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又赖了上来,沈彻再次无情地将他推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嗅到了一丝火气的沈叙忙乖乖低下头去,在地上寻找了起来,嘴里不由嘀咕,“奇怪,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找不到了。”
在横七竖八的折子中,沈彻一眼就瞧见其中墨迹未干的一封,举到沈叙面前,冷声道,“找这个?”
沈叙拍拍额头,笑道,“皇叔好眼力,这折子是刑部张孟和呈上来的,侄儿看过了,但想了想,还得由皇叔过目。”
折子被打开瞧了一眼,沈彻不得不钦佩庄仁的狗胆,状告衙门这事,当真还去了。
“阿叙长大了,有些事自行决断便好,无须过问皇叔的意思。”沈彻懒待多看一眼,将折子丢回到了他身上。
“皇叔,庄德这人侄儿略有印象,忠厚老实,虽常犯糊涂事,但心不坏。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弟弟,实在是可叹。他兄长在世时,皇叔并不曾苛责于他,他可是戴罪之身,皇叔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归根究底,人死在我府上,他想替兄长讨个公道亦是情理之中。”
沈叙一呆,“皇叔,会不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
“什么指不指使?人确是我杀的,按照我朝律法,该当问罪便问罪,你不该心有旁骛。”
状告衙门一事,沈彻丝毫就不在乎。若较真起来,庄德不过是个奴仆,奴仆犯了错,主子失手打死,未可厚非。但庄仁所牵扯之事,桩桩件件,坐跨天牢也不为过。
但显然,那一摞悉心收整来证词,被有心之人拦了下来。
“皇叔,道理我都懂,若今日换作旁人,侄儿定斩不饶。可这事,侄儿看得清楚,是他恩将仇报,恶人先告状,这样的荒唐事,侄儿实在忍不了。还有张孟和,他那对眼珠子就应该摘了喂鱼!”
沈叙骂得畅快,一旁的沈彻不为所动,待他说完,冷不丁补上一句,“凡事只求证据,你若刻意偏袒于我,又如何给天下万民做表率?”
“侄儿不管,若侄儿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帝?还不如莽夫呢!”沈叙说着,一拳狠砸在折子上,暗骂自己的无能为力。
“阿叙,我从前说的话,你又忘了,做人当秉直公正,无私无畏,若案子有疑便去彻查……”
“皇叔,侄儿记得,又怎敢忘,可皇叔也曾说过,做人也当嫉恶如仇,惩恶扬善,侄儿是君主,更不能助纣为虐,让这个以怨报德的风气在京都蔓延。到时候百姓争先效仿,岂不是又多了重冤假错案……”
“你说的,和我说的,那是一回事吗?本末倒置。”沈彻不得不承认有被气到,自己是看着沈叙长大的,沈叙身后是整个江山,他的压力只会比自己更大。君子一言一行须得三思,更何况是君主呢?
他有些担心。
“好好好,查,侄儿查就是了,”沈叙撒娇般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拟作孩童般,“皇叔你别生气,侄儿知错了……”
哪里能不生气,简直快要被气死了。沈彻突然觉得,自己不常进宫是对的,按照这样的法子,估摸要折寿许多年。
沈彻不理他,他越发来劲,整个人往沈彻身上叠,撞了又撞。
“你若再不撒手,我就去请裴太傅,让他亲自言传身教。”
裴植乃三朝太傅,教导过许多皇子,亦是沈彻的恩师。他规矩极重,甚至有些吹毛求疵,也因为鞠躬尽瘁,呕心沥血,颇受先帝敬重。皇子们若有偷懒怠学的,裴植从来都是严厉苛责,并不会因其身份悬殊,而偏袒谁。
裴植年纪大了,但耳聪目明,打起学生来,丝毫不手软,沈叙对他又敬又怕,听沈彻这么说,也不敢折腾了,乖站一旁,垂丧着脑袋。
“皇上,此等小事往后自个儿定夺就好……”
沈彻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皇侄为了自己左右为难,哪怕他也许早就变了。
“不妥,”话没说话,就被夺了过去,“皇后以后还是唤侄儿阿叙的好,听着亲切。”
“你……”沈彻只觉热血浇头,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正在这时,内侍太监乔越知从外头走了进来,见此番情形,亦习以为常,恭敬道,“皇上,殿下,太后娘娘懿旨,让二位移驾慈宁宫。”
“母后怎知我在此?”沈彻微微有些惊愕,但当看到沈叙的神情时,已然明了,不再多说什么,气得甩袖离开了内殿,跟着乔公公前往慈宁宫。
姜元初一直低着头,沈彻又气在头上,全然就把她给遗忘了。她穿着杏色衣裙,与宫女并不相同,沈叙走在沈彻后边,偶然间瞧见了这抹突兀的颜色,往回折返几步,质问道,“哪个宫里的?”
第30章
没等到沈彻, 却等来了沈叙,姜元初听着声音陌生,并不敢抬头,只瞧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落到自己脚跟前。
她连忙跪倒在地, 磕拜道, “民女姜元初叩见皇上。”
声音清甜, 如鸣珮玉。
沈叙见她衣着并不是宫中之人, 一时好奇谁竟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将带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