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辆黑色保姆车飞驰停下,车尾扬起淡黄色的灰尘土。
秦宴行:“不谢。”
他转身上车,保姆车门缓缓地打开,“我非常期待与你的合作。”
说完,保姆车门自动地关闭,车子缓缓地起步,一秒后,蹭得疾驰而去。
几句话的闲聊,让桑瓷感到很茫然。
费半天劲喊她出来,就单纯为了说这个?
桑瓷没有多想,踩着高跟鞋往台阶右侧的玻璃电梯走过去,蜜桃粉色的指甲摁下电梯键,走进去后,又按下最高楼层27楼。
两分钟后,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深咖色的地毯上垂落着淡黄的壁灯光,她借着暗光找到2701房间,掏卡刷开门锁,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
但仔细听,浴室中有细微的哗啦啦水声。
下电梯的三分钟内,桑瓷看不见晴朗的夜空劈过一道冷白色的闪电。
今晚有小到中雨,雷阵雨。
桑瓷把手包扔在套房客厅的茶几上,随手拔掉高跟鞋,丢在地毯的边缘处,可怜的鞋子就那么咕噜咕噜地过了过去。
她伸手去摸索到一个落地灯的按钮,啪嗒摁亮以后,眼睛一抬,扫见浴室门口倚着一男人,穿着薄款浴袍,腰间的带子都懒得绑,就肆无忌惮的松散着,头发半湿,他随手一抓,连着掉下来的头发一股脑别到头顶,露出饱满白皙的头,还有——
桑瓷眼神微怔,睇视着男人额角的伤痕,刚想嘲笑他的话语,送到嘴边又急剧地压了回去。
她总是没有办法把他当成一个精神病人。
静谧的套房中。
“傅太太,你身为已婚女士,要懂得避嫌。”傅闲则散漫地道,嗓音气息绵长。
桑瓷被他的这句话勾了回来,干咳一声:“我当然懂得避嫌,你以为我是你,随随便便给别人递房卡。”
傅闲则朝她走去,携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他双手环臂,俨然一副质问者的态度:“除了你,我还给谁递过房卡?”
桑瓷:“……”
一时无语凝噎。
桑瓷尽量给自己找补:“反正你不能要求我一个人避嫌,你身为我的丈夫,也应该要以身作则。少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还是一群喜欢用夹子音说话的杂草。”
最后一句话越说越没有底气,越说音量越小,几乎都是要依靠唇形才能分辨出说了什么的状态。
不算明亮的灯光中,她清晰的看见男人的脸色愈来愈暗,暗淡到极致,淡红的唇角倏地掀起一道浅浅的笑弧,目光赤直得没有任何折衷:“惯爱倒打一耙的傅太太,该去洗漱了。”
他故意装作没听清桑瓷的最后一句话,转身走到卧室床边,从公文包中掏出一瓶药,拧开瓶盖后,倒出两粒,混着半杯温水咽了下去。
这时窗外又劈过一道蓝红色的闪电。
男人的眼瞳映射出惊惧的神色,手中没有拧上的药瓶,使劲晃了一下,里面的药片差点洒出来。
傅闲则又快速地倒出两片药,端起空空的水杯看了看,随即干吞了下去。
等到桑瓷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正静静地靠在床背上,低眼看着手机,模样清冷又矜贵,环绕着手机的指骨冷白且修长。
第20章
出尔反尔
偌大的房间,灯光一个一个被傅闲则摁灭。
唯余清冷的月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淡淡洒落在桑瓷的身上。
湿黑色的乌瞳下,映照着莹莹光色。
万籁俱寂中,夜空雷声大作,一道道亮白色的闪电接踵而来,夏风扫荡,吹得半敞的窗扇啪啪作响。
雷鸣时候,桑瓷下意识地朝傅闲则那边看过去,他依旧平静地靠坐着,没有任何反应,连个眼睛都没眨,微冷的目光一直盯着手机看。
微弱的屏幕光照住男人的白皙面庞,削瘦的下颚,轮廓分明至极,两片唇瓣轻轻抿住,没有弧度。
这时桑瓷忽然感觉传言诚不欺我——
金融圈的贵公子。
下一秒,只见那位贵公子懒倦地撩起眼皮,修长的手掌散漫地支着半边下颚,长目微阖,慢条斯理地说道:“洗好了还不过来?”
桑瓷:“……”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
桑瓷没理他,径自来到窗口处,伸出两条藕白的手臂,准备把窗帘拉上。
蓦然,头顶传过一道窸窸窣窣地滑响声。
窗帘自动关闭。
随即男人又懒又倦地嗓音响起:“傅太太,你总是问而不答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
话音未落,桑瓷忽然毫无防备地被推到玻璃窗前,她想转身,后背却贴上一具独属于男性的胸膛,阻挡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窗帘中间的位置没有关紧,桑瓷面朝窗外,低头便能俯瞰二十七层楼高的城市夜景。
地上行人车辆渺小如蝼蚁。
巨大的落地窗,让人产生会掉下去的错觉。
桑瓷畏高,不敢低头,只能缩着双肩,把脑袋扭到一侧,嘴唇害怕得都在打颤。
“害怕。”傅闲则淡着嗓音开口,伸出一只手,十指相扣般覆盖在玻璃窗处的手背上,他的呼吸灼热又滚烫,几不可闻的木质香味裹挟着浓烈的医用消毒水味。
“松手——”桑瓷闭着双眼挣脱,满脸的惧色,呼之欲出。
“傅太太也要做出尔反尔的人么?”男人的唇瓣附在她耳边,嗓音低低淡淡,让人深陷迷蒙。
一只大手细细地掌住女人柔软不盈一握的腰肢,浴袍下的小腿白的发光。
去他么的出尔反尔。
狗男人就是一白嫖怪,他也就嘴上说的好听。
但转念一想,如果今晚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方源成这事儿真要凉了,反正她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向傅闲则求助。
今晚就当酬谢了。
桑瓷愈发感觉眼前的光景朦朦胧胧不甚清楚,一双乌瞳水汽氤氲,隐忍得眼角泛出一道水红,连着锁骨处的朱砂痣颜色也愈发鲜红。
她没发现……
今晚的雷雨天气,没有让傅闲则病发。
但隐隐约约状态又有些不对。
——
时间大概到了十一点。
桑瓷终于看到了男人的正脸,他浑身丝毫不乱,此时正坐在床尾凳上,泛白的指尖夹着根烟。
烟雾缭绕,伴随着他微微颤抖的眼皮,隐忍不发地面容下,一阵压抑不住的情绪即将爆发。
傅闲则紧皱眉头,干燥的手掌按在不断砰跳地胸口,又像那晚般,说一句话便开始喘粗气:“桑瓷,你帮我拿两片药过来。”
此时的雷声已经持续不停。
桑瓷侧躺在绵软的地毯中,裸露的两条小腿相互交叠,肌肤散着莹莹白玉色。
闻言桑瓷一个激灵坐起来,居高临下的视线,看见男人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颤,无名指处的细圈白玉戒指也暂时迷失了清透的光泽。
杳无灯光的房间下,桑瓷问男人:“药在哪儿?”
傅闲则一指床头位置,虚弱地喘着气说:“床柜……”
话音甫落,他像是再支撑不住疲劳的身子,像干枯掏空的树干,斜斜地向着地面摔了下去。
幸好桑瓷眼疾手快,本想过去扶他一把,没成想却被他直接压在了身下,男人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身量千斤重,仿佛顶着一座大山那么沉。
桑瓷伸出小手推搡他:“傅闲则,你快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可能真的在体恤她瘦弱的身板,傅闲则很配合,松开她以后凭借着自己的力气慢慢地站起,脚步略微踉跄地朝床边走过去。
桑瓷揉着肩膀站起来,两步并一步来到床柜前,看见白色药瓶后,倒出两片递给他,回头又见水杯空空如也,来不及去接,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干咽下去了。
即便意识再模糊,傅闲则依旧记得这药最多一次吃四片。
今晚他足足吃了六片。
一直想发病的冲动这才逐渐地偃旗息鼓。
“不苦吗?”桑瓷看他直接干吞下去,光是想想那散着苦味的药片,就顿感喉间一涩。
傅闲则微微蜷着身体,静谧非常的房中,雷声不减,一下一下击落在男人的脆弱心头。
他有气无力地摇头:“不苦……”
随后他抬眸,似是恍惚得冲她笑了笑,语气半带调侃地问:“这次没吓到你吧。”
“没有。”桑瓷回答得极其迅速,几乎是毫不犹豫,但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以后,她自己愣住了。
就在她发怔的空隙,男人低弱的嗓音混着轰隆隆的雷声,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句。
连他自己都听得模棱两可。
片刻后,桑瓷回神望向昏睡过去的男人,一张古典精致的面容下,发病时的那双桃花眼阴鸷又忧郁,白到病态的肌肤,愈发衬得他像一位病弱贵公子。
——
清晨,七点半。
桑瓷醒来时,床侧已经凉飕飕的,没有丝毫温度,只剩一阵木质香味残留不退。
床柜上的手机不停地震。
震得她头皮发麻。
桑瓷懒洋洋地探出手摸过手机,眼皮子都不带睁地,直接接通,贴在耳边,嗓音沙哑又倦怠地喂了一声。
余曦的大嗓门差点没给她震聋:“我的祖宗啊,你怎么半天都不接电话啊!我们今天要去公司拍摄新剧的海报!!姜棠没告诉你吗!”
昨天临走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姜棠,一定要把话带到桑瓷那边,结果这丫头还是给忘了。
桑瓷没在意,随手掏了掏耳朵。
姜棠是她新聘用的,年龄尚浅,经验也欠缺,但没搞砸过什么大事,所以桑瓷绝大部分都会对她比较包容。
第21章
疑似恋情曝光
桑瓷光着脚走进浴室,说话时带着淡淡的回音:“姜棠说了,是我自己睡过时间了。”
余曦心知肚明,毕竟这不是桑瓷第一次给姜棠开脱了,便着急地顺着往下说:“行,那你赶紧先收拾,一会儿发个定位,我接你。”
“辛苦曦姐。”桑瓷素粉色的唇瓣弯出一道笑弧,深黑眼瞳散着莹莹润色。
电话一挂,桑瓷立马给余曦甩了条定位。
随之浴室散出一股热腾腾的蒸汽,朦胧了干净透明的玻璃门。
——
傅氏集团位于海林市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在地价昂贵的位置,足足占据了一整栋大厦。
上午十点,顶楼会议室的玻璃门缓缓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队伍,中间簇拥着的男人个子格外拔尖,深蓝色基础款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搭配一张清冷的容貌愈发显得古典贵气。
傅闲则听着团队的汇报工作,双眸淡漠,偶尔嗯一声。
一行人直到集中办公区才陆续地散开。
傅闲则径自回到办公室,懒散地往真皮座椅中一坐,翘上二郎腿,修长的西装裤笔直地向下垂落。
金助理把他的手机呈上来:“傅总,微博最新热搜。”
男人眼皮没抬,视线认真集中在一堆文件上,听到助理的话,淡淡地问:“什么热搜,念来听听。”
金助理抬手擦掉脸上的汗水,他仰头看了一眼空调温度,已经是最低,但还是热得不行。
金助理:“有狗仔拍到傅太太跟秦宴行先后出入同一间酒店,网传疑似二人恋情曝光。”
闻言傅闲则翻动文件的动作微顿,只一秒,便又重新翻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口:“手机给我。”
压着文件侧边的手掌微抬,目光没动。
金助理恭恭敬敬地把手机交到男人掌心。
傅闲则瞥眼屏幕,看见一张照片,拼起来的两个人先后进入会场酒店电梯的照片。
金助理站在旁边不停地擦抹汗水,一边说道:“傅总,傅太太应该是被营销号恶意宣传了。”
昨夜的状况如何,没人比傅闲则更了解。
他把手机往一旁一放,什么话都没说。
办公室的气氛仿佛一下子遁入冰点。
金助理终于感到一丝丝的阴森森的风,从后脊背一寸一寸地爬上来。
片刻后,金助理问:“傅总,我们今天还去鹭蘅市开会吗?”
这个时候,傅总应该回家训妻才对。
“去。”傅闲则处理完手头的文件,抬起手腕看表,“我先去一趟海大三院,下午出发鹭蘅市。”
金助理:“是……”
——
澳甲传媒公司大楼。
刚换好衣服的桑瓷从更衣间出来,碰巧撞见站在走廊上自拍的桑清清。
前置的摄像头中,女人娇媚的面孔后,桑瓷身穿富有西域特色的舞裙,露出一圈纤细的腰肢,嫩青色的灯笼裤边挂着一层繁琐的小铃铛,上衣罩着一层薄纱,烫成大卷的头发被一顶头纱盖住,露出女人白皙精美的五官。
“哟。”桑清清设置的是自动保存图片,不屑一顾的眼神透过开着美颜的摄像头,十分明显。
“我以为是谁在里面换衣服呢。”桑清清举着手机,继续摆着pose拍照,嘴上嘲讽不停:“原来是傅总圈养的金丝雀啊!”
她半靠着香槟色的墙壁,目光朝着桑瓷上下扫了一圈,然后动手把摄像头调成后置,卡擦卡擦给她连拍了好几张。
桑瓷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抱着玉白的胳膊,脑袋往侧边微倾,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死人。
大楼外的阳光照不到靠里面的走廊,辣白辣白的灯光洒落,愈发衬得桑瓷的乌瞳异常黝黑。
“把照片删了。”桑瓷语气冷到不行。
她不会隐忍任何委屈,更不会由着他人欺负。
桑清清轻轻地唏嘘,面对桑瓷没有任何威胁力的语言,她压根儿就没听在眼里。
“我和姐姐合张影,姐姐也不让嘛。”桑清清只要一回想起昨晚傅闲则喊的那句「桑二小姐」,便十分的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