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根棍子把他抽晕了,再回头找你。”
“然后我们一路跑过来,你真的再也没有看见胡仕杰?”
“没有。”
他们逃离的时候,经过了胡仕杰滚落玛的卡小巴土卡坡,但成蔚根本无暇观察胡仕杰是否苏醒,是否留在原地。
“嘿。结果还是弄丢了。”庄延嘲弄地笑了笑。“希望胡仕杰机警一点,不要又被捉住。当然他有没有被捉住,都是个麻烦。”
庄延关于胡仕杰的这几句话,让成蔚不适,甚至有些气愤。如果本来能逃跑的胡仕杰,因为被她打晕,而再次落到那两人手中,那么她将背负一些诡异的罪恶感。她恨他,但没有恨到乐于欣赏他被野兽撕咬。
“你怎么不回答我?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也快撑不住了吧。我们要找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可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手提包也落在了他们手里。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没有钱。你应该也没有。”
“让我想想--”
庄延没说完,突然身体又往下一塌,跪了下去,右手腕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泥土中又绽开了几朵焦油色的雪花。
“果然还是不行啊。”成蔚蹲下来查看。“你头上都是冷汗。我们到了马路上,想办法报警吧,这样至少可以让你上医院。”
“不行!我是警察,但和本市不是一个系统的,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身份证明,很难让他们相信我。而且你该不会忘了吧,胡仕杰和本地一些机关有勾结。”
“可是,应该有全国联网档案什么的吧?只要说出你的名字,单位和警号,就算胡仕杰势力再大,他也不可能插手。”
“不,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想也别想。我还在执行公务,有些事情一定要先做完,不能节外生枝。本市的警察不知道我的行动,我不能自作主张,坏了规矩。而且别忘记了,我还是觉得你有可能--”
“有可能是胡仕杰的共犯。”
“你明白就好。要是你擅自跑掉,或者打什么鬼主意,不要怪我制服你。”
成蔚突然感觉到委屈,怒气上涌,同时鼻子有点发酸。她想,老是用怀疑我是嫌疑犯这个理由来压迫人,难道我就没资格怀疑你?我还真有理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警察。虽然缺乏这方面的实际经验,但成蔚实在很难想象,眼前有一个比她这“嫌疑犯”更不愿意报警的警察。更何况不久之前,她才冒着生命危险,拿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勇气,回头帮了庄延一把,否则事情会发展成怎样,还真不好说。当然,在这之前,是庄延从毒贩杀手的后车厢里救了她。这样的交流带来的影响是深刻、难以割舍的,哪怕他们现在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
如果成蔚立刻用最后的力气冲到马路上,抓住看见的头一个路人,对他说“我要找警察”,现在的庄延恐怕无力阻止。
但她实在做不到。
“要休息,要吃饭是吧。”成蔚说。“我可能找得到愿意帮忙的人。等会跟着我走。”
“愿意帮忙的人?是谁?”
“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但肯定不是胡仕杰,或者毒贩那边的人。”
庄延沉默着。
“你现在有别的办法吗?”
“……你带路,尽量别走到大路上。我倒是不担心那两个人,但胡仕杰有可能比我们提早下山了。”
成蔚点点头。
要消除委屈和愤怒,与其花时间和他争吵(并且冒着被杀人犯追上的危险),还不如抢在他面前,做一个领头人。
他们沿着山脚边缘前行,尽量避免走上大路。路上行人稀少,没有人投来可疑的目光。只有一个抱着皮球的小孩子,在庄延路过的时候瞅了瞅他的脸。庄延赶紧用手把鼻子遮住。不久之后,他们就经过了成蔚曾开车经过的十字路口。虽然她认不出车胎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地方。她就是在这里,转个弯,拐到加油站。回头看来,那时候拐进加油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她尽量杜绝这样的猜想:如果她当时是直行,而没有拐弯,那么现在她会在何方?
走过加油站的时候,成蔚尽量离它远一些,连一个试探性的眼神都没有抛过去,更不知道那天清晨的老头和加油工是否还在。这之后,再次进入树林。成蔚找不到自己因为轮胎受损而滑出车道的位置了。她忍不住左右张望,想看看地上有没有一大片又一大片被她碾平的小草。
“还要走多远?”庄延说。“你真的有目的地吗?”
“快到了。”
嘴上这么说,但成蔚并无信心。直到再次看见华晶宾馆的招牌,成蔚才又觉得,自己还能再挤出一小份力气。
“我们到了,你在这里歇着吧,我去找人商量。”成蔚转过身说。“你这一脸血滋滋的,太显眼了。”
“那宾馆里有你认识的人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要逃跑?”
“我懒得和你解释了。我去一趟,不管成不成,马上就回来。我要是真跑了,那我就玩命往大马路上跑,你追也别追我,你追上来我就喊有人要杀人。所以你最好还是相信我不会跑,这样大家都省事。”
庄延似乎要开口,但又什么都没说。他靠着一株背朝大路的树,坐下来,仰着头,尽量减少鼻血流淌。
“那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