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你也救过我,小学夏令营在山坡失足挂在一棵树上,是你拼命拉上去的。”
“啊?有这回事?”
“当然,你帮过那么多人,从小到大热心肠,不会记得这其中一件小事。”
武笛叉起腰,“总之,阿植你好可笑,当初叫我参赛的人是你,现在叫我退赛的人也是你,你究竟成天在想些什么?”
“我想什么?”
他早就沉下脸,眸中迸发阴鸷的意味,“我在想一个人。”
说完,收拾书包离开,动作幅度大,“哐哐哐”弄出一阵响声。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武笛。
武笛很久没有一个人回家了。武馆位于城北半山腰,就算加倍付钱,出租司机也不愿开上山去的。吵完后,她只能像往常那样,走过枫叶街,在街的尽头右转上盘山公路,绕两个大弯。
那段路,不过几百米,但想着容易,夜里走可不容易。景区没有观光车,只有缆车,情侣们都是直接在山底坐缆车直达山顶看夜景的,没有人大晚上走山路。
景区的灯太少了,隔好远才亮一盏——大概只是对武笛的夜间视力来说太远。
她揉了揉眼睛,慢步前进。
枫叶街,如其名,街道两边长两排枫树,街长五百米,坡度倾斜十五度。老居民楼的车停很多在街两边,平时路上没有车辆来往,这是一条被用来当停车场的废弃街道,相当于步行街。
国庆后,秋意渐起,广州没有冬天,可是有落叶。满街的枫树簌簌落叶,地上大多数叶子都是绿中带红,就被山风呼呼刮掉的。
武笛转角走入枫叶街,揉了揉双臂,“怎么穿短袖有点冷啊……”对这座城市来说有点异常。
漫漫枯叶纷飞,砸在路两边的车上。那些泛红的叶子似乎都喜欢往人身上靠,一片片砸在武笛身上,让她更谨慎而缓慢地行走着。
而在她身后三十米远的地方,另一些枫叶,正往另一个人砸去。
好似尘埃在肩上落定。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如过去多年来时而出现的情形,这样的夜,前面的人从不曾发觉。
区赛复赛
武笛虽不必过多准备区赛,却也不能硬靠瘸着的腿进市赛。
最近她的网络关注者很多,她不想让人失望。有人关注是好事,假如决赛真拿到第一名,武馆趁热打铁就有救了。
她不想让武馆发现脚伤,这天下午,她独自出门打车去买新药膏。下了车,走向中药馆的巷子路上,她手捧一盒龟苓膏走走吃吃,斜前方忽然“咔嚓”一个大闪光,吓得她手一晃,纸盒碗里的蜂蜜都洒了出来,可惜。
前方,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瘪瘦小男子跳出来,放下相机,露出一张惊喜的脸,喃喃道:“绝啊!绝啊,这下不会失业了。”
武笛本以为这是从网络上追踪来的网友,下意识收住了跛着的脚,站直,打量他手中的相机,“你是?”
男子走过来,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忍不住拍拍手,啧啧摇头,“真是让我碰上了。”
武笛试问:“记者?摄影师?”
对方熟练地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到武笛手里,微微一笑,又诡异地盯着她的脸。
职业:星探。
武笛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名片——直接把职位标为星探的。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武笛不动,瞄着他。
这位星探瞧一眼她洒掉的龟苓膏,转一转眼珠,指向旁边一间糖水铺,“请你吃龟苓膏!”
桌上,星探审视着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始终微笑着。
“没想到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还会武术,厉害,厉害。”
“还好,还好。”
“所以,你在这里念书,那你家在哪里?”
“旁边山上。”
“……老家呢?”
武笛舀起一大勺龟苓膏,吃了才回答:“均安。”
星探愣着。
“顺德均安啊。”武笛说。
“哦,”星探僵硬笑笑,“我上海来的,对你们大湾区不熟……哈哈,连你们这种苦味的龟苓膏都吃不惯,喏,一点也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