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东西也滑落，陈漫云一一拾起来，几乎空掉的烟盒和打火机，还有用来掩盖烟味的薄荷糖。
陈漫云莫名想起刚才沈放舟的沉默。
叮咚一声，陈漫云有点被吓到，下一秒发现是沈放舟手机的消息提示，沈放舟还在卫生间，陈漫云眼神看着屏幕。
脑子里一个声音告诉她应该相信沈放舟，另一个又在叫嚣着，说陈漫云，你不是知道他的手机密码吗？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反常吗？
沈放舟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陈漫云抬眼看了一眼玻璃门上沈放舟的影子，呼气又吸气。
过了几秒，陈漫云伸出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沈放舟的声音喝止。
沈放舟慌慌张张冲出来，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他甚至没来得及擦脸，眉眼旁边有水迹，似乎是刚想起来手机放在外面。
他刚才语气很生硬，陈漫云沉默了好几秒，说她手机没电了，想用沈放舟的手机叫个网约车。
沈放舟嗯了声，但没有掏出手机的意思：“我帮你叫。”
陈漫云特别讽刺地笑了一下，观察他的慌张，问：“我不可以看吗？哥哥手机里还有别的妹妹吗？”
沈放舟顿了顿，说没有。
避过陈漫云的视线看手机，云珊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他伸手滑着屏幕删干净，勉强笑着递给陈漫云。
“给你。”
陈漫云没接，看了一眼沈放舟。
说她不要看了。
沈放舟，她再也不要看了。
路上时候沈放舟想解释，陈漫云冷着眉眼没说话。
沈放舟顿了顿，迟疑地开口：“陈漫云，我们...”
他很少叫陈漫云的全名，妹妹，开玩笑的时候叫陈小姐，唯独很少叫陈漫云。
陈漫云心难受了一下，冥冥之中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搭话，很快地走到马路上司机的车旁边。
陈漫云伸手揉眼睛，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好吗？”
语气甚至带着颤音。
沈放舟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让她路上小心。
第54章 露水 喜欢就去见她
沈放舟没进酒吧, 在外面又点了支烟，没有抽，只是让它燃着, 他不知道陈漫云有没有看到消息。
沈放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手机, 盯着屏幕出神, 想起来云珊的短信。
云珊希望沈放舟尽快提分手, 她怕陈漫云适应不了国外的生活, 想提前送陈漫云过去念预科班。
沈放舟没开口, 他开不了口, 沈放舟看着指尖的猩红熄灭，伸手揉了揉眼, 转身走进酒吧。
夜幕慢慢降临，酒吧里热闹起来, 酒吧的DJ在上面打碟, 光影不断地变幻，沈放舟看见奇异的光芒，沈南城也来了，看样子是刚睡醒, 衬衫的领口处还有些皱皱巴巴。
沈放舟没上楼, 在一楼的吧台坐下，让阿杰给他拿了杯酒。
阿杰假惺惺地推辞了半天, 见沈南城没打断, 利落地拿出调酒杯，冰块和流动性极好的威士忌，阿杰洋洋洒洒地晃动调酒杯，很快就调好了，阿杰动作很流畅地倒进酒杯, 拿了片薄荷，拍醒以后点缀在旁边。
“呐，给你，最近的新品，不过点的人不太多。”阿杰拿东西擦干净冰杯，语气有点可惜地和沈放舟抱怨。
阿杰想，可能是因为酒精度数有点高。
沈放舟面色很平静地听完，没搭话，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很烈，入口是苦涩和辛辣，沈放舟没怎么喝过酒，却依旧凭直觉知道这是烈性酒。
沈放舟呛了一下，放下酒杯以后拿手背擦了擦嘴边，开口：“谢谢。”
阿杰有点呆地看着已经空了的酒杯，他想说这酒不是这么喝的，哪有把这酒当水喝的。
沈放舟没搭话，扶着吧台大理石的边缘站起来，酒精的后劲上来，他脚步有些晃，想上去休息。
路过舞池的时候有个女生撞上来，已经是秋天，她穿着很薄的针织衫，头发卷出妩媚的弧度，脖颈的肌肤大片地裸露在外面。
是周六，所以沈放舟没穿校服，眉眼掩在暗色里，让人看不真切，女生刚才就注意到他了，骨相很优越，一个人在吧台喝闷酒，气质很独特，让他区别于凡夫俗子，所以她也就没看出来沈放舟的真实年纪。
女生的桃花眼眯起来，笑着朝沈放舟开口，“小哥哥，一起玩玩吗？我刚看你一个人”，女生顿了顿，语气暧昧，“我也一个人。”
沈放舟拿胳膊挡着，避开她，皱着眉开口：“有人了。”
很简短三个字，女生听懂了，大家都是出来玩，谁都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点点头，从他身上推开，露出惋惜的神情，好不容易遇见个顶级帅哥，怎么就有主了呢。
女生顿了顿，语气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分手啊？”
她只是开玩笑，因为气氛确实有些尴尬。
但是少年的脚步顿住，她猜想沈放舟应该醉了，因为他耳朵附近泛红，但是沈放舟很认真地开口，说不会分手。
酒吧里太喧嚣，女生没听清，反问了一句：“什么?”
沈放舟断断续续地重复："我说，不会...不会分手，永远不会分手。"
他语气太认真，女生第一次察觉到他眉眼里的少年气，她被沈放舟的笃定语气惊到，顿了一会儿，离开沈放舟附近，又混入人影绰绰的舞池。
沈放舟垂眸，又小声说了句话。
声音太低，只有风听到。
他说不会分手，因为沈放舟永远热爱陈漫云。
上楼以后房间里很安静，进门以后没开灯，沈放舟摸摸索索走到附近，慢慢滑落，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脑袋栽在圈着的胳膊里。
沈放舟听说这是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所以才会这么让人心安。
混着昏暗，酒精麻痹大脑。
啪嗒一声，房间里亮如白昼，沈放舟抬头，发现是沈南城。
沈南城确实不太想管沈放舟，他母亲当年把沈南城耍的团团转，后来拍拍屁股就和沈南城哥哥好了。
基于这个前提，沈南城觉得他能把沈放舟全胳膊全腿地带大都算他功德无量了，别那么多要求。
还是阿杰提醒他，说沈放舟不太对劲，他一开始没在意，就准备上来简单地看看，才发现沈放舟颓废地靠在沙发边上。
沈南城没在意，在旁边的位子坐下，嘲笑他：“别这么萎靡不振，男人，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叔叔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扬名珠三角，和□□称兄道弟了。”
沈南城根本不想管他侄子死活，他只想吹牛逼。
沈放舟顿了顿，突然抬头看了沈南城一眼，说他不信。
嘿，沈南城脾气也起来了，看着他，振振有词：“你不信个屁，你叔我就是这么牛，那天我还和他联系呢。”
当年是书记，现在早就高升了，沈南城早些年闯荡江湖还算讲义气，和很多人都有点关系。
沈放舟没心思听他讲陈年旧事，看了一眼沈南城：“叔，我真的特别喜欢她。”
沈南城还准备说自己的“丰功伟绩”，随便嗯了一声就继续和沈放舟说他的艰辛创业史。
顿了好几秒，反应了一下沈放舟的话 沈南城差点惊讶地叫出声：“什么玩意儿？你喜欢谁？”
等等，他怎么不知道这截事。
沈放舟顿了顿，仰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沈南城似乎想起来什么，问他：“就是你给补课那小姑娘？”
似乎也就这么一个选项了，除了这个，沈南城还没怎么见过沈放舟这么上心过别人。
沈放舟点点头，他喝了酒，声音变得有些哑。
说他真的好喜欢陈漫云。
沈南城顿了顿，回答他：“喜欢就去见她，你他妈跟我说什么？”
他又不是陈漫云。
沈放舟喝醉了，有点痛苦地摇头：“我和她…不能在一起。”
沈南城被他的悲苦语气逗笑，伸手拍了一下沈放舟的后脑勺：“哟，你得绝症了？”
别和他演这些情情爱爱讨厌的戏码，他沈南城可不吃这套。
沈放舟摇头，酒精上头而产生困倦，他没搭话，过了一会儿沈南城才开口，像在回忆青春，他说。
“沈放舟，你喜欢就去见她，不然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沈放舟疑惑地转头：“你…后悔吗？”
沈放舟隐隐约约听过，沈南城之前有个恋人，不知道怎么被他作没了，然后就一直单着到现在。
沈南城沉默了好久，收起那些不正经，说他后悔了。
沈放舟哦了一声：“我觉得我以后也会后悔。”
隔着时差，隔着山川和湖海，他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陈漫云了。
他们短暂地相爱，然后分离，像露水一样被蒸发，直到看不见痕迹。
第55章 好聚好散 看起来就...特别好亲……
陈漫云和沈放舟之间的奇怪气氛连向来神经大条的王川都注意到了。
每天的吵吵闹闹的气氛被安静和沉默取代, 陈漫云不再问沈放舟问题，最常做的事情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王川坐在陈漫云的后面，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脖颈, 低着头是很脆弱的姿态, 陈漫云一直有一种破碎感, 或许是颓废和流言蜚语带来的印记。
沈放舟从外面回来, 陈漫云很快地移开视线, 身子朝着沈放舟的相反方向, 沈放舟垂眸, 少年背后那罐旺仔牛奶被捏在手里，在空中晃荡了几下又塞进暗不见天光的暗格里。
那天以后陈漫云等了很久, 沈放舟没有解释，一句都没有。
淮市的秋天来临的时候, 她和沈放舟的关系也到达了冰点, 陈漫云后来也没再问过了。
她从前在物竞的最高殿堂登顶，骄傲也一起镌刻进骨子里。
陈漫云手指捏着化学卷子，没说话，沈放舟把掉落在教室地上的橡皮擦捡起来, 放在陈漫云的桌面上。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的时候陈漫云察觉到了, 但没抬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卷子, 余光却不听话, 瞥见他，骨相很清瘦，薄唇。
老人说，这样的人最薄情。
陈漫云指尖用力，把卷子边缘揪出褶皱才放手, 是新一次的物理小测，陈漫云交了白卷，甚至只写了班级姓名。
郑萍几乎快被她气死，反复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难处，陈漫云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她看不见的地方，沈放舟眼神流连于她的发顶，抿着唇沉默。
两个人都像吃了哑巴药，王川先看不下去，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沈放舟的肩膀，叫他。
“喏，沈哥，出去透透气，走吗？”
沈放舟怔了几秒，点着头站起来，跟着王川走出教室。
是课间时间，沈放舟和王川上了天台，沈放舟说话的兴致不高，意兴阑珊地从裤子口袋掏出烟盒，熟练又颓废地点燃，依旧是过肺，沈放舟现在习惯了这种抽法。
王川也拿了一支，但是没点燃，眯着眼看沈放舟，他似乎没怎么睡好，眼下是一小片乌青，很颓，王川只能想出这么个形容词，情感大师王川第一次看不准现在的情况。
天台风景很好，王川扶着栏杆看下面的景色，过了一会儿开口：“沈哥...你和花花妹妹是什么情况？”
王川是全程在场的观众，见过沈放舟和陈漫云关系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沈放舟讲个化学题都要看着陈漫云笑，搞得跟个男喘博主一样。
所以当沈放舟和陈漫云突然之间冷淡下来，都不愿意和对方说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
王川叹了口气，不太明白情况，但还是劝他。
“沈哥，感情这事吧，来得快它去的也快，实在不行就好聚好散吧。”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不好过。
“没”沈放舟伸手，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沈放舟靠在栏杆上，傍晚的风从夕阳的边界吹过来，少年过了一会儿补充，说“没有好散。”
什么意思，没有好散？所以是撕破脸了？
王川惊了，瞬间想到了一堆小说里的狗血剧情，类似于什么有情人终成兄妹和狗血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
王川哦了一声，听出来沈放舟不想多言，也就没说话，自顾自地看手机。
李朝阳问他去不去打球，他回了句好。
还没等王川站起来，天台的进口处有声音，几个男生说笑着上来。
不知道谁先挑起这个话题，总之，其中一个问了句，“诶，孙凯，你们班那个第一名”说话的人顿了顿，让人听不出语气地补充，“怎么样了？”
他嘴里的孙凯也是七班的学生，孙凯疑惑地抬头。
“哪个啊？我们班两个第一名。”
沈放舟是，但陈漫云也拿过第一名。
“你个呆瓜，那个女的转校生啊。”问话的人挑眉，朝旁边啐了一口，问。
“哦，你说陈漫云啊，我不知道啊，她最近好像和沈放舟分手了。”
孙凯平常也就普普通通一个学生，知道的不多，但这件事堪称七班第一瓜，想不知道也难。
问话的人笑了笑，摸着下巴，眼神不屑地笑了笑：“啧，你们班那个...长得挺漂亮的，玩起来肯定带劲。”
他说完以后旁边几个男生很懂地笑了笑。
年级里的第一名，物竞无敌手，又长那么一张脸，沈放舟前段时间跟被她下了蛊一样，年级的大集会都敢乱来。
沈放舟的前女友啊...
问话的人很痞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考不过沈放舟，打架也不大能打过，但要是能搞到陈漫云，那多带感啊。
他把陈漫云比作一幅名画，因被沈放舟拥有过而升值。
陆陆续续又说了很多，或下流或难堪，全部关于陈漫云。
沈放舟的脸藏在阴影里，王川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还是有点担心，边说话边站起来：“沈哥，我出去警告他们一下。”
王川没能站起来，因为沈放舟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站起来，悄无声息出现在问话人的身后，他没迟疑，脚直接揣上去，胳膊从后面拽着他的脖子，沈放舟下手没收着力气，拽着他一路拖到天台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