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也想留一个惊喜:“反正挺好看的。”
她做事有计划,试婚纱只是需要一个给意见的人,试了两三件就选到自己最喜欢的。
程文东笑得宠溺:“什么时候都好看。“
酸得陈秋云直发抖:“我还在这,能不能收敛点?”
江心知道她还没下狠心和赵文杰提分手,感情不顺,桌子下头捏程文东的手,示意他别这样。
程文东是人精,很快收敛,再度沦为背景板。
更惨的还在后头。
陈秋云晚上住酒店,江心当然“陪寝”。
程文东独守空房,按捺不住,夜里给江心发微信。
【宝贝,没有你我睡不着。】
江心和陈秋云买了啤酒宵夜,坐在地毯上瞎聊呢,随意回复。
【明天就回去了,你快睡。】
总之态度敷衍,程文东愈发坚定不要孩子的信念,再加一个人,谁还能把他放眼里。
只有两个人在,陈秋云的脆弱毫不遮掩。
“赵文杰回老家了。”
江心吃惊:“他什么意思啊?”
“还能什么意思,无非是都不想先开口说分手,逼着对方先忍不住说,等着看谁会先退一步牺牲。”
变相冷暴力,陈秋云最近都靠回忆撑着。
“谈恋爱的时候是真的好啊,我说东他不说西,每天都在宿舍楼下等我,兼职攒钱给我买礼物。”
江心无法安慰,握着她的手:“如果没办法迁就,就只能分手了。”
换一个人,她不敢说这种话。但感情太好,说什么都肆无忌惮。
陈秋云也知道这个道理,头埋进沙子里,能拖就拖,不想自己的坏情绪牵连好友办婚礼的好心情,扯出笑来:“没事,我缓缓就好。“
这种事,江心能做的也只有陪伴,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微醺。
陈秋云酒量差,沾枕头就睡。
江心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溜到厕所给程文东打电话。
程文东24小时不关机,朦胧睡意被屏幕上的名字震飞,赶快接起来:“怎么了?”
江心嘟嘟囔囔:“我睡不着。”
睡不着而已,是小事。
程文东一听就知道她喝酒了,表情放松,声音轻柔:“喝了多少?”
“三四五瓶吧。”
啤酒配烧烤,越喝越有味,江心只是有点上头,神志还是清醒的。
“跟陈秋云聊得很开心?”
“嗯,我没什么朋友,几乎就这两三个。我们初中学校门口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炸串,可惜现在不卖了。”
前言不搭后语,程文东只能耐心地哄着。
江心喝醉后话多得不行,絮絮叨叨地,连自己的糗事都一件一件往外说,程文东都不敢想象她醒来要是记得会怎么样,大概会尴尬得以头撞墙,又没办法阻止她说下去,毕竟人不在跟前。
好不容易,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程文东看一眼时间,轻轻喊了两声没人应,也没挂掉,外放把手机放耳边,好像人还躺在身边。
有的人,熬夜可以晚起。
有的人,熬夜还得早起。
程文东还要带客户看房,没多久又睁开眼。
他是熬习惯,一点也不累,反而精神抖擞。自打要结婚,他就跟打鸡血似的,平常挣钱就很努力的人,现在更是白天黑夜的忙。
好在江心最近也有很多事做,不会觉得被冷落。
她睁眼也是忙,今天是忙里偷闲,带陈秋云去看装修中的店。
店铺已经初现雏形,刷了白墙,地板是灰色水泥自流平,几扇窗都扩大,小屋子更加明亮,栅栏和门窗都是原木材质,泥地的院子还没有收拾,之后会沿着花园的墙开出小花坛,铺上木地板,可以摆几个小桌子。
店的规模不大,可以接待的客人不多,小巧玲珑又可爱。
陈秋云看了羡慕:“这地方可真不错。”
江心这些天在店铺上最下功夫,神采飞扬:“对啊,面积小是小了一点,不过我一个人照应绰绰有余,没人的时候我就写文,有人就迎客,就是怕没什么客人。”
这两年做社区咖啡店的太多,江心喝咖啡是出于爱好,并不怎么精通,已经做好亏掉这笔钱的心理准备。
陈秋云其实也替她忧虑,不过这会不能唱衰,鼓励她:“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相信生意一定会慢慢好的。”
江心对未来也是满怀期待。
“希望吧。”
第34章 三十四
未来这种东西,感觉还很久,最要紧的还是当下。
陈秋云回北京后,江心被按了暂停的忙碌又恢复,每天早上去店里看进度,午饭在外面,吃完去看明阳的房子,那套买下来是毛坯,得装修好才能租,不像东湾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有租金收入,经济上的压力也会更小一些。
江心之所以这么紧张装修,最重要的原因是更新小红书。
来余安后注册的账号,装修第一套房的时候关注人数就骤增,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素材可以提供,已经有人留言等咖啡店装修好会来光顾。
为了潜在客户们,她最近正在苦学拍照,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个人用,分享的欲望也上升,出门看到朵好看的花都得转着圈拍。
程文东好不容易有天不带客户看房,惊奇发现她的新转变,看拍出来的每张图都差不多,实在不知道费这么大功夫有什么意义。
但一个合格的老公,是不可能说出这种招人白眼的话,反而是背着包耐心等候。
拍到人满意,也就停了。
江心给他看手机屏幕:“好看吗?”
程文东只有一个回答。
“好看。”
有多少诚意就很可疑了,江心也不在乎,抱他的手臂:“走吧。”
趁着有空,要去别的咖啡店探店。
余安有座跨江大桥,穿过桥底是早就废弃的旧码头,政府沿着码头做了文创园,不少精品咖啡店在此落地,又有大片的涂鸦吸引人,此地的人气一直很高,大大小小的店也很多。
江心已经把店铺装修搞定,但是需要灵感的地方还很多,拽着程文东一家一家试过去。
程文东本来是不喝咖啡的人,被她一带,最近也是一天一杯,偶尔也能给出两句还算半吊子的评语来。
江心对咖啡的精通程度,也就是在他面前是高个,因此开店菜单只敢选最稳妥的美式和拿铁,豆子是她尝了几十种后最喜欢的。对着一些侃侃而谈的咖啡师流露出羡慕来,人家这专业的。
不过专业咖啡师开的店,生意不一定好。
程文东尝了一口面前苦得叫人皱眉的美式,这种很厉害的豆子,大部分都是喝不懂的,顾客群体太小,太讲情怀的人没法子做好生意。
江心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尝一口,含在嘴里不知道要不要咽,最后不得不吞下去,总感觉那个味道留在口腔里,久久不能散去。
她给出自己最朴素的评价。
“好苦。”
本来就是来“刺探敌情”的,几十家店,要是每家都喝完,早就□□摄入过量进医院了。程文东把杯子推一边:“不过装修不错。”
走的工业风,灰色地板,装饰也都用的金属,符合他的审美。
江心因为有院子,走的原木风,左右看:“是挺好看的,不过现在开咖啡店都装修得很好看。”
行业内卷,不在背景上多下功夫,很难吸引到爱到处打卡的客人。
程文东陪着她也了解了一点,适时捧一踩一:“咱们的院子最好看。”
江心在花园上是下了大功夫,专门弄出小角落作为拍照背景,她试水的那篇在小红书上的流量,也是目前发的里最高的,可见一斑。
也不谦虚:“那肯定的。”
两个人稍坐几分钟,又朝下一家出发。
一天下来喝个水饱,还吃了不少蛋糕。
关于蛋糕,江心自己做的菜单是巴斯克芝士蛋糕和柠檬酸奶芝士蛋糕两种,这样的话不用烤蛋糕坯,比较简单。
最近她一直在改良口味,力图最大可能接近群众,每天都做了让程文东拿出去分,问反馈。
程文东忙归忙,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做,每天都很认真记录意见,还是最忠实的试吃员。
江心怕胖,到时候婚纱穿不下,每天只吃一小口尝个味道,但熟能生巧,总算折腾出最佳口味。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婚礼才是。
程文东说到做到,只在婚礼前一个礼拜带人回去露个面。
他老家在余安下一个市属县的村里,上高速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再走一段乡间小路。
江心头一次见公婆,有些紧张不安,下车前还不断深呼吸,对镜自照,反复确认。
程文东的表情也有些紧绷,纯粹是对回家的抗拒,对着江心还是好脾气。
“别怕,要是有谁让你不高兴了,咱们就走。”
他越是把家里人说成豺狼虎豹,江心越是慌张,好容易才鼓起勇气。
程文东父母住的是三层的自建房,大概钱不够,外立面没有装饰,红砖墙裸露着,院子里是水泥地板,晒着辣椒和花生,两辆电动车旁边停着一辆大众轿车,还够地方放下江心的小mini。
她下车,牵好程文东的手,挂上害羞又忐忑的笑容。
程父程母早就看到人,搓着手等在一楼,他们老两口就住一楼,进门处摆着样式老旧的沙发和茶几。
程母长得不高,为见客穿得干净,两缕银丝垂下,态度殷勤:“小江来了啊。”
江心:“叔叔阿姨好。”
即使领证了,她也没办法叫出口。
程文东更不会强求她。
程母却在意:“都是一家人了,叫什么阿姨,叫妈就行。”
这一开口,就让人有些不舒服。
程文东在前线迎敌,阴阳怪气:“那妈打算给多少改口费。”
他生气也是有理由的,说要结婚,可没人问他钱够不够,反而还想着收他的礼金填他弟的彩礼,还好意思在这摆派头。
程母被儿子噎了一下,不接茬:“这不还没到日子呢嘛。”
意思是婚礼敬茶了再给。
可惜这场婚礼没有这个流程,江心对改口很有阴影,程文东也尊重她,步步紧逼道:“没事,先给了也一样。”
眼看着连门都不想进,江心扯他的袖子,他才作罢,大步往里走。
程父这才说话:“你买车了?”
程文东:“江心的。”
“怎么买这种小车,多不方便。”
他自认为是好心,要拿出挥斥方遒的态度来给儿媳妇一点指导,程文东又开口:“你又没出一分钱,关你什么事?”
江心看出来了,程文东今天真的就是来吵架的,顺带让她露个脸。
程父也被噎到,换种方式:“这不是你弟那边用钱紧吗,过两年补给你。”
就这种话,程文东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继续开火:“行,那我不要钱,三楼给我结婚用。”
程家三个儿子,盖房子只有三层楼,一般人家一楼都是父母住,一个儿子住一层,单凭这点,就看得出这个家是怎么回事。
程文东小时候其实是最受宠的,但他错就错在太出息,父母总想大家都出息,又没本事拉拔儿子,只好榨干最有出息的那个。
程文东又不是傻的,这七八年和家里渐行渐远,逐渐走到不怎么来往的地步。他今天来还真不是为吵架,是为了让江心看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像个机关枪一样,不管父母说什么都怼回去,把老两口逼到厨房去做饭。
江心少年时和生父互殴,已经知道世上的父母不是都爱子女,独生子女得不到,非独生子女也得不到,她握紧程文东的手,眼睛梭巡:“有没有你小时候的东西可以跟我分享?”
程文东:“房子盖好后我就没回来住过,估计没有。”
也没有他的房间。
江心越发心疼:“等咱们搬到大房子,给你弄一间游戏房。”
现在是肯定不行,他们的婚房的也只是小一居。
程文东笑得暧昧:“不是说有孩子了再去住?”
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脑子里没装什么好东西。
江心踩他的脚:“好好说话。”
程文东吃痛,脸色一下子正经:“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心眼睛一转:“都喜欢,我以前最大的理想是生龙凤胎。”
程文东故作为难:“那这很考验我啊。”
真是长了一张好嘴,江心瞪他,不说话。
两个人玩笑间,上班的人都回来了。
程大嫂第一个进门,跟江心打招呼,陆陆续续,大哥、大姐、姐夫、妹妹、妹夫、弟弟、弟妹都回来了。
尤其是程弟妹,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对江心冷哼做打招呼。
程文东看在她是孕妇,不计较,有一搭没一搭的呛人。
“二哥买车了啊?”
“你嫂子的,我没钱。”
“二哥最近工作好吧?”
“一般。”
“老二是挣大钱的人。”
“我命苦,哪像大哥结婚养孩子都有人出钱。”
“弟妹买这车花不少钱吧?”
“贷款,还欠二十万。”
……
江心觉得应该大家都挺食不下咽的,同时再次确定程文东和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好,不管谁把话绕到钱上,他都是一句“没有”,要是再问,他就说“要不你借我一点”,总之一点缝隙都不留。
又好笑,又叫人心疼。
江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吃下一顿味道不佳的饭菜,回城路上快到收费站说:“进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