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芒碧露/年近不惑——一书一墅
时间:2022-04-10 08:41:31

  林露先把奶锅接上水放到煤气灶烧开,给奶锅和勺子高温消毒,然后把水倒掉,再在锅中倒入四袋枕装纯牛奶,配入一袋双歧杆菌酸奶发酵粉,用勺子进行搅拌。勺子在奶液中搅拌,泛起白色的旋涡,勾起林露对往事的回忆。
  上大学时,林露由于离家远,只有到寒、暑假期才能回家。
  九十年代交通没有现在那么快捷,QQ、微信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在学校打电话也很不方便,写信就成了跟家里联络的主要方式,林露与家人通信一来一回都要半个月以上。
  通讯的不便更加拉长了思念与牵挂。大一的时候,林露第一次离开南方的家来到北方,很不适应,想家想得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
  每每看到街边住宅楼昏黄的灯光,林露就想:如果有一扇窗是自己的家该有多好!那种思念,相信很多九十年代远离家乡的大学生都会有所体会。
  曲妈具有典型的北方人特质:热情、直率。当曲妈听曲直说她上铺的林露来自南方时,就让曲直周末带林露一起回家改善伙食。
  那个年代,学校的伙食可不像现在的大学,食堂多、食物也丰富。
  偌大的大学,只有一个食堂,打饭要排长长的队伍,轮到后面,就只能是有啥吃啥了。
  曲直第一次邀请林露,林露没好意思去。再次邀请林露时,曲直说:“明天是中秋节,你若再不去,我妈妈说她就要来学校看你啦!”林露哪能再辜负了长辈的好意。
  林露对曲直家的印象特别深刻。林露家住的是一幢两层的俄式老房子,刚一进院子,曲直就喊:“妈,林露来啦!”
  曲妈风风火火地从房里走出来:“哟!这南方姑娘跟北方姑娘就是不一样,这皮肤真水嫩。”
  林露看曲妈也很不一样:“曲妈,您的皮肤才白呢,您也很不一样,长得像外国人。”
  曲直说:“像外国人就对了,我妈妈是混血儿,我外婆是俄罗斯人。”
  林露说:“噢,难怪你皮肤白、眼睛大,头发也卷卷的,原来你也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呢!”
  那天,曲爸不在家,去俄罗斯出差了。曲直的弟弟曲毅才上初中,刚见到林露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熟悉点了,就开始姐姐、姐姐的问林露一些南方的事儿,曲毅很喜欢听林露糯糯的南方口音。
  只有四个人吃饭,曲妈却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小鸡炖蘑菇、溜肉段、排骨炖豆角、红烧鲤鱼、尖椒干豆腐、家常凉菜,而且菜码都特别大。
  是林露在以往的生活中不曾见过的。林露从曲妈身上看到了北方人的善良、好客。是曲妈给了林露初到异乡的温情。
  林露对曲妈怀有感恩的心,但是触景更容易伤情。看到曲妈,林露更加想念自己的妈妈和家乡的亲人。
  也就是从那时起,林露开始做家教。她尽量把周末的时间排得满满的。这样,忙起来就不容易想家。
  做家教衍生出另一个好处:就是使林露成为了同学们当中的「大户」。林露常在周末请同寝的室友去吃烧烤,俗称「撸串」。
  那时不像现在。
  中国现在存在一个很可怕的现象:全民富二代。收入并不高的家庭也把孩子当富二代养。“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哪怕家里条件不好,孩子的零花钱也十分宽裕。
  那时,中国的家庭都不太富裕,大学生生活费基本都不高。
  尤其是像曲直这样家在本市的,家长都是一周一给生活费,不在本市的孩子大多也都需要给家长报账。所以,钱都花得循规蹈矩。但是,林露是个例外。
  可能跟江滨的气候有关,江滨的烧烤是一绝。当时,同学们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所以,周末,林露排解思乡之情的方式除了做家教使自己忙碌起来外,就是去撸串。
  撸串人多才过瘾,林露常常叫着室友一起,更多的时候是和曲直、魏雨然一起,三人行。由于常和林露在一起混,曲直和魏雨然也成了让同学们羡慕的小资一族。
  手机定时响起,把林露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林露将充分溶解的混合液倒入七个玻璃瓶中,放入酸奶机中定时九个小时,第二天早上,酸奶就做成了。
  接着林露又开始制作戚风蛋糕。首先用分离器把四个鸡蛋的蛋清和蛋黄分离,然后用手动打蛋器将蛋黄打散、打匀,称90克面粉、60克白糖、50克鲜奶、50克油混入其中再搅拌均匀待用,最后用电动打蛋器将蛋清打成泡沫状再与蛋黄混合物充分搅拌混合,倒入蛋糕器皿,放入烤箱定时烤50分钟。
  寂静的夜晚,烤箱中散发出红色的光芒。离开家的第一个中秋节,林露也曾被这样的红色光芒温暖。
  从曲妈说话一点也听不出来她有外国腔,但在生活习惯上就看出来外国人的不同了。林露那天不光吃到了地道的北方特色菜,还很有情调地享用了下午茶。
  在曲直家,林露第一次见识到了面包的制作过程,也第一次品尝到了新出炉的面包的美味。
  曲妈烤的那种面包,个头很大,差不多有半个篮球那么大,林露觉得跟电视上看到的橄榄球的样子很像。
  那种面包有硬硬的壳,嚼起来酥脆,硬壳里面暄软。曲妈告诉林露:“这种面包叫:沙一克。是俄式面包。”
  那个下午,曲妈在院子里葡萄架下放了一张小圆桌,上面铺了花布,上面摆放着一盘月饼,一盘切片的面包,一瓶红色樱桃果酱,一瓶黄色苹果酱和一些水果。
  最后,曲妈从屋里端出一个茶盘,茶盘上放着四个白色蓝花儿的瓷杯,曲直问妈妈:“妈妈,你别是煮了咖啡吧?林露会喝不惯的。”
  曲妈笑了:“我想到林露可能会喝不惯咖啡,就没煮。我煮了可可奶。”
  夕阳照进小院儿,几个人围坐桌边,吃着月饼和抹着果酱的面包片,喝上一杯可可奶,真是惬意。
  每每回忆起来,林露都倍感温馨。
 
 
第11章 911
  江北开发区,二十多层的海员总医院护理院,八层之下是医院,九层开始往上是敬老院,可以随时做各种检查。
  离婚之后,林露会习惯性地时不时发出些感慨。走进楼门时,她想:自己老了以后大概也是要住到这种地方的吧!
  到了九楼,林露找到11号曲妈的房间。走进去环视一眼,看到曲妈正坐在靠窗的2床用勺子吃饭,动作有些笨拙。
  林露走上前去,叫了一声:“曲妈,我来看您啦!”
  曲妈看了看林露,诧异片刻后,笑了,但是由于中风、半身不遂,笑得不是很好看,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但看得出来曲妈很高兴,她的眼睛比刚刚静静地坐在床上时光亮。
  曲妈说:“是林露呀!你今天怎么有空儿?”说着,就把快吃了一半的饭放到了一边。
  林露惭愧:“一林去美国留学了,我就成闲人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那好啊!昨天、前天曲直休息,她都不来看我。”曲妈抱怨道。
  “对不起,曲妈。上周末曲直帮我点忙,没时间来看您。这不,她让我今天来看看您。”林露边说边把带来的东西往桌上放。
  “昨晚,我和曲直一起去超市给您买的水果、奶粉、燕麦和一套内衣,内衣我昨晚给您洗过了可以直接穿。我还给您做了酸奶、蛋糕和蛋挞。蛋挞是出门前烤的,还热着呢!”
  曲妈听到林露说的话,看到曲直买的东西高兴了。听到还有新烤的蛋挞,说:“那我得先吃个蛋挞。”
  林露昨晚睡觉时,想起还应该给曲妈烤点蛋挞,再把家里的可可粉带着。
  林露从第一次去曲直家,第一次喝可可奶,就爱上了那个味道。所以,上午,林露先做了蛋挞才来的,就到中午了。
  曲直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把蛋挞从保温盒里拿出来,为了不会凉,林露是连蛋挞托一起装来的。
  递给曲妈蛋挞时,曲妈看了一眼1床的方向,有点怕人听到的样子,在林露的耳边小声说:“这儿的菜做的不好吃。”
  林露看向1床,有名护工在给1床喂饭,1床的老人手把着床栏杆才能坐稳。
  林露看了看曲妈,笑笑没有说话。她找了曲妈的杯子,给曲妈冲了一杯可可奶:“曲妈,您尝尝,这味道地道不?”
  曲妈接过杯子,先闻了一下,“嗯,闻着就香。”喝了一口后,说:“就是这个味儿。”
  林露笑了。林露最初冲可可奶时,调了好几种比例才调出在曲妈家喝的可可奶的味道。
  这时,护工喂完了1号床的老人,又到4号床给老人喂饭。
  4号床的老人躺在床上,插着导尿管。护工把床摇起来一些,开始给老人喂饭。
  老人吃饭不太配合,一会儿骂她儿子不来看她,一会儿又把护工当成了她女儿。
  林露看出来,4床阿姨是老年痴呆症。曲妈的对面3号床没有人,看起来,曲妈的病是这间病房中最轻的了。
  看着房间里的几位老人,林露忽然觉得自己的痛苦相较于她们,相较于衰老与疾病显得是那样的轻浮。半年来的痛苦,多日来的心理挣扎,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不是曲直交待过,林露会给其它床的阿姨冲一杯可可奶,分些吃食。
  可是曲直昨晚交待林露:“养老院是根据病人的情况,营养配餐。带去的食物不用分给别的病友,由于老人消化能力或是病情,不宜吃多或者有些东西不能吃,这是院里的规定。”
  平时吃过饭后曲妈会坐轮椅在走廊转一圈。有林露在,就搀扶着她在走廊里溜达了一会儿。
  曲妈告诉林露:“1床的大姐都87岁啦,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机能老化,器官接近衰竭。3床昨晚去卫生间摔倒了,脑出血,才63岁,在楼下ICU抢救呢,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得过来。4床老年痴呆,在家走丢两回了,儿女没时间陪伴,只能送到这儿来啦!”
  林露对曲妈说:“曲直工作忙,一一又要中考了,她不能亲自照顾您,把您送到这儿来,她觉得很愧疚。”
  听了林露的话,曲妈的眼圈红了,落下泪来,说:“我知道曲直的难处,曲毅离得远,这些年都是曲直在照顾我,你也看到了,在我们病房里,我的病是最轻的。
  你告诉曲直,不用惦记我,我活了快一辈子了,只图儿孙都好好的,等我走的时候,也就能闭上眼睛了。”
  听到曲妈说的话,林露一阵心酸,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嗯,我告诉她,让她安心工作、照顾好孩子。曲直很优秀,市里领导今天来学校视察,校长、主任点名让她讲公开课。”
  曲妈由衷地笑了,“嗯,好!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时候,年富力强,有能力,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
  林露惭愧地答:“是。”
  又嘱咐曲妈:“您也听医生的话,好好康复锻炼、恢复好了,自己能行动了,咱就回家。”
  跟曲妈告辞时,林露承诺,以后会经常来看望曲妈。
  从敬老院出来,林露长舒了一口气,走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花园里春意盎然,小草正随风而动,树木正在吐绿,榆叶梅花团锦簇,丁香花正含苞待放,已有了香气。
  然而,在九楼之上,无法独立行走,甚至是不能独立坐起的老人,是无法感受到这浓浓的春意的。
  911房间带给林露的震惊不亚于美国的9.11事件。
  那个房间让她想到了两个可怕的字:等死!岁月多么无情,它可以让生命的尊严荡然无存。
  二十年或三十年后的自己也会是这样的活着吗?可能无法独立行走,可能吃饭需要人喂,可能连自己的亲人都忘记了,可能……真是不敢继续想下去!
  林露忽然间明白了孔子说的那句话:“未知死,焉知生?”
  前几日浑浑噩噩的苟且、每一天的蹉跎,岂不是对自己生命中最年轻亮丽的那一天的亵渎。
  回首过去的38年,林露唯一感到骄傲的是:她有儿子一林。除此之外,她好像一无所有。
  林露想想911的老人,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短暂。
  未来,她是否还有一个38年未可知。如果把生命分为四季,那么,处于三十而立与四十不惑之间的她是否是站在了人生的盛夏的尾巴上了呢?
 
 
第12章 
  剪发
  如果说,前几日从医院出来,是林露肉体上的一次重生。那么,今天,从护理院出来,就是林露精神上的一次重生。
  林露回家,把车直接开到工大,然后往工大校园的步行街的简餐餐厅走去。
  林露一直都怀有深厚的校园情节,她很喜欢大学校园里这些小店,装修都很有特色,很有情调。
  林露吃饭的店的对面是一家叫「悦己」的美发店。她记得以往从这条街走过时,看见学生进出频繁,生意很好的样子。吃完饭林露就走进了这家美发店。
  她对门口接待的小美女说:“我想把头发剪短。”
  小美女把林露让到里边,问:“您有指定的美发师吗?
  林露说:“没有,我第一次来。”
  小美女说:“那就请我们王总监给您剪吧!”
  林露说:“行……”
  林露洗完头到座位上,就有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帅哥走过来,胸牌是王总监。他问林露:“女士:您想剪什么发型?有自己喜欢的发型吗?”
  “我刚刚吃饭时起的念头,还没想好要剪什么发型。”自从结婚以后,陈秋雨说喜欢长发,林露就再也没有剪过短发,对短发的发型没有什么概念。
  “那我拿本发型书给您,看有没有您喜欢的发型,好吗?”王总监问。
  “好!”林露回答。
  王总监吩咐旁边的美发助理,把短发发型书给我拿过来。
  林露翻看了一遍,指了一个发型给美发师。
  王总监接过发型书看了一眼,放到一边,说:“女士,如果我说错话了,您不要生气噢!”
  林露笑了,说:“没关系,你说。”
  “您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自信。”
  “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被劈腿的伤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在婚姻里,陈秋雨是犯错的那个人,看着是林露执意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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