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殿下对我不是一直挺好吗?就算有朝一日,都成了梦幻泡影, 那也没什么, 这些本就不属于我, 更没什么担心的。”
怀绿握住她掌心, 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钦佩,我虽也是殿下身边的人,但也得冒死劝你一句,不要太认真,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的。”她回道。
她从来也不是个爱犯迷糊的人,哪怕沈彻从车轮前救下自己,也努力说服,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像极了那个画中的女子。
沈彻应当很喜欢她,才会豁出性命去护自己。
*
自从新帝登位,太傅裴值便以病弱体告退了朝堂,留在京都的宅院里,过着不问世事的日子。
沈彻能来,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身后头还跟了个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很清瘦,但面容姣好,是有富贵相的,瞧着就叫人赏心悦目,怜爱的很。
“老臣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裴值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管迎进来再议,又吩咐夫人沏了茶。
沈彻并不掩饰,问安过后,直接开门见山,“老师,学生今日给你带了一个人。”
“这位是?”
“她姓姜名元初,”沈彻顿了顿,“想借府上暂住几日,待成婚那日,我会接她回府。”
裴值同夫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听过苏文茵的,也知道一些事,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彻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毕竟这样一来,等同于又将恩师卷入了不必要的纷争之中,可若是旁人,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就让这位姑娘住下罢,”见气氛有些尴尬,裴夫人起先开了口,上前牵过姜元初的手轻拍了拍,“手怎么这么凉?殿下,容臣妇领她下去披件氅子。”
沈彻会意,点点头,“去吧。”
两人走出了视线,裴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见过苏文茵的,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总归有八九成相似。
“老师,是学生的错。”沈彻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更害怕会被拒之门外。
“女子祸国,”裴值心里如明镜一般,重重将杯子放下,“殿下还是放不下那位苏姑娘么?是嫌老臣活得太长吗?”
“老师,学生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沈彻也变得六神无主,“老师教诲,学生一直都记得,只是许多时候身不由己,心更不由己。”
“胡闹!”裴值气得胡子乍飞,把桌子拍得闷响,“你既记得我的教诲,就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老师且听学生解释。”沈彻很是愧疚,这样的要求,委实太过分了些。
后院内,裴夫人正拉着姜元初闲话。她与这般年岁的妇人见得不多,太后娘娘算一个,可裴夫人从里到外都透着温柔和蔼,比不得太后,恨不得要将自己吃了才罢休。
既是沈彻的恩师,亦是信得过的人。裴夫人如何问,她就怎么答,一点也不隐瞒。
说到身世,裴夫人连连叹息,想着如此可人怎么会有这般心酸的经历,一番话下来也不禁抹了抹眼泪,恨不得是自己的女儿,可以好好宠爱。
也难怪,沈彻会对她如此上心。
“我苦命的孩子啊!”裴夫人一声怜语将她坚强的心往弱处揉,当即就挡不住了,唇尖抿了抿,咬了又咬,眼眶里含泪。
“往后就安心在这住下吧,我让莺儿去给你收拾屋子,”裴夫人说着,伸手替她擦了擦泪花,“你命里该是有一劫,好在遇见了殿下,也是你的福运。”
究竟是福运还是祸报,她不敢想。因为顶了一张相似的脸,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一切,还要心安理得。
莺儿是裴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模样长得好,口齿也伶俐。裴戎在时,原是要许给他做偏房,奈何命运不济,没等到这日,又无心他嫁,便留了下来。
听到要去服侍新来的姑娘,还是靖王殿下带来的,莺儿心里也好不欢喜。一来这不是什么苦差事,二来么若是伺候得好了,叫她美言几句,也算是给夫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故而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裴值节俭惯了,府邸更比不得靖安王府,一切陈设皆上了年头,十分质朴。这倒让姜元初有了家的感觉,从前日子虽苦些,但阿娘有双巧手,能将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阿爹有个闲散的官制,俸禄不多,但足够一家人丰衣足食,日子过得和美。
听说来了个小姑娘,还是靖安王殿下带来的,消息一出,整个院子里突然就骚动了起来。丫鬟仆人们纷纷想着法子,找个借口目睹一下芳容。
果不其然,也没有失望。这个姑娘生得好看,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像宝石般,镶嵌在巴掌大的脸庞上,皮肤嫩得像糯米团子,软趴趴的,看着就想让人掐上一掐。
莺儿生怕这样的阵仗会吓坏这个小姑娘,少不得护她在身后,吩咐道,“都看什么呢?手里的活做完了吗?回头仔细问话,又得挨罚。”
众人这才四下散去,一见八方的灼热的目光没了,她才敢从莺儿的身后站直,“谢谢。”
“你不用这般客气,既是殿下身边的人,便是府上的贵客。”莺儿是个知书达礼的,少不得又得宽慰几句,将院中的景致,屋舍的结构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领着她进了一扇雕花镂空的木门,上头糊着丁香色的窗纸,与外头的秋色融为一体,颇为静谧。
不得不说,沈彻一开口,他们的手脚也分外快,不少一会儿,屋子已经收拾妥当。