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你干嘛！”大舅推搡了他两下。“你老子都不敢和我动手，我还敢推我一下，你妈怎么教的你啊，还推长辈，我要不是看我妹妹的面子面子上，今天你们姓徐的一个都跑不了！”大舅拿着指头点着弟弟，弟弟后退两步，依然举着拖把。
舅舅又回过头指着爸爸，“这个事你闺女跑不了，你们别想护着她。”
爸爸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站着，头都不敢抬，谨安知道以前爸妈吵架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叫舅舅来打爸爸一顿，但她不知道爸爸会这么懦弱。
等他们都走了爸爸才敢开口说话，而第一句话就是指责谨安会惹祸。
“管我什么事？他们是疯了吗，把火对着家里人发。他们老子的头被压烂了他们的头也被压烂了？”
谨安知道自己这么说话真的很不是东西，不仅侮辱了舅舅也连带上了妈妈，但是两个舅舅的所作所为让她失去了基本的理智。
爸爸上去就给了谨安一巴掌吼道：“你他妈少胡说八道，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大。”
谨安有点不敢相信，她瞪着爸爸，瞪着这个现在又可以耀武扬威的男人，泪一下又下来了。
“你真丢人！”
这句话算是踩着爸爸的痛处了，他还想和谨安动手，弟弟慌忙拦腰抱住爸爸，结果一下踩到了谨安的呕吐物上，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都摔了一身的污秽，又滑稽又恶心。
爸爸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恶心，“真他妈上辈子是欠你们的。”
说完气呼呼地就走了，弟弟爬起来拿卫生纸默不作声的擦着自己的衣服，他刚才把脸磕在床尾上，现在一下就肿了起来。
谨安有些不甘地掉着泪，自己做了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她勉强地下床来，一瘸一拐开始拖地上的呕吐物。
弟弟擦完了身上能擦下来的污秽然后接过了拖把，“给我吧……”
谨安松手把拖把递给了他，她看见弟弟也哭了，是那种默不作声的，隐忍的哭。她有些愧疚。
“对不起……”
弟弟抬手擦了擦脸，谨安才发现他手上也擦掉了一块皮。“没事，不疼，我只是厌恶我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谨安又递给他一张纸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自己一样每天都在疑惑自己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
“别用手背，不干净，去洗洗吧。”
弟弟接过去，然后拿着拖把默不作声地出去了。谨安突然发现在这个家里，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居然是一直被自己当作小孩的弟弟。
刚刚重新坐下，就看见叶言言飞似地走进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也不说清楚。”
谨安有些惊讶她赶过来的速度之快，但是又有些后悔告诉她自己在哪了，她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家庭生存环境。
谨安勉强地笑了笑，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的旷工感到抱歉，“今天店里不忙吧，我没耽误大家什么事吧？”
叶言言放下包上下打量着她，“没事，今天也不怎么忙，小林今天不是休班吗，下午我们下班的时候他没什么事就过去帮忙了，你呢，没事吧，怎么就在公交站摔倒了？”
“没事，还麻烦你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我。”谨安还是不想说。
“这个事说出来还膈应人的，我就不膈应你了。”
叶言言平复下呼吸坐在了床边，这时候弟弟走了进来，衣服上一块一块湿哒哒的，看来他是穿着洗了洗。
他还没说话叶言言就先开口了：“这是你弟弟吗，和你真像，脸上怎么弄的？”
弟弟有些尴尬，也是跟她勉强一笑，姐弟俩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要不我们先回家吧，我怕——”他没说完，看来他也深谙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好吧，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咱走吧。”说着谨安就起身准备走，叶言言有些惊讶，她赶紧站起来：“怎么了这么急着走，不留院观察几天。”
“哪有什么大毛病啊，明天我就能上班，我不愿意闻医院的味。”
弟弟过来扶着她穿上鞋。她站起来又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说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吧，现在有我朋友陪着我，你去找妈妈吧，少说话，千万别再动手了听见了吗，妈妈肯定也害怕，你陪着妈妈吧……”
弟弟想了想点点头。
“衣服什么的，我看看明天我要是好点了我给你送过来。”
弟弟有点担心，“不用，我穿这个就行，你别来了。”
“我看看情况吧，你也别害怕。”突然不知道嘱咐什么好了，只能大人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回头拉住了一脸蒙逼的叶言言。
“麻烦你了叶老师，大老远的过来了还是来接我出院。我们走吧。”
叶言言又麻利地背上包，“没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
叶言言扶着谨安走了出去，外面早就停好了网约车，等两个人都坐好以后，叶言言才又忍不住开口：“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啊，你看看你的腿。”
谨安看着越来越远的医院五味杂陈，“下车再和你说可以吗，只是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什么问题？”
“在一个扭曲的环境里，被偏爱的人也不一定快乐。”
“你是说你弟弟？他和你长得真像啊，尤其是眼神。”
“我一直以为他被我妈惯坏了，再加上又有点小聪明，成绩还不错，所以觉得他根本就不会知道我过得多艰难。就前几天，他花了几千块钱打游戏，没把我爸气死。”
“那你怪他吗？”
“怪他？他应该是最无辜的了吧，因为我们家的人好像都是病态的。我妈的人生重点不是家庭，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我爸，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我弟身上，并坚信只要我弟以后出息了，她就能苦尽甘来，就能幸福了我现在都能想到我弟以后要是娶了老婆他老婆日子会有多痛苦。我知道我妈肯定觉得自己不幸福，但是她却盲目地把自己幸福的希望全压到别人身上。”
她叹了口气，“我恨她，我也最了解她。我恨她，却不得不理解她。”
“我爸就比我妈理智多了，我和我弟不像是他的孩子，而更像他这辈子最大的两笔投资，想要他对我们有付出，首先得让他看见我们能给他多少回报。
所以我继续上学这件事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不花他的钱，我读到四十岁他应该也没意见，因为我的学历也是他的看得见的「回报」。”
“你弟呢？”
“其实我现在更可怜他。以前我嫉妒他，嫉妒他放学回来后妈妈看见他笑出来的眼泪，嫉妒他吃了那些我只看见过包装的食物，嫉妒他作为家里的既得利益者每天还一副很叛逆的臭脸。
现在我都能理解了，他不止看见自己受到的偏爱，也看见了自己未来受到的禁锢，他不比我幸福多少。”
叶言言摸摸她的头，有些感伤，“那你呢？”
“我？我就是个傻逼……”她自嘲到。“自以为都看透了，却依然解不开逃不脱放不下，让自己变得神经，暴躁，面目可憎，充满恶意，充满偏见。”
第70章
叶老师的感情经历
谨安家就在二楼，还算是好爬，这个时间点家里很少这么空过，她按开灯，心里也空荡荡的。
叶言言放下包大概扫了一眼，普普通通的中式家庭，东西摆放杂乱却也干净。
她坐下来看了看时间“你吃饭了吗？”
谨安到自己房间里换了一身睡衣出来：“还没，不想吃，你吃了吗？”
“也还没有，我叫一点外卖来吃吧。”
谨安走进洗手间喊到：“都好，随便你，我先洗个澡。”
这个状态洗澡无异于作死，她先把头包得严严实实，把水温调到三十多度接到盆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没有伤口的地方，依然疼得呲牙咧嘴。
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叶言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她出来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开玩笑道：“你不怕我把你家搬空了，就这么自己去洗澡了？”
谨安在沙发上铺了一块干净的浴巾才坐下，“还真不怕你翻，你要是翻出多少值钱的东西我还谢谢你了。这个家里现在最值钱的就是我了。订餐了吗？洗完澡有点饿了。”
“订了，订了一份炸鸡，两碗粥，我吃炸鸡，你呐，就喝青菜粥。”
“不给我吃炸鸡，哼，没意思。”她又想了想，“不过你是怎么留地址的啊？”
叶言言神秘一笑说到：“秘密，你先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一提起这件事谨安刚刚缓和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我说出来你别震惊啊，因为像你们这些家庭比较幸福的人啊，可能不太能理解人性的扭曲。”
“你说的太严重了，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会有喜怒哀乐的，每个家庭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
谨安羡慕她的天真，略感无奈的摇摇头，“你先听我说你就知道了。”
“那你先说吧。”叶言言侧着身子面对她，很认真的样子。
“今天我不是和我妈一块去看我姥姥吗，中午吃完饭我就想坐公交车去上班，结果在公交站就碰见我姥爷了，他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也不太好了，结果被身后的小孩一下就推倒在了马路上，正好过来一辆公交车，我就看见，我就看见他在我面前被压死。当时，当时血就溅了我一身。”再次回想起那个场面，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你现在一定很伤心，很害怕吧，小可怜。”叶言言握住了她的手。
谨安倒是坦然，“你看我像是很伤心吗？不过以后坐公交车心理有阴影了倒是真的。我当时就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在医院了，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这些个破事。怕他们干的这些事污染了你的耳朵。”
“怎么了？你别怕，难道他们还怪你吗？”
她点点头，“对啊，他们怪我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为什么不拉住他，为什么被推下去的不是我。”
此话一出，叶言言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能跪在沙发上，在不碰到她伤口的情况下抱了抱她，“要是还想哭，就哭吧。”
谨安哭了一天，真的没什么再哭的欲望了，她起来给两个人倒了水然后坐下把头发上的浴帽拆下来。
“没什么想哭的，我都习惯了，习惯了他们的行事作风，只是没想到自己家的人都不放过。”
“那推人的孩子呢，找到了没，公交车司机呢？”
“不知道，没打听。其实司机的责任并不大吧，主要还是怪那个孩子，但是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人家。拿自己父亲的命换来的钱，怎么不得多要点。”
果然叶言言还是听不了这么直白的话，稍微皱了皱眉头。“谨安，别这么说。”
“叶老师你可能是真的没见过这些事才会觉得我说的难听，我真的是恶心透他们了。你来的时候他们是刚走，真的，他们眼神里就透露着怎么才能要点钱。我告诉你他们难为我无非就是两点，怕我妈分钱，想和我们家也要点钱。”
叶言言此刻是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总不能跟着谨安一块骂他们家这群亲戚吧。
气氛有些尴尬，叶言言左看看右看看，又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我的外卖怎么还不到啊。”
谨安喝了口水，然后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还是有些好奇她怎么会有自己家的地址。
“你到底说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的？是不是偷窥我啊叶老师……”她调皮地问到。“为人师表可不能这样的呀。”
叶言言被她的话逗乐了，“偷窥你个大头鬼啊，你们家桌上有个电费单。”
叶言言看了看她腿上的伤，整个膝盖都是青紫的，也亏了她喜欢穿长裤，不然得和胳膊似的擦破一片。“还疼吗？”
“比心理上轻多了。”
“别多想了，你看看你弟弟，多好啊，还是有人守护着你的。”
想到弟弟谨安才缓和下来，坐在沙发上检查伤口。
正聊着天外卖就到了，一打开盒子，炸鸡的香味一下充满了整个房间，叶言言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然后把粥给她打开：“来来来，姐姐请你喝粥。”
谨安不甘心地皱了皱眉，“我就吃一块。”
她把炸鸡盒子拉的再远了一点，“你看你这一身的伤还想吃重油辛辣的食物，等养好了姐姐还请你吃烤肉。”
谨安装作看看时间，然后严肃的说道：“都几点了叶老师，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在外面家里会很担心的，赶紧回家吧，快快快，回家吧，大晚上就别吃东西了。”
“你少来，我告诉今天你父母不回来我是不会走的，少套路我，饭都没吃就来看你了，炸鸡是慰劳我自己的。你，喝粥！”
谨安没想到她还想守着自己，有些感动，乖乖地喝了一口粥，然后还是很感动的问道：“我看着你的炸鸡也不辣啊。”
叶言言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是没法，只好夹给她一块：“特地要的梅子味的。我没想说你啊，只是你也真是吃的下去？”
谨安兴致勃勃地吃着炸鸡，好像真的对她没什么影响。
“你和你外公外婆感情深吗？爷爷奶奶呢，反正我们家的这些老人没一个待见我的。小时候我会计较会难受会生气，现在都无所谓了我不在乎。你们看不见我，我也不拿你们当回事，大家都一样。血腥美剧看多了，有啥吃不下的。”
叶言言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作坚强，因为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太爱自己，自己甚至不能想象没有了他们会是什么样。她又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要不你再吃一块。”
她也看出了叶言言的尴尬，不再和她吐槽自己的家人，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儿，谨安突然问道：“你男朋友都不会找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