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跟人谈话,看见她了,用手势示意她等一下,于是她止步。
她就站在不远处干等着,百无聊赖,靠在网球场的铁丝网外发呆。
武笛神经线条粗,很多时候不能观察到生活中人与事的深度细节,这一直被老爸提醒,说学武术不能这样,否则无法上更高的台阶。可她本性如此,就是变不了。
她很少盯着一个人细看,今天发呆却看了阿植好一会儿。风很大,阿植又穿着宽松轻薄的白衬衫,风从他的身侧吹了过去,他刚好单手撑着柱子,无意之中用了力,整个左手臂与衬衫紧密贴合,显出一条硬朗的弧度来——
这种弧度,熟悉感很强,即便在风中若隐若现,即便没有使大力,即便距离过远,也让人感觉那就像是某种没一丝脂肪的肌体……
武笛的视线慢慢失焦,视线中央的人影已经走过来了,停在她面前。
她晃晃脑袋,清醒过来,“阿植,你没有来看三火比赛?”
“听说竟然输了。我现在还是不要过去问候了吧。”
初秋的月份,广州仍是盛夏,太阳光线照在他的白衬衣上,刺眼得很,让武笛明白刚才是眼花了。
印象中,无论在教室或家里,正植夏天总待在空调室内,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袖衫,不与人站在很亲近的距离里,即便放学同行的武笛,也保持着一定的交谈间隔。如同他本人的性格,轻淡中混杂着疏离与淡漠,有天然的隔阂。
咻——
武笛耳朵起警觉,听到寻常人听不到的风声,回头,一个足球往后脑勺踢来。
近在咫尺,眼前一白,人已经被谁收在怀里。
那个球砸在了正植背上。武笛真是要给气死,这个人,没挡球的速度与力气,就傻傻当垫背!一个普普通通的球,她挨了无关痛痒,他偏要找罪受。
她退开,瞪他两眼,绕到他身后左看右看,嘴里碎碎抱怨个不停。
“没事。”他走开两步。
武笛跟过去给他拍灰尘。
捡球的男孩子们跑过来了,个个笑得意味不明,眼睛眯成缝,学生会宣传部部长五官都变猥琐,“哇哦,会长隔壁的男朋友又来见面了。”
武笛抹掉额头的三根黑线,耷拉着双肩,“要说多少次不是……”
“不是怎么会天天见面?”
“校园暧昧绯闻”是一直存在的,两人走在一起常有路人起哄,平时当事人就当不存在,但今天武笛多嘴地明确解释了一句:“是训练不够紧张吗?为什么你们总有空闲去幻想彗星撞地球的事?”
好一个“彗星撞地球”。
众人悻悻地摆手走了。武笛回头,见正植不发一语转头离去,留个背影,喊都喊不应。
此后一连几天不见正植,再见到他时,武笛的腿已经“瘸”了——说起来是个令人头痛的故事。
夜
从初识就该知道,大狼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是个节水的龙头,不是个少事的人物。但武笛就是没能知道。
那天,大狼被辅导员叫去帮社联主席做志愿活动——弥补惨不忍睹的学分。他耐心耗尽,坐在巨大的游泳池边,守着一些由附小组织来T大参观的小学生学游泳,时不时想从梯子上跳下去甩手走人。
社联主席站在不远处忙,时不时盯他一眼。
简直就跟学生会主席一样烦人。
想着,他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正看见武笛那张照片在网上放肆流传。他准备摔手机,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训话声——
“你们搞什么,两个人欺负一个人做事情?”
“拜托,她可是举重队的,搬几箱工具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跟举重不举重无关,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工作,她凭什么替你们?就因为力气大?”
被训的两个男生是跑田径的,都比武笛高一个头,却在她面前怂怂地撇着嘴垂着肩。
大狼歪嘴,走下梯子,摇晃到武笛面前去:“别人自主协商的事,你插手做什么?”
有大狼镇场,两人也有了胆,嘟囔道:“就是。”
武笛阴森森地邪笑一下,笑得他们头皮发麻,觉察到熟悉的风雨飘摇感。武笛又活动了一下脚踝、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两人立刻抱起工具箱一溜烟跑远,田径比赛都跑不了这么快。
大狼斜起笔直的剑眉,在他那张典型的日本人面孔上,做出极其扭曲的表情来。最终,他“哼”一声,大步走掉了。
总有天他要灭这中国女孩的威风。
迎面,社联主席跑过来拦住他,“大狼同学,你的任务还没完成,要去哪里?”
“训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