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不再流动,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提了起来,凝固在此刻。
温嘉遇的悔恨怒吼在此刻都变成无声的模样,七八人冲上前将狂躁的他制服住摁倒在地上。
“微微……”桑瓷踉踉跄跄地跑到温泊微面前,看着奄奄一息的温泊微,浑身都在战栗。
温泊微的脸色迅速失去颜色,嘴唇苍白似纸,脑袋空空荡荡。
她轻轻地蠕动着嘴唇,眼泪不停往下坠,却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哪都好疼,浑身疼得就像是被生生地撕裂了。
桑瓷俯首抱住温泊微,额头抵在温泊微的头顶,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
温泊微很累一样地喘声说着:“桑桑,我们……还是好……好朋友,对吧?”
桑瓷飞快地回答:“对,我们是好朋友。”
温泊微发自内心地想笑,却笑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似的狂流不止,她望着天花板的某一个点,静悄悄地说道:“哥,生日快乐。”
夜,停止了。
——
海大三院住院部。
徐金辉坐立不安地看着魂不守舍的桑瓷,那种冰冷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你们制定的一场计划,是吗?”
桑瓷抬起黯然无光的眼睛。
“所以,从一开始傅闲则被抓,就是你们计划的开端,是吗?”
徐金辉完全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温泊微,懊悔不已地说:“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抓住温嘉遇,救出沈姜礼。”
“沈姜礼?”桑瓷反问,“沈姜礼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不是。”徐金辉迅速否认,“沈姜礼是被温嘉遇绑走的,温嘉遇原本是想处理傅闲则他们两个,在知道沈姜礼被抓以后,我们打算将计就计,让傅闲则做这个诱饵。
因为我们不知道沈姜礼在哪儿,所以只能利用温嘉遇没见过姜焰派来的手下这一漏洞,让小李伪装成姜焰的人过去打探情报,探出沈姜礼的所在地,再去救人。”
“嗯,跟我没关系了。”
桑瓷起身,目光泛冷,透过病房上的窗口,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傅闲则,汹涌的眼神终归是趋于了平静。
桑瓷从停尸间走出来的时候,傅闲则已经醒来等在门口。
桑瓷闭上哭得酸涩的眼睛,冷静地问道:“南网集团是你的手笔吧?”
傅闲则瞳孔震颤,许久才惊恐地憋出一个字,“你——”
桑瓷缓缓地张开眼睛,疲倦地重复:“是——还是不是?”
傅闲则颓然地低下头,“是……”
“为什么?”桑瓷原以为自己在确定真相后,肯定会忍不住大哭一场,可是现在她哭得很累了。
“你不是说你没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了吗?”桑瓷步步逼近。
“那你告诉我南网集团又是怎么回事?故意玩儿我?嗯?”
桑瓷微微仰头,眼里全是疲惫的红血丝,声音哭到沙哑,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
“傅闲则,我是不是对你来讲太好骗了啊,你随便说两三句话我就能跟你复合,就能像从前一样对待你,相信你,让你亲眼看着我一次又一次跌倒在你这里,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的过瘾特别的爽啊?”
桑瓷冷笑一声,目光凄清地盯着他,眼里全然没了爱意。
“我是真他妈的蠢透了。”
第85章
免费的厨子
傅闲则低头睨她,死潭般漆黑的眸折射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悔恨和悲凉。
桑瓷怆然地捂住脸,微微松散的手指慢慢地攥成一个拳头,默默地用力到发白,沉静的深呼吸几口气后,冷清的声音响起:“我讨厌你,傅闲则。”
讨厌到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拥有任何的关系,讨厌跟这个人发生过的一切,说过,做过的任何承诺和任何事。
“你不能。”傅闲则固执地堵住她的去路,病态的眼眶周围缠绕着一层层波纹般的红色,“我们约定的一个月时间还没到,你不能——”
“我没义务陪你一直玩下去。”桑瓷冷漠地撞开他的肩膀,往前走去。
到了晚上,桑瓷在普通病房陪了桑怀轩一整个下午后,才下楼离开。
周徊靠在车头,两手插着兜,等桑瓷走近,他缓缓地说道:“徐组长让我送你回去。”
桑瓷扯了下唇,“谢谢……”
周徊系好安全带,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地址……”
桑瓷:“照南景城。”
“抱歉。”周徊道。
车子缓缓启动。
桑瓷看着周徊,“为什么道歉?”
周徊自责地说:“如果不是我没看好温嘉遇,就不会害温泊微枉死。”
桑瓷冷静地说:“周警官无需内疚,温泊微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用性命把掣肘深渊里的温嘉遇拯救了出来,从此让那道最引以为傲的光埋葬了在深渊。
周徊依旧不能释怀,“其实,傅医生他也挺不好过的。”
桑瓷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周徊见桑瓷没有反应,便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说:“我听徐组长说过,傅医生小的时候总是隔三差五的往我们警局跑,因为他爸的消防队就跟我们隔着一条马路,所以傅医生跟我们都很熟。”
周徊将车拐进一条幽深的宽巷子,嘴上不停:“后来928事件爆出以后,年仅13岁的傅医生往我们警局跑得更频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桑瓷毫无迟疑地回答:“因为杨思倬的虐待。”
周徊平静地点头:“对,杨思倬会虐待傅医生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杨思倬长于一个被家暴的环境,导致她的心智偏离,自认为养孩子就是要打孩子,像她父亲那样对待傅医生。”
桑瓷听得眼皮发紧,心脏一阵莫名的抽搐。
“他爸——是个怎样的人?”
周徊明朗的笑了笑,“我小时候偶然撞见过傅叔叔,他为人正直善良,跟杨思倬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我记得徐组长一直管傅叔叔叫小濯,并且经常逗傅叔叔玩,他们的关系非常要好。”
“小濯吗。”桑瓷轻声细语地低下头,“原来这是傅叔叔的小名啊。”
后来周徊跟桑瓷聊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到家以后,桑瓷连晚饭都没吃,直接洗漱完爬床睡觉。
这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奔波,让桑瓷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事了。
警局审讯室。
温嘉遇穿着统一的橘黄色马甲,蓄长的头发剃成干净利落的圆寸,单薄的衣服让他的肩骨撑得饱满,露出两条修长的骨线。
徐金辉面若冰霜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
温嘉遇淡然自若地回答:“你再问多少遍,我也只会回答没有。”
从乔世良之死到沈姜礼绑架案,徐金辉等人皆知,姜焰就是幕后指使人。
只是证据匮乏,要想实行抓捕姜焰的行动,就要撬开温嘉遇的嘴,加大证据的力度。
可这温嘉遇抱着必死的心,硬是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罪名。
“徐队。”小吴递给徐金辉一枚硬币,悄悄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徐金辉把这枚崭新的硬币放在温嘉遇眼前,一手背在身后,俯视他说:
“这枚硬币你很眼熟吧。”
许多不交代的犯人一般都会实行攻心,从他们最脆弱的心理防线实现逐一击溃。
温嘉遇看也没看,嗤之以鼻地说:“没见过,我说徐队,你到底审完了没有?”
徐金辉火大地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咆哮道:“你没见过?温泊微躺在停尸间后,手里还攥着这枚硬币,你告诉我你没见过?”
温嘉遇被他摇晃得脚下不稳,眼睛悄然无声地红了,他哈哈大笑着回答:“对,我就是没见过,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你——”
徐金辉突然很想掐死他。
“徐队,别冲动。”正在做记录的周徊及时开口,“我们再给他点时间。”
徐金辉恶狠狠地把他推回老虎凳里,手指着他的鼻尖说:“别他妈让你妹妹感觉自己死得不值。”
温嘉遇颓然溃败地摔回老虎凳里,原本渺无情绪的眼睛泛出深深的泪光。
他无声无息地盯着那枚硬币看了很久,最终不敌愧疚,失声哭了出来。
“是哥哥……是哥哥做错了。”
——
桑瓷独自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和状态后,恢复工作。
短短几天内,桑瓷的性格变得愈发沉闷,她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例行公事般地赶通告,参加代言活动,以及拍摄营业照片。
那工作态度称不上好也称不上不好,就跟一个工作机器无异。
后来秦宴行实在看不下去了,安排了几天假期,让桑瓷回家休息休息。
下午,桑瓷仰躺在懒人椅上捧着ipad追综艺。
——嗡嗡嗡;
【宁怀翩】:“你在家吗?我在你家门口。”
桑瓷看完消息起身去开门。
宁怀翩站在门口,见门一开,立马就把两兜子零食提起来,愉悦地说:“我哥告诉我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所以我就买了点东西过来看看。”
楼梯间的风吹动桑瓷的长发,她让开一些位置,淡淡地说:“谢谢……”
宁怀翩毫不见外地踏进去,语气轻松的像阔别多年重逢的老友,“前段时间你是一直没在这边住吗?”
桑瓷从零食堆里挑出一排ad钙,一面用力撕扯包装一边回答:“嗯……”
宁怀翩是个十分自来熟的性格,他的热情好似用不尽,“你这有游戏吗?”
桑瓷扬起下巴冲着液晶电视指了指,“那边应该有一副游戏手柄,但我不会弄,你自己看看。”
宁怀翩掏出来一看,“嚯,还是索尼牌的,你很懂啊!”
桑瓷插完吸管,靠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我不懂……”
宁怀翩:“……”
宁怀翩将游戏手柄连接好了以后,挑了一个名字叫做「比特小队」的射击游戏。
这款游戏还算比较容易上手,桑瓷试了几把便可以游刃有余地操作了。
桑瓷和宁怀翩玩到暮色降临。忽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惬意。
桑瓷放下手柄去开门,傅闲则矗立在门口,一改往日的西装革履,上衣穿着一件乳白色薄款羊绒衫,将男人的颈项衬托得修长,外面搭配一件浅驼色的双排扣大衣,衬得那张脸成熟又迷人。
桑瓷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桑瓷——”傅闲则急忙用手去挡门,结果被桑瓷用门狠狠地夹了一下。
傅闲则闪电般地缩回手,细长的指尖飞速地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你自己伸过来的,不关我的事。”桑瓷冷漠地睨着他。
蓦然,宁怀翩的声音冒了出来:“是谁啊?”
傅闲则忍痛的脸陡然一变,“谁在你家?”
桑瓷想笑,“跟你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
傅闲则急迫地想要确认里面是谁,眼底划过一抹急色。
桑瓷故意挡住门口,不让他进,“傅总,我们结束了,请回吧。”
傅闲则闻而不听,坚持地问:“谁在里面?”
桑瓷拉长尾音道:“一个朋友。”
傅闲则穷追不舍:“男的?”
桑瓷轻蔑地笑了下,“对……”
话音刚落,宁怀翩就突然出现在桑瓷身后,他本想看看到底是谁,结果看到以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桑瓷淡淡勾唇,抬手又要关门。
傅闲则故技重施,重新阻止了桑瓷准备关门的动作。
桑瓷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傅闲则浅浅一笑,“我想见你。”
桑瓷恶寒,“我不想见你。”
傅闲则蜷起被夹红的手指,低头说:“可我没地方住了。”
桑瓷不信的看着他,口气越发轻蔑:“傅闲则,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傅闲则抬起头,目光充满敌意地看着宁怀翩,轻声说道:“这回是真的。”
“之前都是假的?”桑瓷一语致死。
傅闲则直视着桑瓷,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懊恼颓然地垂下了头颅。
后面的宁怀翩见事态僵持,笑呵呵的跑出来打圆场:“那个傅总是吧?你会不会做饭?”
傅闲则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会……”
宁怀翩连忙说:“那正好我晚上给你们露一手,麻烦傅总帮我打下手吧。”
傅闲则趁机挤进门口,扬起下巴说道:“你也配让我给你打下手?”
宁怀翩缓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
傅闲则懒洋洋地扫了满脸不快的桑瓷一眼,态度放柔和许多,淡淡冒了一句:
“我看——这做饭和打下手的事儿都交给我还差不多。”
宁怀翩又愣了,许久憋出一句话:“呵呵……傅总还真是挺好强啊!”
傅闲则弯了弯唇角:“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