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镇上时都已经快十点了,镇上的人基本都睡了,家家户户都关着灯,一整条街静谧又安然。
惠知行早就已经通过传呼机跟杨路说过他们今晚过来的事儿了,杨路没睡,在等着他们。
杨路还是住在之前剧组待过的旅馆,他给惠知行和江放一人准备了一份泡面,两人都是又冷又饿,便都吃了。
吃饱后,趁着这边有信号,江放先联系了仁央奶奶的儿子,她有他的电话号码。
仁央奶奶的儿子听到他母亲去世的消息,惊讶又悲痛,江放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劝他节哀顺变。
之后江放将通知仁央奶奶的女儿明天回来参加葬礼的事交代给了他,她没有仁央奶奶女儿的联系方式。
这件事处理完,江放才给方兰打了电话。
接到江放的电话,方兰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小心翼翼地带着关心地问道:“放放,你没事吧?”
江放摇头道:“没事,我这边都好,你不用担心。”
方兰和江放明明彼此互相关心,真得打电话了,两人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兰想了一会才又问道:“没事就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等一段时间吧,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方兰应了声「好」,让江放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江放也嘱咐了她两句照顾身体的话,两人便挂了电话。
惠知行其实很想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话题为什么这么少,聊天的语气又为什么总是这么客气疏离,但他如今还没有能问这些问题的立场和身份。
将事情都忙完后,江放打算回去了。
惠知行劝她先不要回,“现在太晚了,你回去后也未必能休息好,我们这边有车,明天一早让杨路送咱们就行。”
江放原本是怕第二天一早再回去会耽误时间,但是如今确实太晚了,不好赶路不说,她和惠知行还都有伤。
而且安置点的条件确实不如旅馆的条件好,在这边能休息得更好一些,车也能节省时间,江放便同意了。
杨路已经把房间都安排好了,他们三人的房间相邻。
他在最左边,惠知行在中间,江放在最右边。
睡觉前,惠知行对江放交代说,“若躺着不好睡,就趴着睡,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回去不会耽误运送仁央奶奶的遗体也不会耽误她的葬礼。”
江放点了点头,惠知行说了声「晚安」,从江放的房间门口离开了。
江放看着惠知行的背影愣了两秒,关上了门。
其实,惠知行有时候挺细心的。
——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几人便起来赶路了。
杨路开车将两人送到之前堵路的地方,之后惠知行和江放走回安置点。
他们刚到不久,仁央奶奶的儿女便也到了。
仁央奶奶的儿女对着仁央奶奶的遗体悲痛哀悼了一会儿后,便想办法找到了一辆木板车,将仁央奶奶的遗体放在木板车上,带去了寺庙。
江放和惠知行也跟着一起去了。
仁央奶奶的天葬仪式前,惠知行对她说道:“若是受不了可以不用看。”
天葬对于有些人来说过于血腥了。
江放摇了摇头,“没事,我可以。”
曾经,她父亲在她眼前死去,她母亲和她前夫在她视线可及的不远处一起出车祸,她都亲眼目睹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天葬仪式中,所有人都很肃穆,直到仁央奶奶的尸身彻底归于自然,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仁央奶奶的儿女向江放再次表达了最真挚的谢意才离去。
惠知行问江放回哪。
江放答:“回安置点。”
惠知行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深城?”
江放顿了下道:“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
目前学生大都还在安置点,学校的问题怎么处理也还未定,她要解决的事不少,暂时走不了。
惠知行既然都来这一趟了,自然不可能先走,“我跟你一起处理,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江放听到惠知行的话顿了一下,想让他们先回去就好。
惠知行看穿了她的想法道:“我是奉你母亲的命来带你回去的,肯定是要跟你一起走。更何况,来这儿一趟这么艰难,当然不能轻易就离开。”
听此,江放同意了。
接下来两天,江放先开始陆陆续续送一些孩子回家,惠知行每天跟她一起,顿珠老师则看守未离开的学生。
之后,镇上通往这边的路也通了,杨路便加入他们的大军跟他们一起运送学生。
因为有车,送起来就更方便了一些。
再加上有志愿队帮忙,五天的时间,所有的学生便都遣送回家了。
因为这边的学校塌了,一时半会也无法继续上课,江放暂时没了用武之地。
她将学生的联系方式还有家庭住址都告诉了顿珠,若是学校可以上课了就先通知她,再通知他们。
再回来时,这边的村民应该就已经重建好家园了。
她也没什么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和惠知行一起离开了。
时隔一年,她总算要回深城了。
第42章
再见起疑,女版八戒
宋佳雪在惠知行走后的第二天得知他去了雪区。
当时,她再一次从百忙之中抽出了些时间来看望方兰。
方兰为了江放的事忧心忡忡,并没什么精力招待她。
宋佳雪知道江放在的那片雪区地震了,倒也没介意。
原本她是想喝点儿茶坐一会儿就走,谁知,走之前听到方兰接了一通电话。
方兰在电话里叫了一声「知行」。然后,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动作就定住了。
通话内容不长,方兰就说了几句话,「你到哪了」、「还是没联系上她吗」、「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这个「她」,虽然没有名字,但宋佳雪知道,应该就是指江放。
在方兰挂了电话后,她试探着问道:“方姨,江放那边情况怎么样?还是联系不上吗?”
方兰点了点头,满脸忧思地应了一声「嗯」。
“那怎么办,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啊,万一那边真出了什么事……”宋佳雪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着急,听起来情真意切。
方兰心里担心,顾不上多想,只说道:“我也知道不能干等着,可是我没办法离开,知行他已经往那边去了,还没到,情况还得等他到了之后才能知道。”
听此,宋佳雪低下了头,一抹暗芒划过,“惠导肯定能把放放安全带回来的,您不用担心。只是没想到……惠导和放放关系这么好,竟然会为了她去雪区。”
方兰因为担忧,并没有多注意宋佳雪,听到她的话,只木然地点头叹了口气。
宋佳雪没再多待,出门时因为心里有事儿没注意,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那个人穿着平底鞋也比她高大半个头,她皱着眉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一个在夏天也包裹严实的人。
愣了两秒后,她认出眼前的人,笑着打招呼道:“万伊?”
因为被认出来了,还是认识的人认出来的,万伊便摘下了墨镜,“你好,宋编剧。”
宋佳雪笑着颔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万伊朝方兰的病房抬着下巴努了下唇道:“来看人……”
“你是来看方姨的?”
“嗯……”万伊点了下头,“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宋佳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此只好道:“那好,再见。”
“再见。”利索地说完这两个字,万伊便进了病房。
万伊这次过来一是因为剧组杀青了,有时间。
二是因为江放所在的地方昨天出事了,她也没联系上江放,便想着过来看看方兰,安慰一下她。
赵真真停完车,赶在万伊身后过来时,也看到了宋佳雪,她冲宋佳雪笑着打了声招呼,宋佳雪只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
万伊和赵真真知道方兰如今没心思跟她们说话,将买的礼品放下,闲聊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走到侧门,万伊又想起了上次见到宋佳雪时的情形。
她和宋佳雪接触不多,温温柔柔、文静甜美是她对宋佳雪的印象。
可是,刚刚相撞时,她明明在宋佳雪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阴寒。
难得是因为她戴着墨镜看错了?
很有可能……
毕竟宋佳雪是江放的朋友,江放的朋友应该都是磊落光明的人。
但即使这样想,万伊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宋佳雪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很怪。
她问赵真真,“你刚刚有没有见到宋编剧?”
赵真真点头,“见到了……”
不止这次见到了,上次她陪万伊来探望方兰的时候也见到了,只是那次她来了例假,肚子痛得难受,没进医院。
当时她开着车窗趴在车门上看路上过往的行人,没想到就看到了宋佳雪。
宋佳雪也看到了她,她笑着冲宋佳雪挥手打招呼,宋佳雪如这次一样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想来,宋佳雪应该是一个内向的不太擅长和人交际的人。
赵真真便也没多想,皱着眉晒着太阳继续肚子痛。
只是,太阳晒得并不顺利。
她眼前的光被挡住了。
抬头,她看到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张行军。
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衣服后,张行军身上多了几分严肃沉稳之感,还真就像医生了。
张行军凭着自己的实力,加上有惠知行引荐,如愿以偿进入了第一人民医院。
他长得白白嫩嫩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总像一只刚出炉的精雕玉啄的包子。
他虽然跟惠知行年纪差不多,但看起来更显小一些,不稳重。
这次倒是显得稳重了。
他逆着光,站在赵真真的窗前,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地问道:“你干嘛呢,在这要死要活的。”
笑容是挺干净治愈的,就是语气太欠揍。
听着这话,赵真真的气性瞬间就飞升直上三千尺,“谁要死要活的了,你会不会说话?”
张行军哭笑不得,“你脸上写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说错了?”
“我怎么就……”赵真真气得皱着一张小脸直起身子就要回怼张行军。
谁知,刚直起身子,身下一股热流涌出,肚子更疼了,脸色也更白了,多余的话瞬间便说不出来了。
张行军摇了摇头道:“痛经还逞能。”
赵真真虽然因痛而声音小,但说话不示弱,“谁说我痛经了?”
“我说的。”
“你有证据吗?”
“还需要证据吗,我一个妇产科医生连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
张行军这话只是在证明他的身份和权威,谁知赵真真听此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你是妇产科医生?”
张行军耸了耸肩,应了一声「嗯」。
赵真真继续震惊脸,“可你是个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男的妇产科权威医生难道少吗?你怎么能因为性别而歧视一个人的职业?”
“我……我不是……”赵真真想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一时太震惊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可是张行军根本没给她解释清楚的机会就走了,她想,张行军一定生气了。
越想越自责,她一张圆润的小脸都快皱成囧字了。
半晌后,她老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刚摇了摇头,头顶的光就又被挡住了。
她还没抬头,就听一道哼笑声从鼻腔里传出来,“你叹个什么气?”
她循声看去,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张行军,“你怎么回来了?”
赵真真语气里的惊讶和高兴遮掩不住,张行军将手里提着的红糖姜茶递给她,“趁热喝……”
赵真真更惊讶了,“这是……买给我的?”
“不然呢?不是给你买的还是给谁买的?”
赵真真无语,但鉴于她之前的不当言论,她只能笑得十分真诚地收下,并道上一声「谢谢」。
接过后,她没客气,插上吸管就喝了一口。
谁知太烫,她吸了口气赶紧拿手给自己的舌头扇风。
张行军失笑,“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喝。”
赵真真听此也不喝了,看着张行军问道:“你怎么直接穿着白大褂就出来了?还没到午休时间吧?”
张行军简单解释道:“送个病人。”
一个女大学生,怀孕了来流产,男朋友中途有事走了,把她的包和手机什么的都带走了,她从手术室出来没见到人,找不到人后,就在医院走廊里哭。
他看不下去了,就把人扶着送出来了,还给了她一笔打车费。
解释完,张行军看下了时间道:“我得回去了。”
话落,他刚转身要走,赵真真就「哎,哎」了两声。
张行军转头,就见她跟小学生似的一脸不好意思地道:“那个……我刚才说话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惊讶才那么说了,想到你上次给放姐看病,中西医都会,还那么准确地就说出了她的病因,我就觉得你特别厉害,是一个很厉害的妇产科男医生。”
张行军听此笑着摇了摇头,“行,我知道了。”
转过身,他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真傻……
突然,他就想到了一句歌词:八戒八戒,你傻得可爱。
这么一联想,赵真真还真有点像女版的幼年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