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就不该多问的。
“喝奶茶吗?”周枉问,没等阮眠回答又开口,“我去超市给你泡一杯。”
“喂喂喂,听者有份啊。”
这声音风风火火的,一听就知道是窦佳丽。
她也穿了件长羽绒外套,里头是红色的舞裙,衬的她肤色更白了,显然是为一会儿的表演换的。
旁边林一白也换了西装,头发喷了发胶,和窦佳丽看起来倒是格外登对。
窦佳丽看着周枉:“可不止小狐狸一个人冷,我也很冷的好不好,还有林一白。”
她撞林一白一下,后者忙不迭附和。
周枉没搭理,径直往学校超市方向去了。
林一白挑了下眉:“啧,太冷血。”
“有空说别人,怎么没见你备好奶茶迎接老娘啊!”
窦佳丽一拳头就要下去,林一白生生受住了,阮眠都叹为观止。
几日不见,窦佳丽竟然越发凶残了。
1班效率高,等周枉再回来时,已经走完一次位了。
他倒还真买了好几人份的,连段小敏罗平都计算在内,但袋子就那么一扔,全都没拆封,周枉只泡了阮眠那一杯。
“周枉我爱你啊啊啊。”
“啧,要说还得是我枉哥顶啊。”
“香芋味的香飘飘,没错吧?”
“……嗯。”
阮眠一愣,接过奶茶。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谢谢枉哥还照顾我和段小敏一份啊!”
“不谢。”周枉头都没抬,见阮眠只抱着取暖不喝,又道,“你直接喝,温度刚好。”
阮眠点头,尝试性地吸了一口。
的确刚刚好,大概是周枉特地用的温开水。
阮眠低着头喝奶茶,半杯下肚,严寒好像都被驱逐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灼灼视线,抬眸:“你……怎么还没换华尔兹的衣服?”
原本想说的是“你怎么一直看着我”,觉得太奇怪,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成了这句莫名其妙的。
周枉闻言,挑眉:“急什么。”
“你想看?”
“……”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换。”
“谁要和你一起啊?!”
阮眠在心里腹诽周枉的流氓本性,却没想到窦佳丽又突然蹿了出来。
“周枉阮眠,快来拍张照!!!”
窦佳丽像是不怕冷似的把外套脱了,只穿着那条艳丽的红色长裙,几个人手里举着奶茶杯,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哈出的气能看见白雾。
而阮眠还没来得及反应,娇嗔的表情都没收回去,就被框定在了画面里,旁边是偏头看着她笑的周枉,连他们自己都没注意。
大概还真是多亏了窦佳丽的舞台太有感染力,也多亏了想出节目每一个环节的蒋焕阳和段小敏,多亏了每一个配合练习的同学。
那天即使天气那么冷,天寒地冻,可阮眠弹钢琴的手没有僵硬,反而和蒋焕阳完成了练习那么多次以外唯一一次堪称完美的弹奏。
伴随着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在悠扬又雀跃的音符中,窦佳丽真的宛若天鹅湖畔的公主一般,牵着林一白的手翩翩起舞,又在林一白的引领下像精灵一样旋转,红色的裙摆随着音符的每一次跳跃而扬起,又随着律动的每一次下沉而落下。
最后一段旋律响起时,林一白也扣住了窦佳丽的腰,而随着这个动作,林一白俯视着他的公主,窦佳丽的下颔线则随之呈现出极为优越的弧度来。
四周掌声雷动,像是已经在宣布第一的奖项。
阮眠第一次和蒋焕阳正常的交流,两人相视一笑,同样对这段时间的努力和此刻的周遭掌声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凌晨,窦佳丽把这段一分钟的华尔兹双人表演po到了个人微博,收获了一波赞扬和粉丝。
而她同时发布的,还有另外一张照片。
是一张有很多人的大合照,看得出来是拍立得成片后再用手机拍下来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奶茶,除了周枉。
画面中的周枉,偏着头,看身侧那个表情有些娇嗔的女孩。
她一头黑长发别至耳后,清冷乖巧的模样,鼻尖冻得有些红,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眉头微微蹙着;而看着她的少年,皮肤冷白,眉眼冷峻又立体,一派生人勿近的皮相,此刻却偏着头,眼睛笑成眯眯眼,笑意快要扬到天上去。
阮眠躲在被窝里,放大又放大,看了好几遍这张照片。
最终原图保存到了手机相册。
阮眠竟然忍不住有些想现在就许下新年愿望——
上天啊上天,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作者有话说:
《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拍立得》
第35章 不入深渊
开幕式结束之后就紧锣密鼓地开始运动会赛程了, 为了响应各班为参赛运动员加油的各类稿件,广播站也在主席台安排了现场设备支持,站员们轮流值班朗读各班递上台的加油稿。
阮眠一会儿还有值班安排, 但还是借了段小敏的工作证,从班级帐篷一路往100米起点, 段小敏都没跟上她的速度。
这会儿正要开始第一组比赛,参赛的同学已经在热身了。阮眠凭借着工作证得以从人群中挤出去,在赛道和观赛区隔出的空隙里四处张望着。
周遭热火朝天的,田径跑道中心的足球场这会儿成了绝佳的观赛场地, 各个年级和班级的人都聚在一起, 有人在大声呐喊加油, 还有人搬出了大鼓击鼓助威, 校园广播里放着之前早早挑好的励志歌单,整个学校都是蓬勃的少年气。
就是在这时候看到周枉的,他大概是下一组比赛, 已经挂上了号码牌,数字是“1”,离观赛区最近的跑道。
周枉穿着早上那身衣服, 灰色宽卫衣黑长裤, 浅色系跑鞋, 够随意的打扮。但优越的比例仍旧出众,把一身基本服硬生生穿出了时装模特的效果,可以称得上鹤立鸡群。
这组开始比赛, 下一组随即过来候场。
周枉从候场帐篷里出来, 抬头自然而然看到了阮眠。而随着这个动作, 身后马上传来稀稀疏疏的吸气声, 继而马上被一阵比一阵还要高的加油呐喊声盖过, 那些声音不约而同都汇聚成一个名字。
而那个名字的主人,此时正懒懒散散站在赛道起跑点。
阮眠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原本要鼓励的话到嘴边却是莫名其妙变了味:“说让你加油的人真多。”
听见这句话,周枉原本散漫的眉眼倒是一点点显出兴味来。
“所以你就不想说了?”
阮眠没想到一下就被他看穿,移开视线。
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没想到软眠眠占有欲这么强啊。”
“……”阮眠一下子蹙眉,“你乱说什么呢。”
“啧。”
旁边裁判提醒参赛人员注意开始准备,周枉神情才稍严肃起来,但仍是笑的。
“这么多人也比不上阮眠站在这啊。”
裁判的哨声响起前,她听见周枉这么说。
……
阮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裁判出发令响起,人‘嗖’一下就从她身侧飞了出去,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周枉加油”、“周枉你好帅”以及丧失人类语言表达能力的“周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二17班大概倾尽全班之力(当然这个势头肯定不止一个班),敲锣打鼓地给周枉一个人加油。而某人一开跑,周遭的人群马上空了大半,悉数跟着到终点迎接大明星去了。
阮眠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算着自己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去主席台报道。
然而下一秒被一道微哑的声音喊住。
“软眠眠。”
她闻言转身,一怔:“这么快?”
周枉挑眉,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快不快?”
九曲十八弯地开了个有色笑话,阮眠平时那么迟钝,这会儿居然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她皱眉,说着就要绕过周枉:“我去播加油稿了。”
“这么没良心。”
周枉侧头,垂眸看着身侧的阮眠,眼神楚楚可怜的:“别人递的葡萄糖水我一杯没接。”
阮眠脚步顿住。
听见他继续道:“还以为能喝到某人亲自泡的呢。”
手指微微蜷住,脸一阵一阵地发烫,又有些忍不住想要弯起唇角。
这个年纪到底少年意气,没人不爱张扬又热烈的事物,而能被周枉这样的人明目张胆的偏爱,阮眠自问,不是一点虚荣心没有的。
偏偏他又那样会把握你的情绪,叫人暧昧又上瘾。像是人潮汹涌中两人心照不宣剥了两块糖果,揭开糖衣喂进嘴里的糖有多甜,只有两个人知道。
心跳的很快,就在阮眠要鼓起勇气往休息帐篷走的时候,一旁看戏许久的周枉低低笑出声:“逗你的。”
“跑个一百米而已,喝什么葡萄糖。”
真烦人。
……
无语无语无语!
偏偏今早平均五张加油稿里就有两张是给周枉的,这两张一张夸他跑步厉害,另一张就是热烈表白。
阮眠气得很,想着一会儿一起吃中午饭的时候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然而没等她想完,就接到了阮芳梅的电话。
阮芳梅一年到头主动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阮眠让广播站的同学帮忙注意下她这边的加油稿,绕到主席台后方接电话。
学校里校园广播的音乐和念加油稿的声音都很大,阮芳梅大概是听到了:“眠眠,今天是学校运动会对吗?”
“嗯。”
“应该能自由出校吧?”
“可以的。”
“那一会儿中午妈妈来学校接你,吃顿饭吧。”
阮眠心里莫名其妙沉了沉,问:“怎么突然要来接我?李……叔叔来吗?”
“不来,妈妈单独和你吃。”
“好。”
“想吃什么?”
那头阮芳梅的声音很温柔,阮眠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流出眼眶。
她缓了几秒才稳住气息:“都可以的,您定。”
“那就吃火锅吧?冬天要来了,你从前最爱吃的。”然后阮芳梅接着道,“你们今早几点结束?”
“十二点,应该十一点半就差不多陆续散场了。”
“那妈妈四十五在校门口等你。”
说是四十五,阮眠十一点半往校门口走的时候,阮芳梅已经站在校门口了。这会儿没什么同学出校门,呼啸的冷风里,阮芳梅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踩着高跟的靴子,化着精致的全妆,像是很早之前的记忆里那么好看。
阮眠脚步微滞,看到阮芳梅向她伸出手,又快步跟了上去。
牵着她的那双手很暖,却又有些粗糙,像是手上长了很多细小的茧,指腹摩擦的时候很不平整。记忆里阮芳梅的手是很纤细光滑的,她从前连下厨都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掌也变得这样粗糙。
阮芳梅选的是一家铜锅牛肉火锅,刚来官湖的时候吃过一次,阮眠当时很喜欢,没想到她还记得。
“看看想吃什么?”
阮眠看着两个人的量随便点了点,要递菜单时却被阮芳梅拦住:“不是爱吃他们家吗,招牌的都点上吧。”
阮眠不解:“……这样该浪费了。”
阮芳梅没接她的话,换了个话题:“要住校了冬天的衣服够吗?一会儿妈妈陪你去挑两件吧。”
“还有生活费,你现在还够吗?”
“够的。”
阮眠很久没这样被阮芳梅关心过,心里忍不住雀跃的同时,又莫名其妙觉得空落落的。
于是她问出声:“妈妈,您和李世超吵架了?”
“没有,别乱想。”阮芳梅看着阮眠,眼底神色很复杂,“就是放心不下你,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阮眠顿了顿,低头:“以前我也经常一个人呀,都习惯了。”
“你小时候最不懂事了,看见什么都说是阮眠的,不准别人抢。现在这么乖,不争不抢的,妈妈心里反而觉得愧疚。”
“其实您要是不想和李世超过,我以后……”
“哎呀不说这些了。”阮芳梅没听到她的话,抹了眼泪笑起来,“再不吃汤底都该煮干了,快吃吧。”
吃完火锅,阮芳梅又陪她去买了羽绒服和毛衣,这才送她回了学校。
然而整个下午阮眠的心都沉沉的,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右眼皮也跟着“突突”地跳。
下午的场次结束,阮眠又匆匆回了家。
周枉微信问她怎么不一起吃饭,阮眠说要回家吃,可惜整个下午都慌里慌张的,也忘了给阮芳梅发消息说自己要回家,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家里的晚饭。
秋冬的太阳下山的早,六点多已经昏昏暗暗了,这个点楼里很多人家都在炒菜,锅铲碰撞在一起,家常菜的香味漫出来,路灯还没亮起来,只能看得到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光。
二楼却是安安静静的,阮眠照例拿钥匙敲亮声控灯,继而打开防盗门的门锁——
客厅是黑的,
也没有炒菜的动静。
阮眠关上门,在玄关处发了几秒呆。四周很静,静的她好像能听见自己耳朵边“嗡嗡”的耳鸣声。
太安静了。
像是没人在家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阮眠有些不敢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