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逃逸线——鹳耳
时间:2022-04-10 07:44:42

  在卧室里发了一阵火之后,胡仕杰随便蹬了一双鞋子,冲出户外。一看见别墅前方空地上树叶和泥土留下的痕迹,他立刻明白过来:成蔚把他备用的旧车开走了。他怀着不愿接受事实的一股气性,冲到别墅西面,停歇旧车的林中古井附近————所看见的,当然仅仅是更多成蔚已经夺车逃走的证据。他已经没有必要把手伸到观音像后面,看看那把钥匙还在不在。

  立刻开车追上去——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胡仕杰掐灭了。这是最糟糕的办法。他还不知道成蔚逃离的方向,何况就算追上了,现在的成蔚一定处于比较容易激动的状况,他若要独力把她强行带回,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目光。最好,这件事不需他亲自上阵。

  他需要帮手。他在公安局里有熟人,可以报案说成蔚偷走了她的车(这倒是事实),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帮忙。问题是现在还未天亮,就算打电话把熟人叫醒,全市的公安机构还没有开始真正转起来。可是要等到天亮再行动,那也拖太久了。

  他还有一群人可以依赖。一些更听他的命令,几乎是随叫随到的人。

  胡仕杰回到屋里,坐定了,打了几个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他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往好的地方想,城里有人会认出他的车,说不定很快就主动有人提供线索了。但若往坏处想……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刚才的平静,瞬间就被窒息感吞没。最坏的结果,他无法承受。活到现在,他所拥有的几乎一切,大部分都是靠着强烈的赌博欲,加上足够的幸运,才弄到手的。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并且就像所有自视甚高的人一样,他不觉得运气是概率的恩赐,而是实力的一部分,是一种天赐的定数。正因为如此,成蔚的逃跑,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让他紧紧捆住运气的绳索经受了一次重击;虽然他自己的疏忽要承担一定责任,但成蔚的逃离,竟然恰恰发生在这一个时间点————除了“倒霉、坏运气”,他没办法解释这件事了。

  更不用说,这意外如果继续失控下去,会要了他的命。

  他当然记得自己昨天半夜醒来过,曾一度打开卧室的门查看。那一刻,屋里到底有没有人?他记不住清了。但是,他当时哪怕只要往前走一步,说不定就能提前几个小时发现她的逃跑。

  这是他被坏运气缠上身的明证。

  胡仕杰觉得呼吸困难。他估算了一下,离他打电话求助的那些人到来,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左右。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落魄的样子。他回到二楼,准备去浴室冲个澡。在经过成蔚卧室的时候,他在门口停驻片刻,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把之前甩在地上的床单拾起来,抖了一抖,放回床上。随着床单缓缓飘落的,还有成蔚的气味。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幻觉:那床单飘落之后,会像变魔法一样,显露出成蔚身体的轮廓。在这一刻,胡仕杰几乎感觉到了近似刺痛的伤感。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

  我们好歹也共享过一段幸福时光,是我可以让你放下一切,远离对你来说根本毫无希望的演艺圈生活,这些事实你怎么能否认?你就这样报答我?瞒着我想出了这么多鬼主意,就为了半夜可以偷我的车,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为我们的未来计划了很多,但是你竟然会……难道我又看错人了?

  伤感转化成恨意,让胡仕杰气血上涌。他翻身起来,在床头柜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相框,其中是他和成蔚的一张合影。那是在阳光明媚的山顶上,他们两人相拥,成蔚的背面大部分对着镜头,恰好摆出了一个像是她险些摔倒,而他恰好揽住她的姿势。他的思维再次像高架桥上发生了追尾一般,混乱、强烈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谁能否认这照片上她的笑容是自然的?难道她在这一刻不愉快,不幸福?如果从曾经共处过的女人之中,选出一个、甚至三个有可能私下逃跑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成蔚!

  他把相框狠狠地拍在桌面上。

  快速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后,胡仕杰来到一楼,走进厨房侧面,一个以“太脏,空气不好”为由,从来没有让成蔚进去过的杂物房。房中有一个旧衣柜,他从中取出了三套衣服,回到客厅,摆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那是三套警服,包括警帽和警徽。依靠门路,胡仕杰得到了不少这些能让他行事更加方便的东西。他之前打电话通知的人,是他信任的三个帮手,在他名下的保安公司里挂职。说白了,这些人是小城混子里的拔尖人才,为了满足胡仕杰的要求,没有他们钻不了的洞、吹不了的牛,该动手的时候也能动手,普通的小流氓和警察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警服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反正,要让普通百姓相信眼前的人具有权威,并不需要更多、更真实的证明。

  在准备警服的过程中,胡仕杰已经开始觉得,那三个人的动作是不是慢了些。虽然天还未亮,且这伙人通常都是在大酒大肉的夜宵之后沉睡,但他已经在电话里强调过了,事情紧急。他们应该没胆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还磨磨蹭蹭。

  胡仕杰站起来,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两次忙音之后,他听到了玄关传来敲门声,便走向大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连串教训他们的话,正要开口————但是开启两寸的门扉之外,是一张他从来没见过的脸。

  门外的人猛踢了一脚。随着门突然被踢开,胡仕杰的右手肘被狠狠扭了一下,整个人朝后摔倒在地。他一阵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人,对方就把皮靴踩在他的脸上。那鞋底如此有力、坚硬,胡仕杰觉得自己就像正在被厨师长用菜刀背无情拍晕的一条半死的鱼。他感觉到,不止一个人冲进了屋。他手背朝上托着鞋底,试图把它抬起来,却无法让它移动丝毫。

  第一个冲进门,正把脚踩在胡仕杰脸上的人,正是翁庆。吴桑白和亮宇更在他背后进了屋。吴桑白拾起了从胡仕杰手里跌落的手机。亮宇想把门锁上,但是门的金属附框已经松脱了,合不紧。他只好把它掩上了事。

  “是他吧?”翁庆说。

  “这屋子没有别的男主人了。就是他。”吴桑白说。“先放开他吧,你要是再使点力,他就要和下巴说再见了。”

  翁庆把脚抬起来。

  “你,”吴桑白用中文对胡仕杰说,“站起来。不要想逃跑。到沙发上坐下。”

  胡仕杰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同时,吴桑白命令亮宇搜查房间。亮宇从客厅开始,查找能表明胡仕杰身份、人际关系、近期活动的东西,如相册、衣物等。

  “你们……什么人?”胡仕杰把身体无力地陷到沙发中,一只手按着肿痛的脸说。

  吴桑白没有马上回答。他注意到了警服,拾起其中一套,饶有兴味地看了看,放回桌面。

  “有意思。正好三套,这是给你叫来的那些废物准备的?”

  “你们碰上我的人了?你把他们怎么了?”

  “应该留了一个活口吧,大概。”

  吴桑白三人是在逐渐包围别墅的时候,发现了大大咧咧走过来的三个男人,满脸不愉快,其中一个人表达着对胡仕杰的不满,另外两个人有节制地表示赞同。吴桑白本来是打算先观察一下别墅里有多少人,有没有伏兵;遇上这三个家伙,倒是节省了时间。为了问话,他从翁庆手下抢出了一个活口。问完话后,那人就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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