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逃逸线——鹳耳
时间:2022-04-10 07:44:42

 

  《血色逃逸线》作者:鹳耳

  简介:

  二十六岁的成蔚,无法再忍受男友胡仕杰不正常的控制欲,驾车出逃。

  她不知道,胡仕杰与境内外毒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她的出逃,竟阴差阳错地破坏了一次重大跨国毒品交易。

  她发誓离开了就不回头,殊不知毒枭、杀手已紧紧相随。

  与此同时,潜伏在暗处的缉毒先锋,已准备好了迎接又一次的出生入死。

 

 

第一章 凶年(1)第一枪

  1990 年,王明晖十七岁。一个闷热的夏日,他和他爷爷一起奋力把他父亲的手脚按住,捆绑在自家小旅馆三楼的杂物间里,又从外面把房门锁上,逼他戒毒。后来,他爸爸挣脱了绳索,因无法从正门离开,就踢碎窗户,跳了下去。他的本意到底是自杀,还是要去“补货”,已经无法确知了。也许三层楼的高度本不致死,但是跃窗之时,碎玻璃尖割开了他的股动脉。

  1999 年,王明晖二十六岁,已经干了五年缉毒刑警。他见识了许多比他父亲更严重、让更多人生活破碎的例子,也见识了许多应该为惨剧负责的毒贩,还抓获了其中一些。但他仍时常觉得两手空空。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人们需要自行树立一些重要的里程碑来成全自己,身为缉毒警的王明晖也不能免俗。

  需要怎样的里程碑呢?

  比如说,他还从来没有用实弹击中过一个人。并不是他没有这样做的技术,而是因为缺乏机会。他知道,身为警察,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有执念。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嗜血的人。但是,每一次回想起父亲坠楼后的景象,他就能感觉到掌心出汗----鲜血随着凹凸不平的人行道恣意流淌,就好像父亲的阴影要逃离肉体。他毫无根据但是满怀期望地预测,如果能用自己辛辛苦苦挣来合法使用权的子弹——而不是拳头——对一个值得惩罚的人施加足够的痛苦,那么就能同时把他脑中的噩梦景象给击碎。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出一口恶气”。

  然而当机会来临时,王明晖第一次用实弹打中人,对方却是他在警校时最好的朋友,庄延。

  在求学时期,如果说公认为正直、自律、有担当的王明晖是所有同龄人的兄长,那么庄延就是兄长庇护之下一枚不起眼却又移不开的硬石头。庄延沉默寡言,在校成绩处于中下游,总是用他仿佛永远纽结的眉头吸走喧闹空气之中的热度。甚至有人说,王明晖的同班个个有能耐,是一把精工瑞士军刀,而庄延就是军刀组件中的酒瓶开塞器:有用,却无用。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庄延是王明晖用来展示自己风度的道具人,但他们之间的友情是真诚的----就算曾经追求同一个女人,也不足以抹杀他们的互相信任。

  这信任在 1999 12 25 日遭到了考验。

  半夜四点。王明晖所在的缉毒大队在盘山公路设卡,拦截一辆驶往中缅边境,涉嫌运毒的微型客车。车上有两个缅甸人、两个华人,华人之一就是庄延。他作为卧底,在缅甸毒枭“督司令”的阵营中断断续续地潜伏着,总共也有一年半了。这一次行动,正是倚仗于他冒险送出的消息。

  从结果看来,庄延的消息不够准确;警方本来应当在运毒车出库之前就将其拦截,但是却迟了一步。为了和警方周旋,毒贩常常临时改变行动时间和路线,然而这也可能意味着有人欺骗了庄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基于此推测,庄延意识到车外随着车轮滚动而颠簸、退却的黑暗,以及自己的鼻息在车窗上留下的单薄白雾,也许就是他眼中最后的风景。他坐在第二排左侧,是最不容易逃出的位置;他右边坐着一个瘦弱的高个子,弓着背,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前方座位的椅背。车子半个小时之前临时停下了,让高个子上车。庄延不认识此人,别的同行者没有详细交代为什么中途有人上车,高个子也一直沉默不语,仿佛他只是一捆行李。庄延也不想徒劳询问,只一心琢磨如果高个子动手,他有没有办法应对。这些人会怎么对待“叛徒”,庄延也见过几回。在督司令的巢穴里,有一架台钳是专门干这个的。仅仅是回想一下那台钳的虎口之间曾经悬停过男人(或女人)的哪些部位(或脏器),就能让庄延一整天没了胃口。

  做卧底的每一天,庄延都会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自身安全最要紧,因为这不仅是关乎个人生死,也关乎行动的成败。这是必须的咒语:让轻薄的生命背负上高尚的意义,增加它的重量,因为仅凭血肉本身并不足以减轻对死亡以及破灭的恐惧。关于战友安危和行动成功率的念想,是庄延的甲胄;但每一次陷入险境,如同今夜,他仍觉得自己是赤裸且毫无防备的。虽然曾有数次机会,但他一直未从卧底任务中脱身。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好像他是无处可去的浪游者,在他眼前的茫茫黑夜中,停下了唯一一辆客车。哪怕这客车破败、可疑,也不知它要驶往何方,但庄延还是选择踏进车厢,因为在客车深处,总有某一个狭窄的席位,注定属于他。

  支队需要在运毒车下山之前将其拦截,否则它会驶入偷越边境者时常利用的树林;不消五分钟,毒品将分散消失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隐蔽小道中。运毒车必经之路的前方已设置路障,路障之后停着两辆熄了灯的警车。支队长坐在其中一辆警车中,随时准备发号施令。与它们相隔一段距离,还有一辆负责后方包抄的警车静静停在山坡背面,远离月光,左右岩壁高耸,犹如佛陀合掌。这个逼仄的车位和运毒车的必经道路形成“T”型交错。驾驶这辆警车的是王明晖。他的任务是在前方截停运毒车后,迅速切断其退路。因为山路崎岖狭窄,这样的布置不是最理想,黑暗中,他紧握方向盘,仿佛提前嗅到了自己掌心汗水的气味。

  伴随着颠簸的车轮声,运毒车在王明晖视线前方掠过。一粒飞散的小石头拍打在他的车窗上。他等待着上级的指令。哪怕已经听见运毒车在前方不远处刹车的声音,也需要等待。头顶的夜空骤然泛起微光,那是作为前方路障的警车打开车灯引起的反射。对讲机的绿色指示灯亮起。指令下达了。王明晖立刻发动车辆,切入山路,迅速行驶到既定位置。车前灯照亮了运毒车的尾部,灰蓝色的车体上布满干结的泥泞,形似一张侧卧的面孔。

  运毒车静止着。在它的前方,是一排路障,路障之后是两辆警车。警灯闪烁,蓝红色闪光频密、交替扫射周围的一切。除了路障和前后的警车,还有战友埋伏在视线之外。目前看来,一切正常。所有不应动弹的事物都静止着。透过运毒车的后车窗,王明晖能隐约看见车内人的背影。

  庄延有理由放下心来。既然运毒车已被成功截停,而他的“同伙”们尚无反抗的迹象,那么接下来警方就会搜查,然后逮捕所有人。这应当不难。归功于他的情报,他的战友们已经知道毒品藏在后车厢里的备用轮胎中,很容易就能搜查出来。运毒车司机和副驾上的助手都有枪,这还不足以威胁到局势。如果“同伙”们试图反击,那纯粹是无意义、自断后路的行为。警方会很快把他们压制,逐一上拷,押送到警车上。

  但他依然心神不宁。仿佛体内的血液中有看不见的刺,要趁他最松懈之时,随血管流淌至心脏,狠狠地扎它一下。

  这不安,正是来自于身边不知道名字的乘客。

  现实的变化很快证实了庄延的不安。

  前方的路障之后走出两名警察,靠近运毒车左右。司机摇下了车窗。双方交换了一些惯常的,缺乏实质的问答:几个人,什么人,上哪,车上有什么。从车上下来,我们要检查,警察说。司机应了一声,要解开安全带,动作却慢得不合理。车窗外的警察催促,司机却回答有东西卡住了。这时,车右侧中间的门滑开,发出仿佛鞋底掠过沙面的声音。庄延身边的高个子下车了。他把卡其色的夹克敞开,双手高举过头。

  在后方静候,无法观察到全景的王明晖,察觉到了气氛在一瞬间急转直下。他能隐约看见,唯一下车的高个子嫌疑犯,其高举的右手中,有一条下垂的线。只有前方的警察,以及车中的庄延,才能看清高个子敞开夹克后所展示的东西:下垂线连接着用皮带固定在胸前的灰色包裹,仿佛有囊肿暴露在皮肤之外。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