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桑瓷在家沉寂了几个月,等到这事儿风波散去,桑瓷才打算重新投身回到工作中,她想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就不会有时间想起傅闲则了。
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桑宗尧离开后,桑瓷独自居住在这里,隔壁的1002室早就人走房空,这一层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户。
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桑瓷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大汗淋漓,梦中全是她和傅闲则的过往。
多亏还有余曦一直陪着她。
这天桑瓷刚把客厅整理了一下,回头扫见餐桌上的向日葵尽数枯萎了。
那干枯的根茎上盘踞着许许多多苍老的纹路,叶子落了满桌。
桑瓷动手把那一捧枯了的向日葵从花瓶里拔出来打算扔掉,忽然一阵细小的叮当声传出,桑瓷循声而望,发现地板上滚落了一个小黑点,宛若黄豆那么大点。
第68章
厌恶
薄雾冥冥,冷风呼啸,远处天光低垂,白云深处淡淡笼罩着一层灰色。
温嘉遇从单元门口走了出来,从远处就看到倚在红色卡宴旁边的貌美女人,她罩着一件颜色张扬的酒红色大衣,款式简单却完美的拓出女人窈窕的身姿,她没怎么化妆,五官干干净净,仍然美得动人心魄。
“桑桑,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温嘉遇维系着一贯的温润。
桑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那个小黑点似的东西递给他,顺手将头发掖到耳后,模样寡淡的说:“我来还东西。”
温嘉遇盯着那个针孔摄像头愣了会儿,惊讶的看向桑瓷,一秒后转化为恐惧,说话的语气在颤:“桑桑……”
“不用解释。”桑瓷心里一阵抽痛,当她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内心的第一反应就认为是温嘉遇在监视她,那束向日葵可是他送的啊。
桑瓷不敢相信,温嘉遇在她眼里总是一个和和气气的少年,她无法轻易的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可当她看清温嘉遇表露出的紧张无措和震惊的时候,桑瓷已经很清楚了。
她艰难的维持着平淡的表情,闭了下眼说:“只是温嘉遇,我们以后不再是朋友了,这种事也请你不要再做!”
“可我喜欢你!”温嘉遇摔掉针孔摄像头,格外狰狞的一声怒吼,将他伪装许久的温和面孔彻底的粉碎,他嘶哑的低吼着:“桑瓷,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不是存心想监视你,我只是看不惯你跟傅闲则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个疯子!!”
那样声嘶力竭的怒吼,惊得桑瓷机械地扭过头看着他。
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被视为天才的温嘉遇,瞬间变得荡然无存。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桑瓷不可置信地后撤半步,身子砰地撞在车门上,却不觉得痛。
她怆然地摇了摇头,抬起眼后,她终于看不到温嘉遇眼底仅存的一丝温煦了。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
就跟傅闲则一样,个个都是那么的冷血冷情,让她的热烈全都付之一炬。
“他是疯子那你又是什么?你不仅监视我,还把傅闲则在我家发病的监控视频截出来送给姜焰,让他威胁我,威胁我跟他合作对付傅家,难道你就不是疯子吗?”
温嘉遇目光阴冷又桀骜,“桑瓷,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谁威胁你,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报复我当年被傅闲则和沈姜礼侮辱过的仇,你不是不清楚你心心念念的傅闲则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吗?那我今天就把他原本的模样一点点的都告诉你。”
桑瓷显然被他的眼神吓到,她从没有见过那样阴森可怖的目光,像是被仇恨吞噬掉了神智。
桑瓷稳住身子,却遏制不住声线的颤抖:“我不想听,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你的仇恨与我无关。”
话落,桑瓷转身去拉车门,然而手上软得厉害,费了好半晌力气才打开。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两三分钟里,温嘉遇冷漠至极的说道:“桑瓷,我的第一次给的不是女人,而是傅闲则和沈姜礼花钱找来的男人,在一间gay吧,我不是天生就弯,我现在只喜欢你。”
桑瓷刚坐稳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勉强的笑意再也坚持不住,“你说什么?”
桑瓷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被掏空了,耳朵嗡嗡嗡的直响。
温嘉遇冷笑,“你明明听清了。”
他说这句话,冷无表情的眼睛扫了她一眼,挑了挑唇角,转身走掉了。
桑瓷一下子瘫在车椅里,耳边不断回旋着——那是傅闲则和沈姜礼花钱找来的男人。
——
无量高级会所。
四处散着熏香的包间里,沈姜礼抱着个ipad在看自家的股票。
傅闲则心不在焉地跟宋清华和谷培野打着乌诺牌。不一会儿,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承载了一半多的纸牌。
莫名地涌起一股火,傅闲则将纸牌摔在桌上,冷冷地说:“不玩了……”
沈姜礼头没抬的说:“老傅,你跟我姐的事儿什么时候结束?我可不想让我老姐横插在你跟桑瓷之间。”
“一个交易而已,等到杨思倬的事完成后,我跟你姐的关系就会结束。”
沈姜礼一想起杨思倬那张脸,就心里直打怵,“老傅,你真的能保证杨阿姨晋升后,她会让你重新跟桑瓷在一起吗?你们的婚姻不是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嘛!
如果她继续拿公开桑瓷被拘留的事儿威胁你怎么办?而且你不是说桑瓷她妈新出轨的小情夫是你妈现在正处着的那个吗……那杨阿姨是不是也拿这事威胁你呢……”
“操!你们两家的关系可真够乱的!”谷培野听完,好一阵儿感慨。
宋清华抱着双臂往椅子上一靠,文化人的发言,“谷培野,你能不能别张嘴闭嘴就是粗话,难听死了!”
“啧就你不骂街,就你清高讲礼貌!老子就爱讲粗话怎么了?你打我?”
宋清华瞪他一眼,无语的别过头。
傅闲则半阖着眼眸说:“现在不急这些,距离杨思倬晋升时间还有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我需要得到桑怀轩的支持。”
沈姜礼不解,“支持什么?”
傅闲则睁开眼睛望着灰色的天花板,沉声道:“如果他能出面支持,那杨思倬晋升的事势在必行。”
“不过是一个转正厅长而已,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当然有。”
沈姜礼:“那你打算怎么做?”
“桑怀轩一直有炒股的爱好。”傅闲则指尖扶住额心,阴暗的瞳孔阴恻恻,“所以我打算先从这方面入手。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沈姜礼倒抽一口凉气,“你就不怕桑瓷知道了恨你?”
“无所谓,利益至上。”傅闲则敛眸,全身散出的阴翳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得,你说的也对,像你这种人啊,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就神了奇了。”沈姜礼毫不意外他这样的回答。
沈姜礼一直都知道自从傅闲则经历过928事件后,不论是精神还是心理都已经不正常了。
可是他口口声声否认喜欢,但桑瓷出事的时候,又是谁第一时间想方设法的去找人救她,又是谁心甘情愿的妥协在杨思倬的威胁下的,若换做以前,谁又能威胁得住他。
他们哥几个都清楚杨思倬之所以同意和桑家联姻,不过是当年杨思倬相中了桑怀轩的势力。
可是如今桑瓷主动提出离婚后,无意下激怒了杨思倬,因为这样会导致杨思倬无法顺利的升职,觊觎这个位子的人很多,竞争更是不少。
所以她需要桑家的支持,但最近杨思倬才突然发现,她需要的不只是桑家,还有他们沈家。
沈姜礼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总归傅闲则这个人就是爱而不自知罢了。
几个人闲来无事又打了几把乌诺牌。
忽然沙发里的沈姜礼嗷地一声叫了起来,“靠!!老傅,我派去的人查到姜焰和桑瓷那天到底都干什么了!”
傅闲则眼皮都没抬,一直盯着手里的纸牌看,“干什么了。”
沈姜礼看着邮件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视线定格在最后几行字的时候,突然哑巴了。
见他久久不说话,傅闲则耐心性子又问:“他们干什么了?”
沈姜礼忽地从震惊中惊醒过来,他吞了吞口水念道:“11月23号的下午,桑瓷是被姜焰强行绑到公寓的,而且他手上有关于老傅你发病的视频,姜焰拿这个威胁桑瓷,逼迫她录了一段小提琴曲作为交换。”
傅闲则咬牙道:“她是傻的吗?竟然就这样天真地相信了姜焰?”
手中的纸牌因用力过度而渐渐变得扭曲,最后揉成一团。
宋清华和谷培野见状,都没敢插嘴。
沈姜礼:“老傅,你好像误会桑瓷了!”
“我去找她。”傅闲则说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夺门而出。
这时宋清华才如获大赦的松了口气,并担忧的说:“我感觉傅哥挺喜欢她的呀,怎么会说无所谓呢?”
沈姜礼思考半晌说:“大概是他还没意识到吧,他患有ptsd这么多年,伴有情感缺失也正常,毕竟被他妈威胁控制那么多年,换我也得疯。”
宋清华认同的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感觉这两年傅哥认识桑瓷后是他过得最正常的时候了。”
——
桑瓷回到鹤羚居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她浑浑噩噩的从电梯里走出来后,低头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桑瓷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刚抬脚要走,却猛地被人擒住双肩摁在了墙上。
她吓得叫了一声,随即看清那人的面孔后,先是惊讶,然后怒气不打一处来,“傅闲则,你是不是有病?”
“你跟姜焰做了交易是不是?”他低下脸,冷峻的五官凑得她很近,仿佛他的每一寸呼吸都能透到她的每一丝毛孔里。
桑瓷剧烈挣扎着,“你管我跟谁做了交易!你放开我!!”
“你先告诉我!”他收紧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为了阻止她挣扎,他几乎欺身压了上去。
“是!”桑瓷躲开他的脸,颤抖着双肩,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坠落,情绪逼近失控地喊道:“我是跟他做了交易,可我现在后悔了,因为我讨厌我自己居然会对你这样的人毫无保留的付出!”
“所以说你分明知道那两个视频他哪个都不会删掉是吗?”
傅闲则冰凉的指尖缓慢地擦过她哭的滚烫的小脸儿,语气阴沉到极致。
桑瓷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强迫着她不得不去相信今天温嘉遇所说的那一番话。
桑瓷含着泪瞪着他,“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呼吸同样猛烈起伏着。
桑瓷眼底冷得要命,“放开我……”
傅闲则不动,只重复着为什么。
“我让你放开我!!”桑瓷又挣扎起来,尖叫着。
然而这次傅闲则依旧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猛地抬起头,双手将她的手腕压过头顶,腾出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遂然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桑瓷被他窒息般的吻亲得说不出一个字,几近离地的双脚不停地扑棱着,那种无能为力的羞愤感让她气红了眼,在几度挣脱无果的情况下,桑瓷张嘴照着他的嘴唇发了狠地咬了下去。
随即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两人的口腔散开。
傅闲则箍着她的手蓦地抖了一下,然后松开她,抬手拭去嘴角淌出的血珠。
桑瓷扬头看着那张白玉般清俊的面孔透着阴森,顿时感觉变得陌生无比。
桑瓷转身又要走,这次傅闲则只是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很轻地恳求道:“桑桑,我错了,我们和好行不行?”
闻言桑瓷震惊到愕然,震惊他的转变,惊讶他刚说的话。
桑瓷浑身气到发抖,她使劲全身的力气甩开他的手掌,手指着他,声线冷颤着说:“滚!你给我滚!”
傅闲则刚想抬步上前,结果瞧见桑瓷眼里突然萌生的惧意,顿时晃了神。
傅闲则急道:“你不是说你做不到及时止损吗?跟你分手的这几个月以来,我发现我也一直做不到,所以我们和好行不行?”
桑瓷拧开钥匙进门,回头冷冷地看向他,嗤笑一声,“你做不到关我什么事?我之所以说我做不到及时止损,那是因为我只会厌恶你!”
随着一声剧烈的门响,无形中像是有一道巨大的屏障将他们隔开了。
桑瓷气到虚脱,她顺着门板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
漆黑的房间里,寂静得可怕。
她好不容易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快要将傅闲则从她的世界里剔除掉了,可似乎只在一瞬间,都尽数破灭了。
她难耐的抱住头,十分压抑地哭了出来。
今天这一系列的转变都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桑瓷哭够了以后,平复好心情给余曦通了个电话。
“喂桑桑?”
“曦姐,我想好了,从明天我就开始继续工作。”
既然忘不掉,那就拼命赚钱麻痹自己吧。
余曦在那边激动的说:“好啊好啊!我这边给你留了不少好活儿呢,就等着你开口啦!那我明天一早去接你?”
“嗯。”她没忍住差点又要哭出来,她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弧,甜着嗓子说:“谢谢曦姐,谢谢还有你陪着我。”
余曦隔着一层手机屏都被肉麻到了,“你这是又乱说什么呢!这都几点了,赶紧洗洗睡个美容觉吧,明天我接你去!”
第69章
一样的月光
当天晚上余曦就给她发来一条信息——【桑桑,明天上午记得收个快递,里面是把吉他,等你收到以后,用你自己的视频账号录个短视频,给人家宣传一下,至于报酬,等那边支付了我就转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