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然死死咬着下唇，呼吸沉重。
半晌，她硬着声音说：“我知道了。”
尤然并不狼狈。
她年轻，重创之后的修复能力极强，而且这是她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能多被一个导演和制片看到，她都要不遗余力展示自己。
安姐在忙自己手底下的一线艺人，一般不会跟着她一起跑通告，尤然坐在椅子上睡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妆已经化好了，但是瞳孔干涩地厉害，有些泛红。
她起身跟化妆师打了个招呼，准备去趟厕所。
人才刚刚出化妆间的门，就跟迎面走来的导演们撞了个正着，尤然正在心里叹自己运气好，谁知目光在触及跟导演在说说笑笑的那个制片人之后，神色猛的一顿。
是那天想欺负她的制片人。
这个制片人叫王晖，科班出身的老艺术家，拍了不少当红电影，他制作的好几个女星都大红大紫，苏桃就是其中之一。
尤然曾经还很期待过能上他的戏，谁知这人竟是这样龌龊，简直污了老艺术家的称号。
王晖一眼就看见了尤然，她穿着精细的明朝服饰，一张小脸精致美艳，一眼就能发现她。
王晖拧着眉，快步走到她面前，指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尤然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王制片怎么了？”导演看向尤然，问，“你是今天来拍戏的吗？你演哪个角色？”
尤然紧了紧手里攥着的裙子，说：“我是皇后身边的丫鬟，是个群演，没有名字。”
王晖恶狠狠盯着她：“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导演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制片人，一个是连角色名都没有的小群演，怎么取舍还是很清楚的。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明面上还是说：“王制片怎么这么大动肝火啊？跟她有什么过节，好好说清楚就好了嘛。”
“她打了我，我要告她蓄意伤人罪。”王晖瞪着尤然，说。
尤然难以置信：“你真不要脸，我要告你猥亵罪。”
这会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原来是王晖想跟人家小姑娘发生点什么，被打了，这才恼羞成怒，见到就炸毛。
导演虽然在心里笑，但还是要给足王晖面子：“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王制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行了，我不喜欢片场吵闹，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尤然心一沉，忙道：“导演，我很需要这个角色的，而且我妆发都准备好了。”
导演摆了摆手：“我三百块钱去群演那里买一个就能顶替你了。”
尤然错愕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从心间涌起的怒火吞噬着她的理智，站在原地缓了半天，才硬生生把冲上去打王晖一顿的冲动忍了下来。
她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错误了。
接到尤然说通告砸了的消息，安姐沉默了一会，说：“王晖已经跟圈里认识的都说了不准再用你。”
又来了，这种无力感又席卷而来，吞噬着她的四肢百骸。
“我是不是没法继续在圈子里待下去了？”尤然问。
安姐那头传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说：“尤然，你知道的，你能走的还有条明路。”
尤芝终于开机了，她手机坏掉了，勉强插起护士那里借来的充电器才开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尤然回了个电话。
尤然很快就接起了。
“然然，没在拍戏吗？怎么这么快就接电话了？”
尤然闷声嗯了一句，问：“这两天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坏掉了，一直充不进电，这不又借了跟数据线用用，不插着打不开手机。”
尤然沉默了一会，问：“你还有钱吗？”
尤芝滚了一下喉咙，轻笑道：“有的呀，你之前打开的钱都没花完。”
怎么可能没花完，两个人开支，再加上尤奇的医药费，如果真有钱，怎么可能一根数据线都要去借别人的。
尤然沉默了一会，说：“我晚点把我的手机寄给你用，你别再不接我电话了，吓死人了。”
尤芝本下意识想拒绝，听到尤然后半句话，还是干脆应了下来。
给尤芝寄手机之前，尤然用这个手机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是打给程槜的。
程槜经常看到女人抽烟，在酒吧里、赌场里、床事结束后，但他从没见过尤然这样的女人抽烟。
她落寞地低垂着头，抽烟的动作慵懒且缓慢，好像被拉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她的红唇印过滤嘴，氤氲的烟雾从唇角溢出来，头发散落在肩头，掉下来的晶莹的光把她每根发丝都照得极其漂亮。
程槜甚至不舍得开腔叫她，他在车里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尤然手里的烟燃烧殆尽，他才下了车，叫她：“尤然。”
尤然抬眸看着他。
玫瑰还有刺。
“开个价吧。”玫瑰说。
程槜要买一支玫瑰回家，多少钱他都愿意。
“无价。”程槜说。
尤然轻笑了一声：“给我画饼呢。”
“房子、车子、一线咖位的资源。”程槜神色自若，眉眼间透露着目的即将得逞的胜券在握。
尤然恨他这副表情，但又毫无办法，她嘲弄的笑了一声：“一线咖位？跟苏桃比呢？”
她笑得美艳，程槜向前一步，伸手把她纤细的腰揽进怀里，咬着尤然的耳朵，说：“她算什么东西？”
尤然又是一声轻笑，表情冷漠嘲讽：“就为了睡我？”
“算是吧，也不全是。”程槜说的很无厘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尤然耸了耸肩：“无所谓了。”
程槜掰起她的脸，说：“那戳个盖吧。”
一个带着烟味的、冗长暧昧的盖。
第6章 Chapter 6
程槜在京里到处是房产，他让尤然搬去其中一个公寓。尤然被他送到了自己家楼下，程槜没熄火，说：“半个小时能收拾好吗？”
尤然瞥了他一眼：“你也太低估一个女人的行李了。”
程槜不可置否，他说：“不用都带，给你买。”
尤然轻哼一声：“留着也行，以后我被你玩腻了，回来还有些便宜东西用。”
程槜忍不住笑：“不带这么扫兴的。”
“程少爷，我可是不会说漂亮话的金丝雀。”尤然解开安全带下车。
程槜盯着她，说：“我就喜欢你那不爱说漂亮的话嘴。”
他又说：“亲起来舒服。”
尤然刚跟他在外头接了个热辣辣的吻，没法不在意这个时候的骚话，尤然深吸了一口气，把门狠狠一关，上了楼。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下来了，尤然就提了个包，里面装着一些时常要用的身份证件以及银行卡，衣服一件没拿，反正程槜财大气粗，她可没打算给他省钱。
她就算要当金丝雀，也要当最贵的那只。
程槜这个人财大气粗，也不管尤然是什么咖位，直接给她接了个大制作的女二，尤然靠着资本，得到了试戏的机会，这是一部文艺片，导演是圈子里很有名的孤僻性格，他很少接受带资进组的女明星，尤然还是第一个。
“虽然是程少把你塞进去的，但你也要好好演，小心挨骂。”安姐对尤然答应程槜的事情并不惊讶，她很有职业素养地飞快进入状态，跟尤然一起看了一会剧本。
尤然演的角色是一个舞女，是店里的招牌，她跟男主有一段露水情缘，但因为身份悬殊，无疾而终，这个角色悲剧色彩很重，因为身世原因，不得不被迫去做了舞女，一曲惊鸿舞把男主的心掳获了。
尤然试了一下这段戏，黄导面色凝重看完了，最后默不作声抬了抬下巴。
程槜打过招呼了，今天他不收尤然也得收。
程槜忙得很，没空管尤然后续的进组工作，尤然进组前回家拿了趟东西，然后打了个出租车去了片场，她绝对是最没有排面的电影主演之一了。
尤然那张脸和那点可怜的名气，简直把她带资进组这件事写在明面上了，尤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她在很努力解读剧本，既然有这样香饽饽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大放异彩。
金主很忙，公司的事让程槜焦头烂额，他抽空给尤然打了个电话，那头过了好半天才接起来。
“干什么去了？”程槜缓声问。
尤然翻着手里的剧本，说：“我跟前辈对戏去了。”
程槜：“哪个前辈？”
“演男主的李悦君。”尤然说完之后，又觉得这个时间点说自己在跟他对戏，有点不太合适，于是补了一句，“还有女主一起。”
程槜嗯了一声。
尤然抓着手机，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停顿了一下，问：“你……你最近挺忙的吧。”
尤然的声音很清脆好听，程槜轻笑了一声，说：“嫌我最近冷落你了？”
尤然：“……倒也没有。”
“我就知道你是个小没良心的。”程槜说。
尤然抿了抿唇，不说话。
程槜也没指望她能说点什么哄自己开心，他只是开了一下午会，又跟公司那群老古董争执了一番，心累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半晌也没等到尤然开口，程槜顿了好一会，才说：“尤然，我明天去找你。”
尤然心一紧：“来片场找我吗？”
“不可以吗？”程槜问。
尤然喉咙哽了哽，半晌没开口。
程槜很享受她这种纠结的要命的样子。
对剥掉玫瑰的刺这件事，他一向很有耐心。
半晌，尤然说：“可以。”
其实尤然带资进组的背景基本上不用猜，一个在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这么久的十八线艺人，突然上了这么好的资源，几乎是猜都不用猜。
程槜作为金主，按理来说是没有给尤然留什么面子的必要，但是对方电话里明显强硬起来的语气，让程槜心软了不少。
尤然对他越是不重视，她的一举一动就越是能取悦到他。
程槜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他来着低调的大奔，停在路口。
尤然左顾右盼好半天，才轻手轻脚上了车。
“怕被拍了？”程槜戏谑问道。
昨天电影官博在微博官宣了演员阵容，拖没什么名气的福，大家对她还挺有期待的，尤然也是小小的曝光了一把。
“片场很多跟拍的粉丝。”尤然解释道。
程槜拿起放在手边的手机，划开摄像头，对着尤然：“女明星，那我也来跟拍你。”
尤然伸手去夺他的手机：“别这么幼稚。”
程槜神色戏谑，看着她：“尤然，这就是你对金主爸爸的态度啊？”
此话一出，尤然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她抿了抿唇，不说话来了。
也知道自己扫兴了，程槜难得给她找个台阶下，问：“拍戏怎么样？”
尤然靠在靠背上，听到程槜这么问，轻轻叹了口气：“黄导导戏很难过的。”
程槜轻笑了一声：“怕什么？他再不乐意也不能把你刷了。”
说起这个，尤然就有点好奇：“你到底塞了多少钱啊？”
如果钱多到可以不用再继续工作的话，还不如直接折现给尤然。
“没给钱。”
为了符合剧里的人物角色，尤然做了个港式大波浪卷，白皙的脸颊被衬得更加精致，程槜伸手抓住她的一缕发尾，放在指尖轻轻捻着，说：“他是我干爹，你不用怕他。”
尤然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奇怪地看了程槜一眼。
程家已经是京里鼎鼎大名的世家了，怎么还有这么一层硬邦邦的干爹关系啊？
不过也难怪，黄导在圈子里因为他的性格极富盛名，所有大家都忍不住猜测，能把尤然塞进剧组，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有不少不懂这些内部问题的粉丝对尤然很是关注，想着这个新人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否则怎么可能第一部大荧幕戏就上黄导的女二。
程槜轻笑了一声，问：“尤然，你受了我这么大的恩惠，得报答我吧？”
尤然脸色一顿，说：“等我拍完这部戏行吗？”
程槜耸了耸肩：“我以为让你签合同进组已经是交了全款的。”
他把这件事说的太像一个买卖，尤然紧了紧牙，仔细想想成程槜的做法和说法都没有什么问题，自己已经决定要卖，没必要当了*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尤然心沉到了谷底，她紧了紧牙，问：“一定要今天吗？”
程槜见她如临大敌，也是觉着有些好笑，他已经是他们俩气氛和关系的统领者，程槜一笑，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尤然对自己松了一口气的行为感到十分唾弃，她心里憋着气，瞪了程槜一眼。
程槜弯着桃花眼，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说：“这个不过分吧？”
尤然别扭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着玫瑰在狭窄的车后座里爬向自己的时候，程槜心头大动，他开始后悔心软，只要了一个吻了。
尤然的唇有点凉，贴在程槜的唇上，浅尝辄止。
她恶劣的金主是不会允许玫瑰这样敷衍的，程槜伸出手，按住她的后脖颈，往前一按，尤然发出一声闷哼，被迫接受了程槜把这个吻加深。
下车的时候，尤然整张脸都是红的，嘴唇有些红肿，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她眼尾一层薄薄的红色。
程槜心情颇好，一扫多日以来郁结的心情，哼着歌驱车离开，中途他发小打了个电话来，叫他出去喝酒。
“上次来看到新来了好几个雏，一个赛一个清纯漂亮，来玩玩？”
程槜还在回味刚刚跟尤然的吻，她未经□□，做亲密的事情时特别稚嫩，连换气都不会，但是会很乖顺地闭上眼睛，她嘴唇是软软的，腰也是。
“不去了。”程槜说。
“怎么回事啊？还在忙啊？”
“忙完了。”
“看你忙了这么长时间了，今晚不出来放松放松？”
程槜轻笑了一声，在等红灯的间隙，轻轻抿了抿唇，柔软的触感让他此刻还念念不忘：“已经放松完了。”
发小瞬间明了，笑道：“程少爷可以的啊。”
尤然回了片场，正巧碰到李悦君拍完戏出来，见到尤然，他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瞬间恢复正常，正色问道：“去补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