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知殿下有贵客在,那小人先行告退了。”那人将绿萼梅轻轻搁放在一旁的地上,转身就走。
似乎是忘了还有什么话要说,那人又折返了回来,大声大气道,“殿下,这株绿萼同寻常的梅花不一样,花色别致,那位任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
沈砚脸白了又红,他从来都是温和性子,庄稼汉走了,只是觉得有些生气,却从未想过要责备。
“哪位任姑娘?”沈砚放下杯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没,”沈砚起先低声否认一声,但看到沈彻目光如炬,便知道再也瞒不住,小叹一口气,“是任尚书的千金任嫣儿。”
“多久了?”沈彻眸子一冷,察觉出事情恐怕早已出乎自己所料。
“上元佳节那日,灯市上偶然相遇的,聊得还算投机,”沈砚说着,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皇兄,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自卑里,可是嫣儿她并不嫌弃我,她还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的人。”
“……”
沈彻看着他一脸如痴如醉的模样,眉头皱了又皱,要不是自己亲眼见识过,倒也信以为真了。可他又不是三岁孩童,这样疯癫的话,怎么就信了呢?
回忆起来,先帝对这个皇子确实有诸多不满,轻则训斥几句,重则拳打脚踢。年少时并没有多少快乐的日子,能叫任嫣儿几句甜言蜜语骗了去,自然也不足为奇。
“你好像很喜欢她?”沈彻问,对方陷得有点深。
“喜欢的,”沈砚语气柔和,眼里满是美好的憧憬,痴痴道,“我什么都没有,可若是她想要,我什么都愿意给,哪怕是我的性命。”
沈彻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摇头又叹气,病入膏肓,恐无药可医了。
“皇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认识她?”沈砚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回过神,满脸羞涩。
“不认得。”沈彻吐字轻快。
“那下回我领她来见你。我们说好了的,最迟过了这个冷冬,就成亲,到时候皇兄要来我们做个见证,”沈砚一口气说了许多,突然想到沈彻如今还是孤身一人,总归是不妥,忙收了话道,“皇兄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应当是位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吧……”
明明该想起那人,可不知怎地那个娇小的身影突然就闯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将他所有的记忆打乱,然后用那双无辜的小眼神盯着他。
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他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皇兄我送送你,还有这绿萼……”
“不用。”沈彻冷冷打断他,走得急了些,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同府里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那小厮手里端得是几只描花瓷碟,不曾看到沈彻,只是朝里头喊话,“殿下,你要的东西到的……”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还不快赔罪。”方才已经够失礼了,再来一回,沈砚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不碍事,”沈彻低头看了一眼,那小厮早已吓得面如土灰,连句话也说不出了,双腿不停打颤,他有些无奈,莞尔道,“下回小心些……”
“是,小人谢殿下不杀之恩。”
“?”
自己几时说过要杀他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放任不管,竟传得这般离谱!
沈砚快步将那小厮护在了身后,“皇兄,过几日就是千秋节了,比花朝节还要热闹,不妨一块出来走走?”
“不用了,我还有事。”
沈彻向来不喜欢喧闹的地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随祁风上了马,绝尘而去。
才回府,祁风就从身后边追了上来,“殿下,眼下该如何打算?”
“先前的府医呢?”任嫣儿的事,想着就心烦,越着急,越没法子,沈彻索性将它暂且抛在脑后。
“……”
“殿下,卑职这就去请。”
“算了,站好,别跟着我。”沈彻指了指他的脚尖,生怕他再追上来问个不休,连片刻的安宁都没有。
隔着池水,远远就能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临窗而坐,方才走得太急了些,伤势如何也没来得及细问。
他的心像拥了一簇易散的云散,偏偏迷失在她的兵荒马乱里。
临近门前,他突然站住了脚跟,有些猜不透自己的心思,明明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苏文茵,怎么总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上了心?屋里头有谈话声响起,他屏住呼吸,这才发现怀绿坐在她的身侧,像个阿姊般耐心开导些什么。
“姑娘是不是又想家了?”
每回沈彻对自己好些,她总是忍不住想家,想起阿娘,这世上能为自己拼尽全力,以命相护的也只有阿娘了,沈彻对自己是好,可比起阿娘却总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