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婶儿浑浊的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她,有些震惊,不过她很快叹了口气,淡然了下来。
“你可能会觉得,我们这把年纪了,还要搭个伴,有些可笑。但是,人一老了啊,孤孤单单一个人,真的特别孤独。我孤独了一辈子,也很想有个可以停靠的地方。”
程清“嗯”了一声,笑着说:“我懂。”
二人回到房间里时,程父还是坐在病床上,魏如初拖了个板凳坐到了病床旁,很自然地在给程父削苹果。
看得程清都一怔。
相处得这么和谐?
高婶儿碰了碰程清胳膊,“干嘛站门口,还不进去?”
“哦,哦。”程清回到了病床前,把从医院小卖部买来的东西放在了床头柜。
魏如初见她来了说道:“刚才主治医师来查了一次房,他说这是一种慢性病,控制就好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嗯,刚刚婶子给我讲了。”
程清正在解塑料袋的口袋,散在肩头的头发卷曲着散落下来,遮住她一半光线,使她更不好解了,魏如初见状,空出一只手出来,替她把头发拦了上去。
“爸,我帮你把粥给热热,等会儿吃了吧,你不是就喜欢这个味道嘛。”程清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八宝粥检查着生产日期。
程父却突然放话,“你们什么时候走?”
“啊?”程清得了一惊,和魏如初对视了一眼,“等你出院。”
“年轻人要忙自己的工作,以事业为重,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反正人你也看见了,好好的在这儿坐着。”
程清叹了一口气:“我才回来,你又要赶我走啊。”
被程父赶了很多次,程清已经疲倦了,她开始条件反射。
程父的手放在膝盖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责怪,“没是赶你走的意思,我是听小魏说,你一天在外面很累,我不是怕你这样来回跑更累吗?”
程清扯开遮光帘,扭头说道:“你不觉得,我跟你沟通着,更累吗?”
程父没话说了,沉默片刻,一抬手:“管你的。”随后扯了被子盖在身上一头倒在枕头上睡觉。
高婶儿很勤快,老一辈人就喜欢干净,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让程清住了进去落脚。
程清觉得多不好意思的,“您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来照顾我爸,跑上跑下的,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高婶儿趁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欣喜地和她说,“你爸带我领了结婚证。”
“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辈,搭个伴的事儿,谁想到,你爸还带我去领了结婚证。红红的,多好看。”高婶儿笑着。
“活了多少年了,没有这么喜庆的时候,但说出去又不好意思,就只有跟你说了。”
“没事。”程清拉了拉她的手,“以前您就像妈一样照顾我,现在不过是换个称呼的事情。”
“唉”,高婶儿忽然叹道,“你知道我托媒人去给你爸说过亲吧,那时候心高气傲,心想着,我这条件也不差啊,你爸总归要答应的吧。”
“可你爸就不,你说气人不?我在外面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可之后,你爸又提着一溜肉到我家来给我道歉,说是看你还小,他不忍心这样,让我另外寻个好人家。”
“我当时心里虽然说很气吧,但他这么一说,我就又没办法再气了,也不想找别人了。”
“丫头!”高婶儿摇了摇程清,“你想啥呢?”
程清回过魂来,捋了捋溜到耳前的刘海,把它们归置到耳后,笑道:“没想什么。”
高婶儿又说道:“估计也是因为你现在嫁人了,这个老头子才松口。你没安顿好,他不放心,”
“我知道。”
程清眼睛红红的,她搓了搓眼角,背过身去整理行李物品去了。
高婶儿拿着抹布出去了,过一会儿,在屋外说她去医院了,给老头子带点吃的。
程清在屋内闷闷地“嗯”了一声。
魏如初去镇子上的超市买完毛巾回来,看见程清猫在一个小角落里哭。
那是她屋子的一个小角落,旧报纸纷纷翘起一个又一个的角,是她青春时期的避难所,是她一直以来的发泄地。
“你干什么了?”魏如初踏进这块领地,把她搂在怀里抱着,轻拍着背。
程清抽泣着说:“我爸一直都那么为我考虑,可为什么我那么的不孝顺啊?我总是这样......”
她哭得很丑,像会流眼泪的大眼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