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 觉察有不严谨之处, 他又小心翼翼添上一句:【没熟之前,会保持距离的。】
付九在一边笑:“我说,只是一个女的而已, 队长现在正是需要关心需要爱的时候。”
西南辩解:“那就不叫爱,你懂不懂,那就只是心里缺了东西,然后正好又有东西补进来……反正不纯粹。”
付九佯装佩服地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西南:“再说,你话能别说那么难听吗?什么叫只是一个女的而已?那是我女神,是我的……”
付九竖手:“行行行,随便你,爱啥啥。你那就是爱,一见钟情,馋别人身子还有脸。”
这讽刺劲儿太明显,西南火上来,狠拍了他一把掌:“你是不是想死?”
付九摸摸肩膀:“你有病,允许你说队长填补寂寞,不许别人说你馋身子?”
西南:“我她妈没有,你懂个屁,你都看见了,她长得跟高中生一样,我怎么可能往那种方面想。”
付九啧啧两声:“你不喜欢看高中生的片儿吗?以前出去比赛晚上都看,还被队长抓到。”
西南耳根子红了:“……我好歹是男的,有点心思不很正常,反正我很纯粹的,我的喜欢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付九:“行,就许你说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别人就是不纯粹,你是别人吗,你亲眼看见证据了吗,你就下判断,要队长还在这儿,你又得挨一顿训,主观臆断。”
西南:“……”
付九:“怎么样,哥回消息了没?”
西南开了手机看了眼,眸光暗下来:“没,应该不会回了。”
——
霞光乍破,天边缓慢晕染开金红,洁白云朵鱼鳞状密布编排。风里有清晨的通透清爽,间或蝉鸣催人醒觉。
何娣坐在床上慢悠悠吃着何子送来的早餐。
偶尔侧脸往窗外望,两张空荡荡的床在视野里存在突兀。
标准的白豆腐块被子,无一点褶皱的床单,空落落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虽然这样想不太好。但她还是希望这个房间里有别人,有新的病友进来,唠唠嗑,打个招呼啥的,好歹沾点热和气儿。
她正打着这样的盘算,小弟二人组提着几大袋零食走进来,挥着手say hi。
何娣沉闷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一朵朝阳的太阳花,乐颠颠地道:“带了啥贡品啊,给朕查阅一下。”
何子把袋子搁在床脚处,掏出几袋花生瓜子,丟到何娣身旁。再把袋子随意系上结,一整个放在地上。
何娣撕开袋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珍珠梅。
两人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张四从背包里取出纸板。
——我们把第一条视频剪好昨晚零点发布了。有人在评论里问直播时间是什么时候。
何娣:“嗯……要不大后天?”
张四看了两眼何娣缠着绷带的手,和手臂上的紫青瘀痕。她白,这些痕迹滞留在皮肤上就更加刺目显眼。
张四写字回。
——多休息几天吧,我腿还有点不利索。
何娣偏头,瞥了几眼张四的腿。
前几天去万和镇做直播,倒霉催的撞上那几个街溜子。
原本仇啊怨啊的都早已清算干净了,奈何夜黑风高,荒山野岭,五男看见一女的,难免其中某一个生点腌臜心眼,其余几人再一附庸,他们一伙人通通化身冒绿光的恶狼,危险值飙升。
万幸,那几个渣渣没带一点儿家伙事,有两人还是刚刚窜稀完,腿脚都软得不行。
他们三个跟他们五个打起来也不算落下风。
不过到底是打架斗殴,难免磕磕碰碰。
张四的腿…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被太上皇圆木般的猪蹄子撂了一脚。
不严重,没伤到骨头。
但看起来,就很痛的样子……
何娣扯着嘴角,鼓起一边腮帮子:“你脚那天回来去看了没有啊?你们住的地方附近也有个医院吧,六院。”
张四点头。
何娣:“哦,那下个星期去怎么样?”
两人一起点头。
安静须臾。
张四站起身,如愿以偿拿了遥控器,开了空调。凉风呼呼地吹着。
何娣把手揣在薄被子里,莞尔笑着:“哎…我都不知道你们就发了视频了,我来瞅瞅评论的,反正没事干。”
她点开账号,滑进第一条视频作品里。几个数字映入眼内。
八万播放量,324条评论,粉丝78,收藏110。
何娣瘪瘪嘴,叹息:“这数据,不愧是新账号新平台,太凉了啊~”
but,麻雀虽小,也是肉。
评论虽少,也是看了视频有所期待的人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这不是民间斜警三人组吗?是的吧是的吧,怎么回事,哥哥姐姐们也来小破站了吗?】
【可是账号名换了,不是民间斜警了,这是要跳槽重开吗?】
【楼上的,我咋看不懂你们在说啥,什么民间斜警三人组?】
【话说直播是什么时候开啊?我超喜欢看这种探险的,而且三个人都颜值都超高耶,帅哥美女!!】
【dy百万粉丝博主,以做探险直播闻名的三人组,民间斜警三人组】
【哦哦,感谢楼上的科普】
【三个人都像大学生,女生长得好乖好清纯,有一个男的也挺清秀干净的,还有一个好像外国人,浓眉大眼高鼻子,挺man的】
何子撑着下巴刷评论,听见护理车轱辘在地面滚动的声,回头看见是陶亿护士,热络道:“护士姐姐好。”
陶亿护士手扶着门,在室内环看一圈:“跟你们两位病人家属说个事情。”
张四转头疑问。
何子安静地等待后话。
何娣余光晃到陶亿护士站在门边,在念念叨叨与何子张四对话。
她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场无声的短片。
然后,她就看见陶亿护士似乎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张四和何子纷纷点头如捣蒜。
护士笑笑也点头,而后推着护理车离开。
就在她以为陶亿护士只是关心病情,日常寒暄。
张四与何子却不期而同地摆出一副“欸嘿嘿嘿嘿”的表情转过脸来死盯着她。
何娣:“………?”
发生了啥?护士说啥了?
——
一楼,复健室。
熊图出了一身汗,手上打滑几次也没拧开水杯。
陈戈峰没讲话,顺手接过来,轻轻一拧。
卡紧的盖子轻轻松松被转动十五度,他递还回去。
熊图憨厚笑笑:“谢谢了。”
陈戈峰:“没事。”
他假肢没卸,几根黑色的绑带把膝盖上下那一块缠过几道,军绿色裤子被绑得鼓一块,束一道的。
按照身高定的假肢,他腿很长。假肢没有走动不会痛,他闲散地坐着。
额间碎发被汗浸得微湿润,发丝更加黑。
他与人说话向来礼貌和善,不说话的时候眼睛就冷下去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更冷峻寒凉。
熊图有日子没来复健,见到他扯了不少家长里短的闲话。
陈戈峰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但一直没有笑容。
熊图拍着膝盖,看着从复健室后门路过的几个头发五光十色的年轻人,突然就提起何娣来。
“上回那小姑娘不知道咋样了?还有没有跟那些人来往。”
陈戈峰眼仁动了动。
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飘着小雨昏黄路灯下,她拎起板砖的画面。
她竖起缠着白色绷带的手掌来回翻看的画面。
她洁白纤细的手臂上布着张牙舞爪的伤痕的画面。
还有来往吗?
答案是,还有。意外事故一般的,很危险的往来。
熊图:“你后来还见过那小姑娘吗?”
陈戈峰点头。
熊图:“她也住院是吧,还是病人家属来陪护的?”
“她住院。”
“啊噢…是哪里有…”
他淡淡回:“可能是耳朵,不清楚。”
熊图:“你们是病房在一层楼?”
“嗯。”
熊图:“那挺近的啊,你有空遇上她,反正你上次也算是见到那群混混了,你碰到她就跟她说说,问问是怎么回事,我总怀疑是高利贷之类的东西,别给小姑娘整抑郁了。”
抑郁?
陈戈峰听到这个字眼,想起何娣笑成一朵花的脸,他没忍住,唇角微不可察提了下。
熊图:“她有家人吗?来陪她的。”
陈戈峰:“有。”
他看见过有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一直跟在她身边。
据视频号的评论说,一个是她亲弟弟,而另一个不是。
熊图:“那就好那就好。”
——
走廊两头的窗户照例白天都开了半扇,通风透气,日头渐高,风里的热在悄无声息地增加量级。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房间。
刚进门。
两个黑黢黢的后脑勺杵在他旁侧的病床边,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从两个脑袋之间之外的缝隙投过来。
很陌生,很不应该出现的场景,即,两个在他的病房里打游戏的网瘾少年。
陈戈峰有点发愣,把视线再往上抬了一尺。
那张本应是空床的铺面上,此刻凌乱地散放着颜色各异的纸碎片。
一个短头发的女生,盘着腿,手撑着膝盖内侧,埋着头,很入神地在琢磨拼图。
侧脸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眼,她抬腕往后撩,脸也抬了起来。
眸光相触。
他皱了下眉,有点不解。
何娣眉毛一抬,唇角扬起,漾出一个灿烂的笑,手指夹着碎片碰了下脑袋,像个敬礼。
意料之中,迎接他归来的敬礼,单纯又热烈。
“哟,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