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难过。”同学丙背靠床梯,半闭上眼,“我难过。”
借酒消愁的作用失效,反而把气氛推进伤心回忆里。
赵钦书叹了叹气,冷不防来一句:“是啊,球赛输了,女孩也离开了。”
众人在那一刻安静了数秒。
蔡阳第一个回神:“你也会分手?我以为你招招手就行了,你是万人迷啊。”
赵钦书:“什么招招手,又不是拦的士。”
赵钦书今天的反常似乎有了端倪,同学们竖起耳朵,以为他要讲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谁知道他说:“过去了,过去了。”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三个有过去,剩下的一片空白。
由始至终,陈戎置身事外。
赵钦书硬是把他拽进来,回头说:“陈戎,不如说说你的故事。”
蔡阳打趣地说:“乖乖学生可能连初恋都没有吧?”
同学甲:“瞧不起谁呢,凭陈戎的长相,他要啥恋没有。”
陈戎保持沉默。
赵钦书:“长这么大,你总该遇见过喜欢的女孩吧。”
“我单身。”陈戎答非所问。
不意外的答案。赵钦书笑了笑。他和陈戎上了大学才认识。陈戎脾气不坏,就是太安静了。不谈自己,不问他人,少了些烟火气。
“话说,单恋也是初恋的一种。”蔡阳说,“是吧,是吧,我也有故事讲的。”
啤酒不够喝,赵钦书端出了自己新买的低酒精饮料。他开了一瓶给陈戎,苦口婆心地说:“你是个青春期的少年人,不要整个跟中老年似的,天天捧个保温杯。”
陈戎:“白开水健康。”
赵钦书:“尝尝,这才是年轻人的口味。”
陈戎:“我酒精过敏。”
赵钦书:“无酒精鸡尾酒。”
“无酒精,不是酒。”蔡阳插话说。
听着心酸的单相思,凄惨的表白无果,刚才埋怨赵钦书伤春悲秋的同学甲,第一个抹起了眼泪。
陈戎端起“无酒精鸡尾酒”,尝了一口。味道和果饮类似,也许有生姜,口味比较辣。半杯过去,他觉得不对了。他没有撒谎,他对酒精非常敏感,酒量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听到赵钦书说:“我是渣男。”
之后,不省人事了。
这一觉又沉又香。
陈戎醒来时,空气里的酒气已经散了。
有人把他扛上了床,但懒得拉帘子。阳台门关上了,窗帘大敞,外面投进来一束银色月光。
坐起以后,陈戎一手按住了额头。他的“醉”可能不是醉,没有头疼脑热,只觉得额头像是磕到了。他按了揉,揉了按,确定这是皮外伤。
对面,被子堆到床尾,床上空无一人。
陈戎向下望。
赵钦书仰坐在凳子上,闭着眼,也紧闭着嘴,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蔡阳鼾声如雷,末了还上扬调子。
陈戎轻手轻脚地下去,发出的声响肯定比不过蔡阳的打鼾。
但赵钦书忽然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月光里亮得惊人。见到陈戎,他说:“你们都醉糊涂了。”
陈戎问:“你一夜没睡?”
赵钦书用左手托住脖子,转了两圈:“忙着照顾你嘛。”
“你说那杯是无酒精的。”
“我哪知道,你一丁点儿酒精都沾不得。”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
赵钦书把头仰在椅背上,向后靠了三下,又坐正回来:“别人是醉酒,你是直接昏过去,我那时差点打120了。”
“以后凡是有‘酒’的东西,我都拒绝。”
“你对醉酒有没有记忆?”
“假如我记得,我现在可以把你的渣男故事倒背如流。可惜没听见。”
赵钦书笑了笑:“过时不候,我在那一刻才有倾诉的欲望。”
陈戎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其实,他们一个个醉了,听不清我说过什么吧。”赵钦书站起来,活动一下肩膀,“你啊,平时不闹不折腾,醉酒了就不一样。”
陈戎问:“难道我会发酒疯?”
“你说胡话。”赵钦书顿一下,又说,“可能不是胡话。”
“我说了什么话?”
赵钦书掀起眼,向蔡阳那边看一眼:“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没事,情伤不丢人,倾诉是痊愈的前兆。好比,我今天把故事讲了三分之一,我的希望之门,就开了三分之一。”
陈戎不动声色:“情伤?”
赵钦书扬了扬眉:“想听?”
陈戎点头:“愿闻其详。”
赵钦书搭上陈戎的肩膀,望向窗外。
挂在晾衣杆的两件校服之间,恰是上弦月。
赵钦书说:“你有一个白月光。”
第6章
拳击社的宣传单,四张版本,四种设计,四个男生。其中三个男生都穿比赛服装,摆出出拳的架势。
第四个的是校服,连肌肉线条也没露。他没有望镜头,可能随意拍的。
比较这些宣传单,柳木晞发现,第四张格外有氛围。她拿钉书机,把纸张钉起来,独独抽出了第四张。
倪燕归洗了把脸,几滴水珠挂在脸颊。她去拿纸巾,见到那一打宣传单上写了小字,问:“你做社团笔记?”
“这是收集素材的一种方式。”柳木晞把男生的那张,夹进了大书里。
幸亏林修当时把宣传单卷了起来,要是对折的话,男生的脸上多一道折痕,表情就更臭了。
柳木晞说:“拳击社好风光啊。每年都有奖项,区里的,市里的,连省级的也有,而且拉来了外面企业的赞助,活动经费从来不需要学校操心。今年又有新生力量加入,听说是一名大将。”
“嗯。”倪燕归擦干脸。
距离日历上的红色大圈还剩四天。
要是可以凭美色攻陷陈戎……
不行,他是高素质的男生,肯定重视女孩的内在修养。她居然妄想靠脸吃饭,肤浅。
柳木晞突然问:“陈戎去哪个社团啊?”
倪燕归爬上了床:“没消息。”
柳木晞继续翻宣传单。
拳击社的下一张也是格斗社团——散打的,纸上只备注了两个字。
再下一张是话剧社。那里充满了戏剧冲突。社长和副社长有暧昧,副社长和某某成员是情侣,剪不断理还乱。
接下去,是围棋社。
柳木晞说:“围棋社是学霸的天堂,里面全是脑力大战。”
倪燕归趴在床上,下巴抵住枕头,说话时脑袋一上一下的:“想象一下,陈戎坐在棋盘前运筹帷幄。我跟着去,没几天就被淘汰了。”
手机震了起来——来自倪景山的视频聊天。
倪燕归后弯膝盖,翘起小腿晃了晃,按下接通:“爸。”
倪景山瞄到了枕头:“才几点啊?就上床躺着了?”
“早睡早起嘛。”倪燕归抱紧枕头,挡住下半脸。
视频窗只能见到女儿的眼睛,倪景山说:“我和你妈要出差,大概十来天,你照顾好自己。”
倪景山是生意人,和妻子章之颖共同经营贸易公司。他叮嘱女儿,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些话是从小听到大的,倪燕归连连点头:“知道了。”
之后,倪景山说到了关键的内容:“不要打架。打赢了蹲局子,打输了躺病床。”
倪燕归反驳说:“我怎么会打架?那是野蛮人干的事。”
倪景山:“你知道就好。”
和父亲聊完了,倪燕归收到一条消息。
卢炜:「情报:陈戎的社团是散打社。」
倪燕归猛然坐起,问:“散打社有没有八卦?”
“散打?”柳木晞扬起宣传单,“喏,这个。”
倪燕归见到,宣传单上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惨淡。
她问卢炜:「消息可靠吗?」
卢炜:「我,江湖人称情报小王子。」
倪燕归立即下床,拿起散打社的宣传单。
社团介绍言简意赅,不错,没有废话。但这种白开水一般的介绍,还想不想招募新生了?
她放下宣传单:“陈戎进散打社了。”
“哈?”柳木晞惊讶地问,“他不是很内向吗?转性子了?”
“其实,陈戎的身体吧。”倪燕归说,“摸上去不会很松。”
柳木晞更加震惊:“你摸过?”
“摸过了。”倪燕归晃了晃手。
“倪燕归,你行啊。这么快上手了。”柳木晞没说出口的是,陈戎的清白快保不住了。
“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正好崴了脚。我这么乐于助人的同学,肯定要扶住他啊。”倪燕归得意一笑,“手感很棒。”
“陈戎对你印象怎么样?”
“不知道。他真的很内向。”倪燕归用手在大腿中间比了个长度,“我把裙子掀到这儿,他看一眼就脸红了。他后来不敢转头过来了。”
“一定是你色眯眯的样子,逼得他不得不退避三舍。”
“将来到了社团,我跟他有的是机会。”倪燕归笑颜如花,“爱情,来了。”
素描课上。
倪燕归照例在窗边窥望陈戎。
“燕归。”林修推了画架过来,“我有一个哥们,在校会上对你一见钟情了。”他有许多的哥们,很多对倪燕归有意思。他当月老当了这么多年,业绩为零。
“一见钟情?”倪燕归放下望远镜,“以貌取人要不得啊。”
“你对陈戎不就是一见钟情?”
“我喜欢有深度的男朋友,跟我互补。”倪燕归回到座位,随便扎了个长马尾。右手拿起美工刀,在指间转了几圈。
利光逼停了林修:“他有深度,真的。学生会的高干,成绩也在光荣榜上。你没报社团,想不想去学生会?”
倪燕归没有抬头,美工刀停在她的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我报社团了。”
“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