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桔没理她,只拿了洗漱用品就往洗手间走,关上门后桑玉洁依然说个不停,在八卦在方面,她有堪比警察审讯的执着。
“高中毕业之后你俩见过吗?”
“他说他在追你,真的假的?”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你还记不得记得高二暑假那年……”
……
唐桔被她吵得头疼,只得拧开锁,等桑玉洁安静下来,说:“我以前在他诊所治病,他是我心理医生,我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普通的患者。”
“还要问别的吗?”
桑玉洁有些呆愣地摇了摇头。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她开始回忆自己说了哪些话,又说错了哪些,越想心里越慌。
和唐桔当了这么多年死党,她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说生气吧,算不上,毕竟她印象里的唐桔好像从没真正发过脾气;说冷淡吧,她好像一直这样,可直觉告诉桑玉洁,一定有哪里不对。
胡思乱想之际,唐桔已经从洗手间走出来,桑玉洁来不及多想,急忙坐到电脑前修改论文,满脑子的疑惑无人解答,直到眼前出现一瓶冰可乐,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有点起床气,不好意思。”唐桔说完将塑料瓶往桑玉洁脸上贴,冰得桑玉洁当即开躲,“赔礼。”
女生间的关系复杂的时候复杂,简单的时候就能很简单,就比如现在,一瓶冰镇饮料就能将两人的关系缓和。
桑玉洁不客气地拧开盖子,仰起头往喉咙里灌,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唐姐你太客气啦,咱俩谁跟谁呀。”
……
往后的日子,段又生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为天空带来瞬间的光芒后再不见踪影,倒也合了唐桔的意,经过这些天来的思考,她愈发觉得自己当时在段又生的诊所看病是个错误的决定,能及时止损倒也挺好。
少时的她受过伤也知道疼,却还是在遇到他的时候被情愫冲昏了头脑,来不及躲藏来不及权衡,就抱着满心欢喜朝他奔去,甘愿沉溺于虚幻的温柔陷阱,好不容易梦醒了,她不想陷进去第二次。
元旦假期结束后不久,唐桔下定决心,再次登录直播账号。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受到上万条来自粉丝的鼓励,声明的发布也有力扭转了网络舆论,这些都为她继续在主持人道路上的前进奠定基础,如今粉丝呼声如潮,更是复出的好机会。
于是随着一条微博的发布,唐桔再次被送上热搜。
#唐桔 复出#
#唐桔 直播#
#当红电台主持人回归#
……依誮
看着评论区的一致欢迎,唐桔心情大好,特地将直播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同时再次从学生宿舍搬了出去。
起初唐桔还有点不舍,但见桑玉洁她们都表示支持,几个女生聚一块吃了顿饭这事就算过去了。
唐桔新租的公寓和A大只隔了两条街,虽然房子不算大,但胜在房租划算,房东人也友善,最关键的是周围安静,不用担心直播受打扰。
她所主持的情感节目形式和同行差不多,唯一的亮点在于每次的问答环节结束后,她会根据高中时写的日记讲述自己的真实经历,当然大部分关于段又生。
他们之间的故事并不新奇,却真实细腻,以当事人的口吻讲述更能让听众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因此之所以粉丝热情高涨,多半是想听后续。
夜里十二点,直播圆满结束,唐桔摘下略显笨重的耳机,长吁一口气。
屋里有些闷,她拉开沾满灰尘的窗帘,推开窗户,风裹挟着寒意吹在脸上,和之前一个味道。
唐桔顺着窗户向下望去,隐约瞧见黑暗中有什么在发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小孩子的气球,兔子形状的,边上围了一圈小彩灯。
看着兔子耳朵上不停变化着的灯光,她没来由地想起自己当主持人的初衷。
常有人说心事需要倾诉,既然忘不了那个人,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了,这是当时桑玉洁给她的建议。
于是某天,唐桔趁宿舍没人,独自录制了一段音频发到网上,内容她记不太清了,无非是照着日记本念了些矫情得不行的句子,当时自己还挺满意,反复听了几次就发到了网上,结果转天真的激起了一点水花。
唐桔下巴抵在胳膊上,微翘的眼睫轻轻扇动,回味着自己断断续续讲了快四年的故事。
从他们初见到相识,相识到相知,包括上学时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她都清楚地记得,并反复回味着,以至于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她非但没做到忘记,反而越陷越深。
她曾试图讲其它故事,听众反响却都没现在的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有时候唐桔会想,是不是老天爷在和她作对,自己越是想离那个人远远的,就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再次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周而复始,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变。
唐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沁凉的空气灌进身体,冷得人发颤。
她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了。
……
过于忙碌的人,通常不习惯用朋友圈记录生活碎片,段又生就是典例之一。
考上重点高中那天,郭婷奖励他一部手机,从那时候一直用到现在,朋友圈里愣是连个点都没有。
不过没多久,唐桔就在朋友圈刷到了他,只见段又生发了一张小毛球的照片,配上文字说自己工作繁忙,要为它寻找下一任主人。
唐桔不禁有些动摇。
凡是她认定的东西,放弃起来就很困难,段又生是如此,小猫亦是如此。
加上现在她回归独居生活,一个人难免有些孤单,养只宠物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唐桔思索片刻,还是戳了段又生的头像。
周末,两人约在诊所见面。
那天上午下了小雪,天暗沉沉的,风吹过来像刀子在脸上割,一路走过来像是要将身体的温度逐渐消耗殆尽。
唐桔坐在办公桌对面,久违地喝着清香宜人的花茶,她和往常一样坐公交过来,双颊冻得通红,头上套着羽绒服帽子,一圈白色毛绒边贴在脸上,像只没长大的小狮子。
段又生给自己也端了杯茶坐到对面,将桌上杂乱无章的文件摆放整齐,抬眼见她捧着玻璃杯暖手,一双圆圆的杏眼被冻傻了似的有些发呆,整个人一副温软乖巧的样子。
段又生微愣,有被可爱到。
“最近怎么样?”
唐桔抬起头,双手逐渐回暖,眼睛看向他时沾染了丝缕雾气,迷人又不自知。
她是来领养猫的,不明白段又生为什么这么问,却也老实回答,仿佛今天和以往的日子一样,同样是在下午,他们面对面进行心理治疗,却都在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一连串问题下来,唐桔有些不耐烦了,但碍于自己处于被动,为了能成功领养小毛球,也只好耐着性子。
“为什么最近不发微信了?”
唐桔:?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记录过“生活中细微的美好”了,不过也没在意,既然他们之间的医患关系已经结束,那她就没必要继续配合治疗,同样的,段又生也不过是在维护形象,对他所治疗过的患者表示关系而已。
仅此而已。
“段又生,我想我们该进入正题了。”唐桔无心久留,明显不想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她摘下帽子,白净秀气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声音没什么温度,“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开个价,猫我就带走了。”
她记忆中的段又生一向是讲究效率的人,有和人扯闲话的兴致也是难得。
以至于对方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唐桔,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免费章节到这里结束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恳请喜欢这本文的小可爱支持正版哈。
另外下一章有小正太出没!!是戏份仅次弟弟唐咏其的角色,欢迎解锁~
第19章 少年
话说出口, 段又生自己也是一愣。
他印象中的自己向来是严格到完美规划一言一行的人,凡是有人预约和他见面,他都会将腹稿中的每个字敲准落实,尽可能控制事态走向, 以达到自己或双方的目的。
可刚才这句话, 明显不在腹稿当中, 也并非是他经思考做出的临时决定, 纯粹头脑一热。
头脑一热。
段又生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外壁,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
唐桔平静地注视着他,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
先同龄人步入社会,经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她能分辨出哪些人是出于友善接近她的,哪些人又心怀不轨, 这些人中大多数能被她一眼看穿心事,少部分喜怒不形于色。
显然,段又生属于后者, 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呼风唤雨, 但在某些方面, 他又过于愚钝,自以为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对每件事都有十足把握,却不想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唐桔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认真的?”唐桔有意无意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明灿的眸中带着些调笑意味,托着腮笑起来的样子和学生时代重合。
段又生扶了下眼镜,有些片刻的慌神。
面前的女生似乎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明眸皓齿间满是跃动着的笑意,走到哪里都像在发光。
“认真的。”
“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我不知道元旦那天过后你有没有考虑过, 但你不用急着回答。”段又生无意识地移开视线,抿了口茶,“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了解彼此。”
如果有机会,他想弥补曾经唯一的缺憾,纠正自己曾以为错误的感情,并将其永远保留在身边。
这不是一时兴起,也绝非草率决定,辗转经年,爱意早已化作野草,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闻言,唐桔敛了笑意,看他就像在看个上当受骗的小孩子,“不好意思,段先生,我现在想了解的只有你的宠物。”
只有宠物?
段又生合上文件,心不在焉地盖上笔帽。
他前阵子听了唐桔的直播,就对方语言中的细节来看,他敢肯定故事里的男主角是自己没错,想起那晚唐桔曾用来形容男主角的词句,以及填满话语间的欢喜热切,要是听众知道脱离童话色彩的现实是这个样子,估计得有不少人幻想破灭。
“很可惜,它现在不在我这。”段又生说。
“我可以去接它。”唐桔步步紧逼。
“这倒可以,不过……”段又生薄唇微勾,将玻璃杯放到略微靠前一些的位置,像落下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能得到小毛球抚养权的只有它亲属,随便交给无关人士的话,我会不放心。”
“……”
回想几天前在朋友圈看到的领养启示,唐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中了某人的圈套。
……
唐桔气呼呼地离开后不久,借着午后明媚到晃眼的阳光,段又生坐在办公桌前阅读文件,时不时动笔记下要修改的地方,眼镜链闪着细碎的光。
想起对方瞬间沉下来的脸色,以及含着些幽怨的眼神,心中的愉悦潮水般涨了退,退了涨,逐渐浮上眼角眉梢,化为唇角弧度。
他只想用猫试试,实在不行就用查到的地址去找她。
没想到鱼儿如愿上了钩。
不过他也明白,这次只是侥幸,下次想见她,又不知该找个怎样的借口,以怎样的方式,既不会突兀,又不会让她像刚才那样反感。
这么想着,段又生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那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点击删除。
……
凌晨三点半。
从婚礼回来后,唐桔没睡过一宿好觉,有时即使睡熟了,还是会被噩梦缠身,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将大脑占据,猛然惊醒后就再也无法入眠,身体疲惫得仿佛与人搏斗了一夜。
但既然回归了工作生活,就不能将麻木无力传递给听众,她得想办法重振精神,把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负面情绪赶尽杀绝。
怀着这个念头,唐桔第二天一早拨通了某心理互助小组的电话。
负责接待她的是位女性,嗓音温和态度可亲,询问她的身份年龄后大致介绍了互助小组的基本情况,并说她有空的话,今天上午就能来一趟。
简单吃了顿早饭,唐桔顾不上给论文收尾,动身前往对方所说的地点。
活动地点位于郊区,乍一看有点偏远,好在还算正规,听说每个月会定期举办一些活动,以助于心理患者之间进行沟通,需要的时候互帮互助。
下了公交车,唐桔没走多远便发现旧小区里“心理互助”的红字标识,她站在原地犹豫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不算宽敞的活动室内,不到二十个人围成圈,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白纸,不断写写画画着什么,一位二十出头的女性站在他们中间,见唐桔来了,十分热情地冲她招招手。
唐桔走过去,发现参加互助小组的中老年人居多,只零星分布着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也就没多在意,不料刚摘了墨镜口罩,就有个女生指着她大声喊:“桔梗!你是桔梗,对不对?!”
众人闻声一齐向她看去,看表情就知道他们中大部分不知道女生在说什么,包括站在中间的徐晓静。
徐晓静疑惑地看了女生一眼,随即露出笑容,“梦萱,你认识她吗?”说完走到唐桔身边,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新朋友,既然梦萱认识,就让梦萱帮我们介绍她吧。”
唐桔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她听得出徐晓静是不久前接电话的人,也并不反感对方的热情,可还没确定她是否加入的情况下,这么做会不会太唐突了?
“唔……好吧……”被叫作梦萱的女生扭扭捏捏地站起来,没了半点刚才的冲动开放,声音越来越小,“桔、桔梗是我最喜欢的电台主持人,我每天晚上都会听她的节目……没、没有了……”
话音刚落,赵梦萱坐回椅子,头埋得不能再低。
众人陷入沉默,徐晓静则习以为常般带动气氛,唐桔做了自我介绍便随便找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