孙旭杨有那么值得她倒追吗？是，他是优秀，但是竺立不优秀吗？为什么她宁可放弃苦苦等待她的竺立，也要选择这个向不喜欢他的人表白呢？
感情到底是怎样的，秦歌有些觉得自己有些迷茫了。
“鑫诚……”秦歌喃喃地开口，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为什么喜欢我？”
余鑫诚愣了愣：“什么？”
“你喜欢我什么呢？”秦歌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如袁袁，大家都喜欢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
“别人我不知道……”余鑫诚语气突然放缓变得郑重，“我从来没有想过拿别人跟你比较，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只能说，在我眼里，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别人可能是一本书或者一幅画，而你是这书里的故事，画中的人。”
秦歌听得愣住：“这是什么比方？”
“你听不懂吗？”余鑫诚有些着急，“我，我的意思是说，这世界上相同的书画有成千上万，但是书里的故事，画中的人是独一无二的。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秦歌心里微微漾起甜蜜，虽然她还不太完全听懂，但是她觉得余鑫诚这句话很浪漫。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是独一无二的。
眼看着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从天边隐去，秦歌看看表，已经七点多了，想想余鑫诚过来再回去太晚，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吃饭，就挂了电话准备回宿舍，谁知一回头，就看到孙旭杨站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秦歌内心厌烦，索性假装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怎么？不认识我了？”仍然是那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
秦歌脸色微变，脚步却没有停下来：“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是要替你的好朋友出气吗？”孙旭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秦歌一下子没有站稳，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却忽然腰下一股力道撑起，整个人被孙旭杨稳稳地扶住，她愣了一下，连忙直起身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孙旭杨眼神微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秦歌：“这么怕我？”
“你也知道袁晓是我的好朋友？”秦歌忿忿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她？！”
“我有伤害她么？”孙旭杨语气很是无辜，“感情这个事情吧，归根结底是双方的意愿。这不也是你的想法吗？”
“你？！”秦歌没想到自己刚才电话里说的话都被孙旭杨听了去，“你怎么偷听别人打电话呀……”
“偷听？没兴趣。”孙旭杨看了一眼面前暗不见底的湖面，“我是看你一个人在湖边溜达，怕你一不小心又要跳下去。”
“你想太多了！”秦歌狠狠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脚步，看着孙旭杨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向袁晓道歉！”
孙旭杨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她要向我表白，我不想接受，这也有错？”
“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你不用那么直白吧，袁晓因为你……很伤心。”秦歌语气低沉了下去。
“拐弯抹角，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孙旭杨耸耸肩膀，“长痛不如短痛，她以后会感谢我的。”
第47章 云随碧玉歌声转
秦歌知道，指望孙旭杨去道歉是不可能的了，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如果一定要我道歉……”孙旭杨看着秦歌转身欲走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后天晚上的歌唱决赛，你要来当观众。”
秦歌站住脚，狐疑地看向他：“我？”
“对。你来了，我就向她道歉。还有——”孙旭杨走近她，忽然轻轻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新发型不错。”
他说话的声音很近，几乎快要贴到她脸前。秦歌很不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孙旭杨却已经直起身轻笑着从她身边走过，秦歌羞恼地看着他直挺的背影。
虽然百般不情愿，后天晚上，秦歌还是被拖着去了歌唱比赛现场，是被宁荔和徐驰硬拖着去的，说是要跟费雨甜加油。比赛是晚上六点半开始，他们六点钟到的时候发现早已座无虚席，据说是四点多位置就被人站满了，周围黑压压地站了一圈人，绝大部分都是女生，竟然还有不少人举着应援的海报和横幅，搞得像粉丝团一样。
按照初赛排名顺序，孙旭杨是第二个登场的，竟然还带了把吉他。他含笑冲大家挥挥手，坐在椅子上对着立麦说：“这首歌，送给在场的你们——《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这自恋狂，还真以为自己在这开演唱会啊？！秦歌翻了个白眼，却听到周围的女生欢呼声潮水一般，恨不能把舞台淹没了。孙旭杨比了个暂停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舒缓的背景音乐渐起，他娴熟地拨动弦音，流畅的旋律伴着悠扬的歌声隔着话筒瞬间散开。
秦歌不得不承认，孙旭杨唱歌确实好听，低沉的声音磁性中透出几分柔情，通过话筒将这种气氛放大渲染开来，让人瞬间沉浸在音乐的魅力当中。连身边的宁荔和徐驰都不由赞叹：“这声音，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唱到结尾，孙旭杨含笑环顾了一圈听得如痴如醉的人群，指尖的吉他拨出一段变奏：“感谢每一位今天到场支持我的你，你永远不会孤单，因为——《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居然还是串烧？！众人呆了一下，瞬间爆发出惊喜的欢呼，秦歌想起高中听过的那场演唱会，和现在的氛围比起来也没差了。
决赛结束已经是快9点，孙旭杨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费雨甜也进了十强。秦歌站得脚都快麻了，正打算和室友们一起回寝室庆祝，忽然看到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来后台找我。”
又是孙旭杨！秦歌皱着眉头回复：“太累了，我想先回宿舍休息。”
对方很快发过来：“那道歉的事情就免谈了。”
还拿这个要挟人，那她这三个小时不就白站了吗？！秦歌气极，狠狠攥住手机，这个混蛋！
到了后台，秦歌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孙旭杨的身影，正在纳闷，忽然感觉手臂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回头一看，那人连帽衫上的帽子罩着头上，几乎整个遮住眼睛，根本看不清脸，只有声音格外熟悉：“陪我去吃夜宵。”
秦歌认出了孙旭杨，不由又气又好笑：“你干嘛这副打扮？”孙旭杨从头到脚换了身衣服，又戴着帽子遮住脸，难怪刚才怎么找都没看到他。
孙旭杨斜了眼前台那些迟迟逗留不愿离去的女生：“不这样，怎么走得出去？”
秦歌恍然，看了孙旭杨一眼，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还真搞得像明星一样。”
“你也点太多了吧……”秦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摆放的满满当当的烧烤串，“就我们两个人，怎么能吃的完？”
“我今天一天都没空吃饭。”孙旭杨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啤酒，递给她一杯。
秦歌想起上次醉倒发烧的经历，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别，酒量太差。”
孙旭杨嘴角一抹坏笑：“放心吧，醉了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秦歌瞪了他一眼，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羊肉串：“早点吃完，早点让我回去！”
“怎么，着急回去跟你男朋友打电话么？”孙旭杨歪头瞅了瞅秦歌，随手干了一杯啤酒。
“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歌别过脸。
孙旭杨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挺好奇，你男朋友……是叫余鑫诚吧？你喜欢他什么？”
“他在我眼里什么都好。”提到余鑫诚，秦歌心里忽然一下子软了下来，嘴角也不由露出笑意。
“是吗？……”孙旭杨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飘忽，“跟我比呢？”
秦歌愣了一下，孙旭杨的注视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炙热，让她心跳快了两拍，尴尬地别开眼神，“为什么要跟你比？”
“我也没看出来，他比我好在哪里啊。”孙旭杨靠在椅子后背上，语气中带着桀骜，“怎么就能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非要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好，才有资格被喜欢么？”秦歌反唇相讥，“在我看来，袁袁什么都好，长相好性格好成绩好，几乎是我认识的最完美的女生了。为什么你也不喜欢她？”
孙旭杨看了她一眼，拿起烤串的竹签，在餐桌上画了一个圆：“她就像这个圆，看上去无懈可击，但我不是。”
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多边形：“这才是我，有棱有角有个性。”
秦歌看着那两个图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是圆的话，那我顶多是个半圆。”
孙旭杨眼神紧紧盯着秦歌，半晌才开口：“你不是。”
也不知道孙旭杨跟袁晓说了什么，总之，当秦歌再次见到袁晓的时候，她的眼神虽然还有几分落寞，精神却好了很多，她向秦歌道歉，说因为之后学生会那边事情多，篮球社那里就不能再陪她去了，秦歌知道她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孙旭杨，见她不愿多说，也就知趣地不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